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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人村的召唤

扎纸匠

棺材下坠带起的气流刮得我脸生疼,手里那半截槐树根咔嚓一声断了。无数只纸人手从裂缝里伸出来,指甲缝里嵌着红土,跟刚从坟里刨出来似的。有几只抓住了我的脚踝,那手感凉得像块冰,捏得骨头咯咯响。

"操!"我腾出一只手去掰那些纸手。指关节撞在上面硬邦邦的,跟掰枯树枝没两样。胸口的平安扣烫得更厉害了,烫得我差点撒手。往脚下一看,那口血红棺材正往下掉,棺底渗出的血在半空中拉出条红线,像条毒蛇似的缠在通道壁上。

"当心纸人村——"爷爷最后那句话突然炸在我脑子里。往下是未知的地穴,往上是抓着我脚踝的纸人。我咬了咬牙,猛地松开手里的树根,身体像秤砣似的坠下去。下落的瞬间伸手一捞,五指死死抠住了棺材沿。

棺木上的红漆被我抓掉一大块,露出底下黑沉沉的木头。手心立刻传来一阵刺痛,低头看见棺材缝里渗出来的血正往我指甲缝里钻。棺材下坠的速度越来越快,耳边全是呼呼的风声,夹杂着密密麻麻的婴儿哭声。

"妈的..."我腾出右手摸向怀里的铜铃锥子。刚碰到锥子就听见咔嚓一声脆响,原来是抠着棺材的手指关节裂开了,血珠子滴在棺盖上,冒起丝丝白烟。更要命的是那些纸人跟着我追下来了,像一群黑色的蝙蝠围着棺材打转。

突然,平安扣猛地烫了我一下。我疼得一哆嗦,视线不由自主地往下瞟。借着棺材摩擦洞壁溅起的火星子,看见那些纸人手都在抓我映在洞壁上的影子。有只纸人甚至钻进了我影子里,在墙上拉出条长长的黑影,就跟活过来似的。

"原来只他妈敢搞影子?"我心里一动,故意晃了晃手臂。洞壁上的影子跟着动起来,那些纸人手也跟着晃悠,就是不碰我真身。这发现让我松了口气,但后背的冷汗还在往下淌——它们要是摸到真身会怎么样?

棺材突然剧烈震动起来,像是撞到了什么东西。我低头一看,原来洞壁开始收缩了,本来就窄的通道越来越小,棺材两边不断擦出火星。有几只纸人躲闪不及,直接被夹成了纸浆,顺着棺材流下去,散发出一股臭哄哄的纸灰味。

"铛!"铜铃锥子突然自己飞了出去,"噗"地一声扎进棺盖。我眼睁睁看着锥子周围的木头开始发黑,暗红色的液体从锥子周围渗出来,慢慢聚成四个字——双棺归一。

"双棺?"我皱紧眉头。这口棺材里只有半块平安扣,难道真有另一口棺材?红肚兜娃娃说的"找那口井"又是什么意思?井跟棺材有什么关系?无数个问题在脑子里打架,太阳穴突突直跳。

就在这时,怀里突然飞出个小东西,扑棱着翅膀绕着棺材飞了三圈。借着火星子看清是只小巧的纸鹤,翅膀上还沾着爷爷蓝布衫的布条——是爷爷消散前变成的那只!纸鹤在棺盖上方盘旋片刻,突然俯冲下来,停在铜铃锥子旁边。

紧接着,我攥在手里的那片红肚兜碎片也飘了起来。碎片在空中转了几个圈,慢慢展开,最后竟跟纸鹤融合在一起,变成半透明的光团。光团越来越大,最后展开成一张地图的样子,上面用朱砂画着弯弯曲曲的线条,中间标着个歪歪扭扭的"村"字。

"纸人村地图?"我瞪大了眼睛。地图上的线条跟周围洞壁的走势完全吻合,甚至连刚才收缩的那段通道都标得清清楚楚。最显眼的是地图右下角有个红点,正一闪一闪的,像是在指引方向。

棺材突然猛地一震,下坠速度骤然加快。我感觉胃里的东西都快被甩出来了,死死咬着牙才没吐出来。低头往下一看,通道底部竟然出现了星星点点的亮光,随着下落越来越近,看清是无数挂在竹竿上的纸灯笼,把下面照得一片通红。

"那就是...纸人村?"我的心跳得像打鼓。灯笼光线下能模糊看见成片的房子,全是纸扎的,黑色的纸门纸窗,屋檐下还挂着白色的纸钱。街道上影影绰绰的似乎有东西在动,细看之下头皮都炸了——全是纸人!密密麻麻的纸人在下面走来走去,有的还抬起头往天上看,对着我这边指指点点。

平安扣突然烫得像要烧穿我的胸口。我低头看见光团地图上的红点正飞快移动,最后停在村子中央位置。那里没有房子,只有一口孤零零的井,井口用红线缠着,边上还站着个高高的人影,看不真切相貌,只能看见穿了件黑色的长褂子。

"六指人?"我心里咯噔一下。那人的站姿跟刚才在地面上看到的六指人一模一样,右手垂在身侧,怎么看都觉得不对劲——肯定是六根手指!

就在这时候,我突然感觉影子被一股巨力拉扯,整个人差点从棺材上翻下去。低头一看,洞壁上我的影子正被无数只纸人手抓住,往四面八方扯。影子被拉得像面条一样细长,而我的真身也跟着传来撕裂般的疼痛,胳膊腿都像要被拽断了似的。

"操!"我骂了一声,想去抓那些纸人,可手却径直穿过了它们的身体。这些该死的东西根本不是实体!它们抓不住真人,就拿影子下手!

棺材带着尖啸冲向下方的纸人村。那些街道上的纸人全都抬起头,密密麻麻的脸对着我,眼睛里的朱砂红得像血。我看见最前面那排纸人张开了嘴,露出里面黑色的纸舌头,正对着我这边说着什么。

虽然听不见声音,但我看懂了它们在说什么。那些纸人的嘴巴一张一合,拼出两个字——

"欢迎..."

我的影子像被扔进搅肉机的面条,在洞壁上拧成麻花状。剧痛顺着脊椎往上蹿,左手无名指突然咔嚓一响,指尖以诡异的角度弯折——明明没有纸人碰到我,骨头却真的断了。血珠滴在棺盖上,跟之前的血混在一起,汇成小小的漩涡。

"操你们八辈祖宗!"我骂着腾出右手,摸出兜里那包糯米。这玩意儿是爷爷以前给我的,说对付阴邪最管用。可刚扯开纸包,整包糯米突然无风自燃,腾起的白烟里飘出密密麻麻的纸人灰烬,在我面前拼出张脸。

那张脸惨白浮肿,七窍里淌着黑血,嘴角咧到耳根。我认得这张脸,是村口卖寿衣的王瘸子。去年开春他就病死了,出殡那天我还去帮过忙。现在这纸糊的脸上正往下掉纸浆,露出底下红通通的朱砂眼睛,死死盯着我影子。

棺材突然猛地震动,两侧擦着洞壁飞掠的火星溅到我脸上。抬头一看,通道豁然开阔起来,头顶出现片黑压压的东西,仔细看竟是无数倒挂的纸人,头发垂到离我鼻尖三寸的地方。那些纸人全都穿着白寿衣,手里抓着麻绳,麻绳末端打着活套,像一排排绞刑架。

"铛!"铜铃锥子突然发出刺耳的响声。棺盖上的"双棺归一"四个字开始渗血,血珠顺着棺缝往下淌,滴在我受伤的手指上。说也奇怪,血一碰到伤口,骨头断裂的剧痛竟然减轻了几分。低头看见指骨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指甲缝里钻出的红线却越来越长,缠上了棺木上的铜铃锥子。

光团地图突然剧烈闪烁,右下角的红点疯狂跳动。放大了看,那红点旁边竟然还有个小小的绿点,正被数十个黑点围在中间。绿点周围隐约有光丝波动,像是有人在用什么东西抵抗——小铛?难道她还活着?

这念头刚冒出来,影子突然被一股巨力往下扯。整个人像要被从棺材上撕下来似的,右手五指瞬间被拉得脱臼,关节错位的声音在通道里回荡。我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影子在洞壁上被越拉越长,最后竟跟地面上那个穿黑褂子的人影连在了一起。

"抓住他的影根!"

一个沙哑的声音突然在我脑子里响起。不是爷爷的声音,也不是红肚兜娃娃的,是个陌生的男声,冷得像冰。

棺材"轰"地撞上地面,震得我七荤八素。还没等缓过劲来,就听见周围响起哗啦啦的声音,像是什么东西从竹竿上掉下来了。抬头一看,成千上万的纸灯笼掉在地上,火焰窜起三尺高,把整个纸人村照得如同白昼。

火光照亮了那些纸人。它们站在街道两侧,歪歪扭扭的排成两列,脸上全都画着诡异的笑容。穿蓝布衫的、戴瓜皮帽的、光着膀子的...全是我认识的人,全是三年前那个月圆之夜消失的村里人!他们手里都捧着白色的纸钱,正对着我这边缓缓鞠躬。

最前面那个穿碎花布衫的纸人突然抬起头,浑浊的朱砂眼睛死死盯着我。我看着她那张糊满纸浆的脸,胃里一阵翻江倒海——那是我娘!三年前那个晚上,她就是穿着这件碎花布衫出门的!

"三手,跟娘回家。"纸人嘴唇一张一合,发出沙沙的纸屑摩擦声。她手里的纸钱突然变成黑布,朝我头上盖过来。

平安扣烫得我差点跳起来。低头看见胸前多了道红线,从平安扣一直连到地上那个黑褂子人影手里。那人不知何时站到了棺材前面,手里牵着根黑色的线,线的另一头竟扎在我影子的头顶——难怪影子动不了,他们在钓我的影子!

"你是谁?"我咬着牙问。右手悄悄摸到背后,那里还藏着爷爷留的最后一样东西:半张画着镇邪符的黄纸。

黑褂子不说话,只是缓缓抬起右手。月光从纸人村上方的缺口照下来,清清楚楚照出他右手有六根手指!最外侧那根小指畸形扭曲,指甲又尖又长,闪着青黑的光。

他动了动第六根手指。牵着我影子的黑线突然收紧,影子在地上蜷缩成一团。我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被挤到了一起,喉咙里涌上股腥甜,"噗"地喷出一口血。血溅在棺盖上,那些"双棺归一"的字突然亮了起来。

"吼——"

棺材里传出一声非人的咆哮。整个棺木剧烈抖动,铜铃锥子周围的木头开始龟裂,暗红色的液体从裂缝里喷涌而出,喷了那个六指人一脸。他像是被烫到似的后退几步,手里的黑线顿时松了。

我抓住机会翻身跳上棺盖。刚站稳就听见"咔嚓"一声,棺盖裂开道缝。透过缝隙往下看,我的呼吸瞬间停滞——棺材里没有尸体,只有无数纠缠在一起的红线,红线中间躺着半张人脸,跟那个六指人长得一模一样!

"找到你兄弟了。"六指人突然开口,声音像是无数纸人在同时说话。他伸手抹掉脸上的血,把六根手指插进棺材缝里,"帮我们合棺,就放你那个小丫头朋友走。"

我朝光团地图的绿点位置看去。村西头那间最大的纸房子里,十几个纸人正围着个绿色的小人影。小铛蜷缩在墙角,怀里紧紧抱着什么东西,纸人手里的黑色纸钱已经快落到她头上了。

"你到底是谁?"我握紧了手里的黄纸。

六指人咧嘴笑了,露出黑黄的牙齿。他指了指棺材里的半张脸:"我是张,它是弛。我们是造这个村的人。"他顿了顿,六根手指同时指向我,"你是第三个祭品。"

话音刚落,周围所有纸人突然同时抬手。密密麻麻的纸手遮住了月光,整个村子陷入一片漆黑。只有棺材里那张半脸在幽幽发光,和六指人脸上的笑容一起,在黑暗中忽隐忽现。

我的右手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不是害怕,是兴奋。爷爷留的那半张镇邪符在掌心发烫,就像三年前那个晚上,他把这东西塞进我手里时说的:"见怪不怪,其怪自败——三手记住,咱扎纸匠的手,活人的命能扎,死人的魂也能扎。"

指尖的红线突然活了过来,顺着我的手臂缠上手腕。低头看见那些红线在皮肤下钻来钻去,最后聚在掌心,跟半张镇邪符融在了一起。符纸"唰"地燃起青蓝色火焰,照出我眼睛里同样跳动的火苗。

"你知道为什么叫纸人村吗?"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笑,在无数纸人的沙沙声里格外清楚,"因为纸人,烧了才最干净。"

左手抓住棺盖猛地一掀,右手的符纸带着青火拍了下去。棺材里的红线突然暴起,像蛇一样缠上我的胳膊。六指人发出一声尖利的惨叫,六根手指同时插进自己的眼睛。

火光中,我看见所有纸人的脸都在融化,露出底下黑沉沉的木头。它们空洞的眼眶里流出粘稠的黑血,在地上汇成小溪,朝着村子中央那口井流去。井水咕咚咕咚地冒泡,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爬出来。

就在这时,怀里的平安扣突然裂开。两半平安扣各自飞向不同的方向,一半扎进棺材里的半张脸,一半...竟然朝着小铛所在的方向飞去!

"不!"我大吼一声想去抓,却被棺材里的红线死死缠住。青蓝色的火焰顺着红线蔓延,烧得纸人滋滋作响。抬头看见六指人正顺着井绳往下爬,他缺了眼睛的眼眶里伸出两根红线,像毒蛇一样钻进井水里。

井底传来婴儿的笑声。不是之前那种密密麻麻的啼哭声,是一个清亮的、带着恶意的笑声。

"太晚了..."六指人的声音从井底传来,带着满足的叹息,"双棺已开,阴阳——归一!"

井水突然翻涌起来,红色的水花溅到井沿上。我眼睁睁看着那些水花落地后变成纸人,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脸上画着和我一模一样的脸。

更可怕的是,我的左手开始不听使唤了。它自己抬起,五指张开,做出个抓东西的姿势。低头看见掌心多了个黑色的印记,是个歪歪扭扭的"匠"字。

"你也是扎纸匠啊..."六指人的笑声从井里传来,越来越远,"跟我们一样...永远困在这里的...扎纸匠..."

我看着自己变成黑色的左手,又看了看远处被纸人围住的小铛,突然明白了爷爷最后那句话的意思。他说的不是"当心纸人村",是"当兴纸人村"——是我们老陈家,造了这个吃人的村子!

平安扣在小铛那边发出一声脆响。绿光突然大盛,那些围着她的纸人瞬间被烧成灰烬。我看见小铛站起来,怀里抱着的东西发出柔和的白光——是另一半平安扣,和一个小小的、用红布扎的纸人。

那纸人眉眼弯弯,笑得像个真正的孩子。

然后我的左手猛地发力,把我拽进了翻涌着血水的井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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