我盯着手里那把铜钥匙,指节发白。门锁转动的"咔哒"声还在耳朵里嗡嗡响,可钥匙明明在我掌心硌得生疼。地窖里的霉味突然变得刺鼻,像是有什么东西腐烂的速度加快了。
"别费劲了。"镜中人的声音从背后贴上来,凉得我后颈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这门从你进来那刻起,就没打算让你出去。"
两具红漆小棺还在"咚咚"响,青红两色的火苗从棺缝里漏出来,把墙上的血绘送葬场景照得忽明忽暗。我盯着那个穿蓝布衫的女人轮廓,她手里牵着的红肚兜娃娃突然扭头冲我咧嘴一笑——没有嘴唇,只有两排细密的尖牙。
腐烂婴儿的尸体不知什么时候爬到了我脚边,心口银针拖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它举起干瘪的小手,指着我锁骨下发烫的胎记:"陈三手,你爷爷用朱砂和尸油捏你的时候,可没告诉你这玩意儿是干什么用的吧?"
胎记突然剧痛,像有根烧红的铁丝在皮肉里搅动。我扯开衣领,铜钱大的皮肤上浮现出密密麻麻的符文,跟棺材内壁刻的一模一样。黑血顺着纹路往外渗,滴在棺盖上发出"滋"的声响。
"看看这个。"腐烂婴儿用银针挑起一张发黄的纸。契约上的字迹像活虫般蠕动,最后拼成一行字:"以陈三手为容器,镇守幽冥七日"。
我喉咙发紧:"放屁!老子活了二十八年..."
"二十八年?"镜中人突然大笑,震得青铜灯碎片在墙角簌簌发抖,"你数过自己心跳吗?知道为什么你扎的纸人能活过来?"腐烂婴儿猛地抓住我裤脚,冰凉的手指刺进皮肉,"因为你就是个会喘气的纸人!"
墙上的送葬场景突然活了。爷爷怀里的红布包剧烈蠕动,蓝布衫女人转头露出没有五官的脸。她松开红肚兜娃娃的瞬间,那东西"嗖"地钻进我的影子。右腿突然不听使唤,自己抬起来狠狠踹向棺材——就像有根看不见的线在扯着我的关节。
"住手!"我拼命按住抽搐的右腿,指甲抠进棺材板的裂缝里。红漆簌簌脱落,露出底下密密麻麻的"换"字。这些刻痕正在蠕动重组,渐渐变成我胎记上的符文。
骸骨头骨突然滚到我两脚之间,下颌骨"咔咔"开合:"快...走..."
话音未落,棺材里的两滩粘稠液体突然窜起,在半空扭成麻花状。青红火苗"轰"地暴涨,液体交融处渐渐显出人形轮廓——是个穿蓝布衫的女人,身形跟墙上血绘里的一模一样。
"娘...?"腐烂婴儿突然发出带着哭腔的呼唤,银针上的戒指"当啷"掉在地上。液体构成的蓝布衫女人缓缓转头,没有五官的脸正对着我。
骸骨头骨突然裂成两半,里头掉出颗发黄的牙齿。牙齿滚到八卦图中央碎成粉末,飘散的碎末在空气里组成个模糊的六指手印——是爷爷的!
蓝布衫女人的轮廓突然扭曲,发出声不似人声的尖啸。我趁机扑向地上的青铜灯碎片,抓起最锋利的那片往胎记上划——既然符文是关键,毁了它再说!
镜中人厉喝:"你找死!"
黑血喷出来的瞬间,整个地窖突然安静。墙上的血绘凝固了,液体人形悬在半空不动,连棺材里的火苗都定格成诡异的蓝绿色。只有我的血还在流,滴在八卦图上发出"嗒、嗒"的声响。
胎记伤口里卡着半片东西,我忍着剧痛抠出来——是块极薄的朱砂片,上头刻着生辰八字。不是我的。
"林...小铃?"我念出那个陌生的名字,腐烂婴儿突然惨叫一声,心口的银针"铮"地弹飞出去。
地窖深处传来"咚"的闷响,像是有什么重物坠井。几乎同时,手里的铜钥匙突然发烫,钥匙齿"咔咔"自行转动起来。我猛地回头——地窖门上的锁芯正在自己旋转!
"她来了。"镜中人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恐惧,"把朱砂片放回去!现在!"
液体构成的蓝布衫女人突然暴起,轮廓化作尖刺朝我心口扎来。我侧身滚开,后脑勺撞在棺材板上,眼前炸开一片金星。恍惚间看见红肚兜娃娃正趴在我影子上,用银针往影子心口扎——我真实的胸口立刻传来撕裂般的剧痛。
骸骨头骨突然跳起来撞向液体尖刺,在接触的瞬间炸成碎片。飞溅的骨渣像无数小刀划破蓝布衫女人的轮廓,她发出声凄厉的哀嚎,溃散成满地黑水。
胎记伤口里的黑血突然倒流,朱砂片被无形的力量硬生生按回皮肉。新浮现的符文比原先更复杂,像无数锁链交错缠绕。铜钥匙烫得我掌心"滋滋"冒烟,锁芯转动的声响越来越急。
"记住,"镜中人的声音变得断断续续,腐烂婴儿的尸体正在融化,"井里...有..."
话没说完,整个地窖突然剧烈震动。墙皮大块剥落,露出后面密密麻麻的契约纸——全是我爷爷的笔迹,落款处都按着六指手印。最上面那张正在渗血,字迹扭曲着重组:"换命契已成,容器当归位"。
我踉跄着爬起来扑向地窖门,钥匙齿已经转到底。门缝里渗进腥臭的黑雾,外头传来"哗啦哗啦"的铁链拖动声。就在指尖碰到门把的瞬间,背后突然袭来刺骨寒意——液体构成的蓝布衫女人重新凝聚,冰凉的手臂从后面环住我的脖子。
"三手..."她在耳边轻唤,声音像掺了玻璃渣,"该回家了。"
铜钥匙"啪"地断成两截。胎记上的新符文突然亮起血光,刺痛感顺着脊椎窜上天灵盖。最后看见的是墙上所有契约同时燃烧,火光中浮现出个模糊的井台轮廓。
地窖门被某种巨力从外面撞得砰砰响,门缝里开始渗进暗红色的液体...
我死死攥着断成两截的铜钥匙,金属棱角割进掌心的疼痛让我保持清醒。门缝里渗进来的暗红色液体像有生命般在地面蜿蜒,突然"嗤"地腾起青烟——是血,掺着朱砂的镇魂血!
"你爷爷的换命术..."镜中人的声音突然从液体里传来,蓝布衫女人的轮廓在血雾中扭曲变形,"用活人当容器也就罢了,偏偏选了你这么个残次品。"
右腿突然传来钻心的痒,我低头看见红肚兜娃娃正趴在我影子上啃咬。每咬一口,真实的皮肉就绽开一道血口。我抄起棺材板碎片狠狠扎向影子,那娃娃却灵活地一滚,银针般的牙齿反而在我手腕上划出深可见骨的口子。
墙上的契约燃烧殆尽,灰烬组成了新的字迹:"戌时三刻,井台收魂"。我瞥见角落的青铜灯碎片,映出自己正在融化的脸——皮肤像蜡一样往下淌,露出底下粗糙的黄表纸。
"现在信了?"腐烂婴儿的尸体已经完全化成一滩黑水,只剩那枚银针立在水面上打转,"你连痛觉都是朱砂画出来的..."
胎记突然传来撕裂般的剧痛,我眼睁睁看着皮肤下的符文像活蛇般游动。蓝布衫女人的轮廓猛地扑来,却在碰到我胸前伤口的瞬间惨叫后退——那颗爷爷的牙齿粉末还沾在血里!
地窖门突然被撞开一道缝,外面不是预想中的走廊,而是口幽深的古井。井绳"吱呀"作响,有什么东西正顺着湿漉漉的麻绳往上爬。铜钥匙断口处突然发烫,烫得我差点松手。
"抓住绳子!"骸骨头骨不知何时又拼合起来,下颌骨疯狂开合,"那是你娘..."
话音未落,蓝布衫女人的轮廓突然炸开,无数血滴像钢针般射来。我本能地扑向井口,却在抓住井绳的瞬间听见"咔嚓"脆响——绳子根本不是麻绳,而是由无数细小的指骨拼接而成!
井底传来婴儿啼哭般的回声,我的手掌正被那些指骨啃噬。更可怕的是,随着每一块皮肉被撕下,露出的不是骨头,而是层层叠叠的黄表纸...
"三手..."蓝布衫女人的声音突然变得清晰,井水倒映出一张和我七分相似的脸,"看看你真正的..."
镜中人突然厉声打断:"闭嘴!契约还没完成!"腐烂婴儿化成的黑水猛地沸腾,裹住我的双腿往下拖。就在我要坠井的瞬间,胎记里突然刺出半截银针——是当初钉在婴儿心口的那根!
井绳上的指骨突然集体颤抖,发出"咔咔"的叩拜声。我趁机拽着绳子往上爬,却在抬头时看见井沿趴着个穿红肚兜的纸人——它正用银针往自己心口扎,而我的胸口同步传来剧痛...
"没用的..."镜中人的笑声从井底传来,混着水泡破裂的咕噜声,"你以为林小铃是谁?她就是..."
井水突然暴涨,一具缠着红绳的骷髅从水里浮上来。它下颌骨张开的瞬间,我听见爷爷的声音混着水声传来:"快割断绳子!"
可当我摸向腰间时,才发现那半片青铜灯碎片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一张泛黄的契约纸,上面按着我的血手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