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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井沉棺

扎纸匠

冰冷的粘稠感像无数条蛇钻进衣服里,缠得我喘不过气。血井盖过头顶的时候,我脑子里最后闪过的是小铛抱着纸人的样子——她怀里那半块平安扣突然发出的白光,照亮了她脸上的血痕。

"砰!"后背撞上井壁的树根,震得我七荤八素。那些像血丝一样的树根滑腻腻的,指甲抠进去却抓不住任何东西。左手还在发疯似的拽着我往下坠,掌心的"匠"字印记烫得像块烙铁,连带着整条胳膊的骨头都在发烫。

"放开!"我用右手死死攥住左手手腕,指节卡进皮肉里。两种力道在胳膊上较劲,肌肉被扯得咯吱响,疼得眼泪都快出来了。血腥味里混着腐烂的纸浆味,闻起来像村口王瘸子没卖完的劣质纸钱,恶心得人直想吐。

下落的速度突然慢了。不是停住,是那种踩着淤泥往下陷的滞涩感。我勉强睁开眼,看见周围的血水泛着暗红色的光,无数纸人碎片像浮游生物似的在水里漂。有个纸人脑袋正好撞在我脸上,朱砂画的眼睛盯着我,嘴角还咧着诡异的笑。

"操!"我挥手把它拍开。手指碰到纸人湿哒哒的脸,触感像泡烂的面巾纸,差点没把隔夜饭吐出来。更让人心惊的是那些纸人碎片好像在往一起凑,碎胳膊断腿在血水里漂着漂着,就自己接在了一块。

左手突然猛地发力,带着我径直往井底沉。我看见那两口红棺材了——悬浮在血井中央,棺材盖紧闭,表面渗出的血水在棺底汇成小漩涡,又被什么东西吸回去。两具棺材并排悬着,间距刚好够一个人站进去,棺身上的金线符文在血水里若隐若现。

"双棺合一..."那个冰冷的声音又在我脑子里响起来。不是六指人的声音,是从我左手掌心里钻出来的,像有个虫子在骨头缝里爬。顺着声音望去,我看见自己的左手五指正以一种非人的角度弯曲着,指尖指向左边那口棺材。

裤兜里的铜铃锥子突然发烫。我腾出右手想去摸,脚下却踩着了什么软绵绵的东西。低头一看,是半截泡得发胀的纸人身子,肚子上还画着碎花布衫的图案——跟娘失踪那天穿的那件一模一样。

这一眼看得我心头火起。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猛地把左手往回一拽,自己却因为反作用力往下沉得更快。泥水呛进鼻子,火辣辣的疼。等我挣扎着抬起头,已经离棺材不到三尺远了。

左边棺材的棺缝里透出点光。不是血红色,是那种温暖的白光,像小时候娘在煤油灯底下纳鞋底的光。我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指尖刚碰到冰凉的棺木,棺盖突然发出"咔"的一声轻响,裂开道缝。

透过那道缝,我看见了自己。

不是我的身体,是个透明的影子,蜷缩在棺材里,身上穿着我现在这件蓝布衫,右眼眶里嵌着半块桃木平安扣,发出柔和的光。左眼眶是空的,黑洞洞的,看得我心里发毛。

"啥玩意儿?"我吓得缩回手。那影子跟我长得一模一样,连左手虎口上的刀疤都分毫不差。它好像感觉到我在看它,竟然缓缓抬起头,空洞的左眼眶直勾勾对着我。

右边的棺材就在这时也裂了道缝。

小铛!

我几乎是手脚并用地扑过去。血水被搅得翻涌起来,那些刚凑出半截身子的纸人被水流冲散,发出细碎的惨叫。凑近棺缝一看,我感觉心脏像是被一只手攥住了——小铛蜷缩在里面,穿着她那件红肚兜,左眼嵌着另外半块平安扣,右眼空荡荡的。

"小铛!"我拍着棺盖大喊。她怎么会在这里?她不是...不是在外面抱着那个纸人吗?棺里的小铛毫无反应,透明的小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半块平安扣在幽幽发光。

胸口突然传来一阵灼痛。我低头一看,爷爷给我的那半块平安扣碎片正烫得发红,从领口蹦出来,悬在血水里。与此同时,棺材里那两块平安扣也亮了起来,三道白光穿过血水汇合在一起,"嗡"的一声撑起个透明的护罩。

血水像是被一堵无形的墙挡住了,在护罩外翻滚咆哮。我这才发现自己正站在护罩正中央,双脚踩在软绵绵的淤泥里,周围散落着无数纸人残骸。抬头往上看,井口变成了个小小的血月亮,周围全是蠕动的树根,像无数条蛇在井壁上爬行。

"嗬...嗬..."左手又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掌心的"匠"字印记红得吓人,皮肤下面好像有东西在爬,顺着胳膊往心脏钻。我咬着牙想用右手按住,却发现右手也开始发麻,铜钱锥子不知什么时候掉在了地上,正插在淤泥里发出微光。

护罩突然剧烈震动。我抬头看见血水里浮出密密麻麻的人影——全是纸人,但比之前见过的都要高大,纸脸上画着模糊的五官,手里还拿着各种扎纸工具。有拿竹篾的,有拿剪刀的,最前面那个举着把红纸剪的菜刀,看起来跟真的一模一样。

"陈氏的崽..."纸人堆里传来六指人阴恻恻的声音,"终于还是回来了。"

那些纸人举起手里的工具,朝着护罩猛冲过来。第一个撞上来的是举菜刀的那个,"嘭"的一声撞在光壁上,纸糊的身子瞬间被压实,变成薄薄一片贴在上面,然后缓缓滑落。后面的纸人像是没看见似的,一个接一个往上撞,很快护罩表面就贴满了纸人残骸,看起来像个毛骨悚然的茧。

平安扣的光芒越来越暗,护罩表面开始出现裂纹。我知道撑不了多久了,可双手都不听使唤,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纸人越聚越多。有个纸人脸贴在裂纹上,朱砂眼睛死死盯着我,嘴巴一张一合,好像在说什么。

"以血为墨..."左手突然抬起,指尖直指我的胸口,"以身为纸..."那个冰冷的声音又响起来,像是在教我什么咒语。

血顺着指尖滴下来,滴在护罩里的水面上,没有散开,反而聚成一颗血珠,缓缓旋转。我突然想起《扎纸秘术》里的话——"镇魂需己血,镇邪需己身"。爷爷说过,扎纸匠的血,是最好的墨。

"操!"我骂了一声,弯腰捡起地上的铜钱锥子。右手虽然发麻,但还能勉强握住。我盯着左手掌心那个不断扭动的"匠"字印记,心一横,把锥子尖狠狠扎了进去。

"滋啦——"

像烙铁烫在猪油上。一股青烟从伤口冒出来,疼得我差点背过气去。左手猛地抽搐起来,却奇怪地不再往外扯我了。血珠从伤口涌出,在空中聚成一串血珠,像串糖葫芦似的悬浮着。

"画!"脑子里的声音变得尖锐,带着一丝焦急。

我的左手不受控制地伸出去,食指蘸着血珠在空中画起来。不是我想画的镇邪符,是个我从没见过的图案——扭曲的线条像两条蛇缠在一起,中间是个小人形状。血珠组成的线条发出金光,照得我眼睛生疼。

"镇魂符...不对..."我喃喃自语。这符跟秘术中的任何一种都不一样,线条诡异扭曲,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邪气。可看着那些不断撞击护罩的纸人,我知道没有选择了。

血符画成的瞬间,金光突然爆开。那些悬浮在空中的血珠化作无数小金针,射向四面八方。被金针射中的纸人瞬间定在原地,然后"咔嚓咔嚓"地裂开,碎成纸渣。护罩外的纸人潮像退潮似的后退,发出惊恐的尖叫。

护罩的裂纹停止了蔓延,甚至开始慢慢愈合。我松了口气,瘫坐在淤泥里,浑身都被冷汗湿透了。左手掌心的"匠"字印记不再发烫,伤口也奇怪地不疼了,只是那个血色符还在眼前飘着,金光闪闪。

"干得不错..."六指人的声音带着一丝嘲弄,"不愧是陈家最后的扎纸匠。"

纸人潮退去后,我看见血井深处站着个高大的人影。不是六指人本人,是个纸扎的替身,穿着黑色长褂,右手诡异地伸出六根手指。纸人替身周围飘着无数黑色雾气,雾气里隐约能看见人脸,全都在痛苦地扭动。

"这些都是..."我瞪大了眼睛,那些人脸看起来很熟悉,像是村里失踪的那些人。

"他们不全是你的祖宗?"纸人替身咧嘴笑了,露出黑黄的牙齿,"陈家历代扎纸匠,哪一个不是困死在这儿的?你以为那个老东西能逃出去?"

爷爷!

我心里一紧。纸人替身摇晃了几下,突然开始变形,纸脸扭曲着变成爷爷的样子。还是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衫,手里拿着扎纸用的竹篾,正笑盈盈地看着我。

"三手啊..."假爷爷开口,声音跟真的一模一样,"回家吧,扎纸匠的命就是这样,跑不了的。"

"你不是他!"我握紧铜钱锥子。虽然长得一模一样,但那双眼睛里没有丝毫温度,只有冰冷的恶意。

假爷爷突然朝我扑过来,速度快得像阵风。我想躲,身体却像被钉在原地似的动弹不得。眼看那张纸糊的脸就要贴到我脸上,护罩突然发出一声脆响,假爷爷撞在光壁上,纸脸瞬间裂开,露出里面黑色的纸浆。

"吼——"假爷爷发出一声非人的咆哮,开始疯狂地撕自己的脸。纸脸被扯碎后,露出底下六指人的脸,正恶狠狠地盯着我:"你以为护罩能保你多久?等平安扣的灵力耗光,你和那小丫头,都会变成棺材里的新养料!"

他这话提醒了我。我抬头看向那两口棺材,心脏猛地一沉。刚才没注意,现在才发现两具棺材不知什么时候开始缓缓靠近,棺缝里渗出的血水在地面汇成个奇怪的图案,像个圆形的阵图。

"嗡——"

平安扣突然发出一声低鸣。护罩猛地收缩,贴在我皮肤上,感觉像层温热的薄膜。我看见自己左手掌心的血色符印也亮了起来,跟地面上的阵图遥相呼应。那些金线符文顺着血水蔓延,很快就把我和两口棺材都围在了中间。

"不好!"六指人纸人替身脸色大变,转身想跑。可地面上的阵图突然射出无数红线,像渔网似的罩住他。纸人替身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身体开始融化,变成一滩黑色的纸浆,被血水慢慢吸收。

两具棺材已经靠得很近了,不到三尺距离。棺盖开始轻微震动,发出"咔咔"的声响。我感觉有股强大的吸力从棺材里传出来,让我不由自主地往前走。双脚像是踩在流沙里,根本不听使唤。

"不..."我挣扎着想往后退。小铛还在右边的棺材里,我不能让她出事。可身体根本不听使唤,一步一步朝着双棺之间走去。地面上的血水阵图像是有生命似的,符文一个个亮起,发出妖艳的红光。

就在我走到双棺正中间的那一刻,棺盖突然全都炸开了。

不是被撬开,是从里面往外炸开的。木屑混着血水飞溅,却被护罩挡在外面,形成一层红色的帘幕。我屏住呼吸朝棺材里看去,心脏像是被重锤击中——棺材里根本没有尸体,只有两团模糊的光晕。

左边棺材里是团蓝色光晕,里面蜷缩着个小人影,轮廓像极了我。右边棺材里是团粉色光晕,小人影明显是个女孩的形状。两团光晕慢慢升起来,像两朵发光的云彩,悬浮在棺材上空。

"双棺合一,阴阳归一..."脑子里的声音变得狂热起来,"扎纸匠的宿命...开始了!"

左手掌心的"匠"字印记突然爆发出刺眼的红光。地面上的阵图也同时亮起,红线顺着我的脚踝往上爬,像无数条小蛇钻进衣服里。我看见两团光晕开始旋转,越转越快,最后变成两个光团,朝着彼此飞去。

"小铛!"我大吼一声,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挣脱了无形的束缚。我朝着粉色光团扑过去,想抓住它,却扑了个空。光团从我的指缝间穿过,与蓝色光团撞到一起。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柔和的白光爆发开来。

我被白光吞没的最后一刻,听见了心跳声。

不是一个,是两个,一模一样的节奏,在白光中回响。左手掌心的印记烫得直发疼,我低头一看,那个"匠"字印记竟然开始扭曲变形,组成一个我从未见过的符号。

白光越来越亮,我感觉身体变得轻飘飘的,像一片纸在风中飞。耳朵里嗡嗡作响,什么都听不见了。在彻底失去意识前,我好像看见两团光晕中伸出两只小手,在空中碰到了一起。

一只手戴着半块平安扣,另一只手...也戴着半块平安扣。

白光里浮着那两只小手。

不是虚影,是真真切切的触感——我的指尖擦过那半块平安扣时,听见银铃似的脆响。这声音刺得耳膜生疼,却让混沌的脑子清醒不少。定睛细看,左手那半块平安扣是小铛的,边缘还粘着片干掉的蒲公英绒毛,是她昨天在村口摘着玩的。

右手那半...是我的。碎口处有道歪歪扭扭的裂痕,是七岁那年偷拿爷爷的锥子划的。

两截断口像磁石般相吸,在白光里缓缓靠近。

"咔嗒。"

比蝉翼还轻薄的断裂面严丝合缝地拼上,完整的平安扣浮在我眼前。桃木肌理里渗出细密的金线,在表面织成张网,网眼里嵌着的不是碎木片,而是无数张小脸——有模糊的老人面孔,也有扎羊角辫的小姑娘,最后停格在爷爷临终前枯瘦的手。

护罩突然"啵"地破了,像戳爆个水泡。血水裹着纸人残骸当头浇下,我下意识闭眼,却没感到预想中的冰冷。睁眼时浑身汗毛倒竖——那些污秽在碰到平安扣金光的刹那,全变成了漫天飞灰。

六指人的惨叫声从井壁传来,像被火烧着的野狗:"不可能!陈家血脉早就断了!"

他的纸人替身正被树根缠绕,黑色雾气丝丝缕缕地往外冒,露出底下糊着黄符的竹篾骨架。那些树根不再是血丝般的暗红,而是泛着跟平安扣同源的金光,顺着纸人身子爬得飞快,所过之处纸皮尽数碳化。

"爷爷说过..."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颤,但不是因为怕,"扎纸匠的手艺断了,骨头还在。"

左手掌心发烫,那个扭曲的符印正往肉里沉。低头看见指甲缝里渗出金血,滴在泥地上竟长出细小的桃木枝芽。更让我头皮发麻的是平安扣——那东西正往我眉心钻,桃木的凉意顺着血管游走,冻得牙床直打颤。

"三手!"

小铛的声音!

我猛地抬头,看见粉色光晕里的小人睁开了眼睛。不是空洞的黑洞,是双乌溜溜的杏眼,映着井底诡异的红光。她拼命挥舞着小胳膊,像被困在琥珀里的虫子,嘴唇哆嗦着似乎在说什么。

两团光晕突然加速旋转,带起的气流掀得我衣摆狂舞。平安扣终于完全钻进眉心,冰凉的触感瞬间炸开,脑子里像被塞进整捆点燃的鞭炮。无数不属于我的记忆碎片涌进来:穿粗布衫的男人在油灯下扎纸马,梳发髻的女人往纸人眼眶里嵌纽扣,还有个模糊的背影抱着婴儿跳进井里——

"娘!"

我失声尖叫。那个背影穿着碎花布衫,跟纸人肚子上画的一模一样。

这个念头刚闪过,两团光晕猛地相撞。没有爆炸声,只有无数张符纸从白光里飘出来,每张纸上都画着半块平安扣。符纸在空中自动拼接,组成道旋转的环,把我和双棺都围在中间。

"双棺合一,阴阳归一,身化纸,血为墨..."脑子里的声音变了调,不再冰冷,倒像是无数人在合唱。我惊恐地发现双手正不受控制地结印,指尖涌出的金血在空中画出跟符纸上相同的图案。

更诡异的是那两口棺材——它们正在融化。

暗红色的棺木像化掉的蜡油,顺着金线符文流淌,在井底汇成个巨大的太极图。而那些流淌的"蜡油"里,竟然浮着数千个纸人雏形,每个都只有指甲盖大小,四肢五官却清晰可辨。

"这是..."我浑身僵硬。《扎纸秘术》最后一页被虫蛀了半页,只留下"万纸同棺,魂归本源"八个字。当时以为是说扎纸匠的终极手艺,现在看来——

六指人的纸人替身突然发出令人牙酸的碎裂声。那些缠绕他的树根猛地收紧,竹篾骨架"咔嚓"折断,黑色雾气尖叫着往井壁裂缝钻。我这才注意到雾气里裹着个指甲盖大小的纸人,眉心赫然画着个"六"字。

"你以为这样就结束了?"六指人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带着癫狂的笑意,"陈家每代都是两个人!你以为小丫头是谁?你以为那个老东西为什么要带走她——"

他的话被突如其来的震动打断。太极图中央裂开道缝隙,涌出的不再是血水,而是清澈的井水。那些浮在血水里的小纸人接触到清水,竟然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大,很快就变成了巴掌大小,并且全都面朝我跪下,像是在行跪拜礼。

小铛所在的粉色光晕突然剧烈闪烁。我看见她小小的身子正变得透明,平安扣的光也忽明忽暗。而更让我心脏停跳的是左边的蓝色光晕——那个"我"的透明影子,正缓缓转过头,对我露出个诡异的笑容。

"它们在吸她的魂!"我目眦欲裂。粉色光晕正在被蓝色光晕吞噬,小铛的身影已经淡得几乎看不见,只有那半块平安扣还发着微弱的光。

"救...哥..."

断断续续的声音钻进耳朵,细得像蛛丝。这是小铛第一次叫我哥。

脑子"嗡"的一声炸开。那些涌入的记忆碎片突然拼凑成完整的画面——二十年前,爹抱着襁褓里的妹妹站在井边,娘把两半平安扣分别塞进我们嘴里。后来就是火,漫天的火光,还有爷爷抱着才三岁的我往山里跑的背影。

"操你祖宗的!"

我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硬生生挣断了双手结印的姿势。眉心的平安扣烫得像要烧穿颅骨,我却死死盯着那个正在吞噬小铛的蓝色影子,牙齿咬得咯咯作响。金血顺着嘴角往下淌,滴在太极图中央的裂缝里。

裂缝突然喷出冲天的水柱,打在井顶又落下来,像场暴雨。那些跪在地上的小纸人接触到井水,瞬间膨胀到真人大小,手里还拿着各式各样的扎纸工具。但它们没有攻击我,而是齐刷刷转向双棺位置,摆出防御姿态。

蓝色影子发出刺耳的尖叫,停止了吞噬。

"啊啊啊啊——"我抓着自己的头发,感觉脑袋要被两种意志撕成两半。左手掌心的符印和眉心的平安扣同时发光,形成两股拉扯我的力量,左边要我走向蓝色影子,右边却指引我去救小铛。

太极图开始旋转,速度越来越快。我看见那些纸人突然自燃起来,金色的火焰没有化为灰烬,而是凝结成细长的锁链,缠向双棺中央。锁链越收越紧,将两团光晕死死捆在一起,形成个发光的茧。

茧里传来小铛的哭声。

"哥...疼..."

我疯了似的扑过去,却被无形的屏障弹开。倒地的瞬间,看见那些金色锁链正在往茧里钻,而两团光晕里伸出无数只小手,在茧表面拍打着,留下一个个血手印。

六指人的狂笑在井底回荡:"终成眷属了!陈家兄妹,就该永远困在这儿,给我当扎纸的养料——"

他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茧突然裂开了。

不是普通的裂开,是像花瓣一样绽开。中心处躺着两个抱着彼此的小人影,背后长出同样的纸翅膀。小铛手里攥着完整的平安扣,而那个原本是蓝色光晕的影子,正咬着牙撕扯自己的翅膀,金色的纸屑落了我一脸。

"走!"影子抬头对我喊,声音跟我一模一样,却带着不属于我的沧桑,"带她走!"

小铛突然睁开眼,乌溜溜的杏眼直直看着我。她举起平安扣,用尽全身力气朝我扔过来。桃木的凉意划过弧线,在接触我眉心的刹那——

井底突然升起千万盏纸灯。

每盏灯里都坐着个小小的纸人,正是刚才那些跪拜我的"纸孩子"。它们举起灯,千万点金光汇聚成光柱,直直冲向井口。树根在金光中节节败退,发出痛苦的嘶吼。

"三手!"小铛的声音变得清晰,像就在耳边,"抓住我的手!"

我看见她从茧里伸出小手,平安扣的红线在她手腕上飘着,末端就在我眼前。而那个"我"的影子正用身体挡住那些重新汇聚的黑色雾气,纸做的翅膀已经燃得只剩骨架。

六指人的咆哮震得井底隆隆作响:"拦住他们!谁都别想离开!"

无数扭曲的纸人从井壁钻出,这次不再是之前的残次品,而是五官清晰、手持利器的纸甲兵。它们踩着血水朝光柱冲来,金色的锁链却再次从地底钻出,缠住领头的几个,瞬间烧成灰烬。

"快!"影子对我嘶吼,纸做的脸上渗出金色的血,"阴阳阵要塌了!"

井底开始剧烈震动,太极图中央的裂缝越来越宽,涌出的清水又开始变成血水。小铛的手就在眼前,平安扣的红线已经缠上我的手指。我能看见她眼里闪烁的光,跟小时候她第一次叫我哥时一模一样。

影子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黑色雾气缠住了它的脖子,纸做的身体正在迅速变黑。但它没有挣扎,只是用尽最后力气朝我做了个口型——

"活下去。"

就在这时,所有纸灯同时爆开。

刺目的金光中,我紧紧抓住了小铛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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