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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生驿站的纸人掌柜

扎纸匠

晨雾裹着槐树叶的湿气往脖子里钻,我攥着半块桃木剑站在纸扎铺台阶上。门楣那块褪色牌匾"阴阳纸扎铺"五个字正在渗血,笔画间爬满了细小的红色虫子,掉在台阶上就变成纸灰。刚才从祠堂被掀出来的劲头还没过去,左边太阳穴突突跳得厉害,像有根针在里面来回搅。

门帘是用扎纸钱的麻线编的,缝隙里露出点青蓝色灯光。我伸手去掀的瞬间,门帘突然自己分开条缝,里面飘出来股甜腻腻的味儿,像是清明节坟前摆久了的糕点。

"进来吧。"声音从门帘后面传来,不男不女的,裹着股纸浆湿乎乎的黏糊劲儿。我踏进去的脚底板立刻陷进什么软乎东西里,低头一看——满地都是黄表纸,踩上去"沙沙"响,跟走在刚烧完的纸灰堆里似的。

通道两边立着二十多个纸人,穿的都是老式绸缎马褂,手里托盘里摆着茶杯。杯子黑乎乎的看不清材质,里面盛着灰扑扑的东西,漂着几片人形的灰烬。每个纸人都垂着头,脸色白得像刚弹出来的棉纸,嘴唇红得刺眼,眼睛是缝上去的黑纽扣。我走过的时候,听见背后传来纽扣转动的"咔嗒"声,回头一看,所有纸人都正对着我这边。

"别在意它们。"门帘后面的声音又响了,这次带着点竹篾摩擦的动静,"新客来了都这样,好奇。"

通道尽头是张黑檀木柜台,光可鉴人得能照见我自己惨白的脸。柜台后面坐着个穿墨色马褂的掌柜,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色比那些纸人还白。他面前摆着个算盘,珠子是用小孩指骨串的,一节节白森森的,骨头上还能看见模糊的纹路。

"陈家长孙。"掌柜抬起头,他眼睛倒是黑的,就是黑得太均匀,像拿墨汁整个涂过。他说话的时候嘴唇根本不动,声音像是从马褂领口飘出来的,"二十年了,你爷爷欠的账,该结了。"

我握紧手里半块桃木剑,掌心那个烙印发烫得像是要烧穿皮肉。"小铛呢?"声音有点抖,不是害怕,就是气得慌,"把她还给我。"

掌柜没接话,慢悠悠转动算盘。指骨珠子碰撞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听起来像是谁在嚼碎骨头。"你爷爷当年在老朽这儿订了样东西。"他从柜台下抽出卷泛黄的纸,推到我面前,"阴阳契,以命换命。"

纸上朱砂画的符我认识,跟爷爷扎纸人时在纸马眼睛上画的一样。签字的地方是"陈守义"三个歪歪扭扭的字,旁边按着手印,红得发黑。更让我头皮发麻的是下面那栏——受契人姓名写着"李小铛",生辰八字跟我在纸棺上看到的一模一样。

"这不是人签的!"我把契约拍回柜台,血珠子从掌心渗出来,滴在纸上立刻洇出个红手印,"你们这是把她往死路上逼!"

掌柜身子突然往前倾了倾,我才注意到他关节处有明显的折痕,就像是用竹篾扎的骨架子外面糊了层人皮纸。"陈老先生亲手画的符,亲手按的印。"他抬手敲了敲算盘,指骨珠子突然停住不动了,"现在时辰到了,该收账了。"

"收什么账!"我气得胸口疼,抓起柜台上的铜镇纸就要砸,"她根本不知道这回事!你们这是骗魂!"

镇纸还没碰到掌柜,他袖子里突然飞出几道黑线,像是烧纸时没烧干净的纸灰,死死缠住我的手腕。线勒得生疼,像是要嵌进骨头缝里。"黄泉路上无对错,只有契与约。"掌柜的脸突然开始变,左边嘴角往上咧到耳根,右边却是往下撇的,看起来活活像两个半边脸缝在一起,"你爷爷拿长孙阳寿换了你妹妹二十年阳寿,现在期限已满..."

"她不是我妹妹!"吼声卡在喉咙里。记忆碎片突然炸开——小时候小铛总跟着我屁股后面跑,她额角月牙形的伤疤跟着一晃一晃;爷爷总在夜里扎纸的时候叹气;还有祠堂里那两个纠缠在一起的纸鸢...

掌柜突然咯咯笑起来,笑得浑身纸糊似的发颤:"是不是,你说了不算,契约说了才算。"他伸手掀开柜台后面的黑布帘子,露出个通往阁楼的楼梯。木头楼梯踩上去"吱呀"响,扶手上缠着串白色纸钱,每张纸钱上都印着个模糊的人脸。

"想看她最后一眼吗?"掌柜歪着头,黑纽扣眼睛直勾勾盯着我,"往生驿站不养闲人,到点的魂魄,要么上路,要么..."

他没说完,但我顺着楼梯往上看的时候,心脏突然像被什么攥住了。阁楼昏黄的光线下,成百上千个透明的人影被吊在架子上,每个影子都被细细的黑线捆着,像是菜市场挂着的鸡鸭。最中间那个架子上,坐着个穿红裙子的小女孩,辫梢扎着的红头绳已经磨得发白——是小铛。

她眼睛闭着,脸白得像张纸。黑丝线从她手脚缠出来,牢牢钉在架子上,线一抽一抽的,每次抽动,她的灵体就淡下去一点。架子底下堆着好多碎纸片,拼起来看像是被撕碎的纸娃娃。

"哥..."小铛突然睁开眼,朝我伸出手。她的手指刚抬起来,就被黑线勒得冒出青烟。眼泪从她眼角滑下来,不是水,是金粉似的东西,掉到地上就凝成颗颗碎金箔。

我脑子"嗡"的一声,想也没想就往楼梯上冲。没跑两步,脚踝突然被什么抓住,低头一看,是柜台底下爬出来的纸手,指甲缝里还沾着朱砂。

"着什么急。"掌柜的声音贴着后脖子过来,凉飕飕的,"老朽可以给你个机会。"

我猛地转身,桃木剑碎片抵在他脖子上。剑尖戳进他皮肤的时候,没流血,冒出来的是白花花的纸浆。掌柜好像感觉不到疼,反而笑得更开心了:"三个任务,老朽让你带走她。"

"什么任务?"我盯着他那双不眨眼的黑纽扣眼睛,心里知道这交易肯定有坑,但现在顾不了那么多。小铛的灵体已经开始变透明,她辫梢的红头绳眼看就要整个散开。

掌柜从怀里摸出个竹筒,倒出三叠黄纸。每张纸上都画着个模糊的黑影,旁边写着名字:刘翠花、王狗蛋、李秀丽。"这三个是近些年横死的厉鬼。"他指了指最上面那张画着女人影子的纸,"拿她们的魂火来换你妹妹的自由身。"

我抓起黄纸,纸边糙得割手。"怎么找她们?"

"你的印记会告诉你。"掌柜指了指我掌心发烫的烙印,那里小铛的生辰八字正在缓缓游走,"不过..."他突然话锋一转,关节僵硬地指了指我身后的楼梯,"每次失败,就要留下点东西作抵押。"

我回头看见小铛的灵体又淡了些,半个胳膊已经变得透明。"我没什么可抵押的。"嗓子发紧,捏着黄纸的手直哆嗦。

掌柜突然伸手,冰凉的指尖戳了戳我太阳穴。"你有这个啊。"他咯咯笑起来,指骨算盘跟着响,"一段记忆换一次机会,很划算的买卖。"

"记忆?"我愣住了。

"想不起来的事,就不会心疼了。"掌柜缩回手,我这才发现他袖口露出截竹篾骨架,上面还缠着没撕干净的旧报纸,"比如...你三岁那年在扎纸铺后巷埋的存钱罐,五岁时第一次扎歪的纸青蛙,还有..."他凑近我耳边,声音黏糊糊的像没干的浆糊,"七岁那年夏天,你和李小铛在槐树下埋的秘密..."

心脏像是被什么狠狠撞了下。那些记忆突然涌上来——小铛举着个缺了角的陶瓷青蛙冲我笑,阳光照在她额角的月牙形伤疤上;我们蹲在老槐树下,把写满字的纸条塞进青蛙肚子里埋起来...

"成交。"我咬紧牙,血腥味在嘴里炸开。不就是记忆吗?只要能把小铛带出去,忘了又怎么样。

掌柜突然鼓起掌来,指骨碰撞声音听得人头皮发麻。"明智的选择。"他从柜台底下搬出个黑色木盒子推给我,"拿着这个,用得上。"

盒子打开的瞬间我差点吐出来——里面是本线装书,封皮上写着《扎纸秘术》终章。书页已经泛黄发脆,第一页画着个纸人,跟我小时候扎的那个几乎一模一样。但纸人旁边用血写着四行字:"以魂养纸,以血点睛,纸人换魂,阴阳逆行。"

"这是你爷爷当年没敢看完的部分。"掌柜的黑纽扣眼睛突然闪了闪,像是有光从后面透过来,"真正的扎纸匠,扎的从来不是死人用的玩意儿。"

我翻到最后一页,瞳孔骤然收缩。那里贴着张照片,褪色严重,但能看清是七个纸人并排站着,每个纸人的脸都长得跟我一模一样。照片下面用朱砂画了个奇怪的标记——两条蛇头对着头,共享一个身体。

"这什么意思?"我抬头看向掌柜。

他已经站起身,开始收拾柜台上的东西,指骨算盘被装进个黑布袋子里。"时候不早了。"他背对着我,声音突然变得低沉,像是换了个人,"记得,别回头,别叫名字,别..."话音未落,整个店铺突然剧烈摇晃起来,纸钱从屋顶簌簌往下掉。

阁楼上传来小铛的尖叫。我猛地抬头,看见她身上的黑线突然绷紧,整个人被吊得离地半尺高。那些黑线正一点点勒进她灵体里,在光线下闪着金属似的冷光。

"快去吧。"掌柜朝我挥挥手,马褂下摆飘起来,露出里面空荡荡的——他根本没有腿,身体直接插在个装满纸浆的木桶里,"第一个厉鬼在城西火葬场,午夜子时,别迟到。"

我抓起黑盒子往阁楼冲,木楼梯踩得震天响。刚爬到一半,下面突然传来掌柜的声音,轻飘飘的像是从很远地方来:"对了,忘了告诉你..."

我停下脚步回头看。

柜台后面的掌柜正缓缓抬起头,脸上的纸皮"哗啦"裂开,露出里面另一张脸——左边是爷爷陈守义的半张脸,皱纹深得像刀刻;右边却是个没见过的男人,嘴角咧着诡异的笑。两个人脸中间,赫然画着个双头蛇标记。

"你爷爷也做过这交易。"两张嘴同时开口,声音一个苍老一个尖利,"他选的是..."

话音被剧烈的摇晃打断,房梁上掉下来块木板砸在楼梯口,激起漫天灰尘。等烟尘散了,柜台后面空荡荡的,只有那个装指骨算盘的黑布袋子掉在地上,滚出来几粒白森森的指骨珠子。

阁楼上传来铃铛声,叮铃叮铃,跟小铛以前挂在自行车把手上的那个一模一样。我咬咬牙,转身冲上楼梯。无论前面是什么,这次说什么也不能再让她一个人了。

楼梯尽头是个小木平台,挂着串纸扎灯笼,每个灯笼里都点着青蓝色的火。最中间那个灯笼下面,小铛还被吊在架子上,灵体已经透明得快要看不见了。她看见我,突然拼命摇头,眼泪金粉簌簌往下掉。

"哥...快走..."她张了张嘴,声音轻得像蚊子哼,"别管我..."

架子突然开始转动,越转越快。那些捆着她的黑色丝线突然活过来,像蛇一样缠上我的胳膊。线勒进皮肉的时候,我清楚地感觉到什么东西正顺着线往我脑子里钻——是记忆碎片,小铛的记忆。

车祸发生那天,红裙子女人拽着她的胳膊往卡车前面推;爷爷蹲在灵堂烧纸人,一边烧一边抹眼泪;还有七岁那年夏天,她把写着"想当陈三手妹妹"的纸条塞进陶瓷青蛙肚子里...

"谁准你碰她记忆的!"我吼着撕掉手臂上的黑线,掏出桃木剑碎片就往正在旋转的架子砍。木头裂开的瞬间,整个阁楼突然安静下来。

小铛的灵体不再闪烁,那些黑色丝线软软地垂下来,像断了线的风筝。她站在架子上,朝我伸出手,辫梢的红头绳在青蓝色灯光下晃啊晃。

"哥,陶瓷青蛙...在后院老槐树下..."她的身影突然开始变得透明,手指尖刚碰到我掌心就化作金粉,"记得去找..."

"小铛!"我扑过去想抓住她,却只捞到一把空气。架子上空空荡荡的,只剩下那条红头绳落在地上,上面还沾着几粒金粉似的眼泪。

阁楼墙壁突然渗出黑色液体,顺着砖缝流下,在地上汇成三个字:火葬场。

我捡起红头绳缠在手腕上,绳子刚碰到皮肤就发烫,像是要嵌进肉里。掌心的烙印突然剧烈疼痛起来,低头一看,上面小铛的生辰八字旁边多了行小字:三魂七魄,缺二魂。

楼下传来更响的摇晃声,房梁"嘎吱嘎吱"作响,像是随时要塌下来。我抓着《扎纸秘术》终章往楼下跑,经过柜台的时候,瞥见刚才掉在地上的指骨珠子拼成了一行字:小心纸人活过来。

冲出纸扎铺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晨雾散了不少,槐树叶上的露珠掉在脖子里冰凉。我回头看了眼那座破败的纸扎铺,门帘已经垂下来,"阴阳纸扎铺"五个字不再渗血,只是在晨光里透着股说不出的诡异。

口袋里的黑盒子突然发烫,打开一看,《扎纸秘术》终章最后那张照片正在变化。七个跟我一模一样的纸人旁边,慢慢显露出几行字:"陈家传人,代代为祭,七子之约,血月为证。"

手腕上的红头绳突然动了动,像是有生命似的缠紧了些。我摸出手机看时间,已经早上五点半。屏幕反光里,我看见自己左肩的月牙形胎记正在变红,边缘隐隐约约浮现出一个模糊的双头蛇图案。

城西火葬场。午夜子时。刘翠花。

我把《扎纸秘术》终章塞进怀里,转身朝着公交站台走去。风吹过槐树林,沙沙作响,听起来像是有成百上千个纸人在背后盯着我。口袋里的桃木剑碎片和黑盒子撞在一起,发出沉闷的响声,像是在倒数时间。

必须在午夜前找到那个叫刘翠花的厉鬼。不管付出什么代价。

晨光爬上公交站台的铁皮顶时,我才发现裤腿沾着纸钱灰。黑色的灰烬簌簌掉进站台裂缝里,混着烟蒂和嚼烂的口香糖。站台广告画里穿红裙的明星对着我笑,嘴角那抹红颜料跟纸人掌柜的嘴唇一模一样。

"去城西火葬场得坐507路。"卖早点的阿姨推着三轮车经过,白大褂沾着油星子,"小伙子头回进城?这条路邪乎得很,白天都少有人走。"

我捏着口袋里发烫的黑盒子没说话。她掀开蒸笼盖的瞬间,白雾裹着甜腻腻的味儿扑过来——跟纸扎铺里那股清明节糕点味如出一辙。蒸笼里的红糖糕歪歪扭扭,形状像极了刚才看见的纸人手指。

507路公交车进站时带起一阵风,槐树叶落在车窗上沙沙响。我抬脚上车,投币时发现兜里多了枚铜钱,边缘磨得发亮,正面刻着"光绪通宝",反面却是个双头蛇图案。检票员盯着我的手腕皱眉,那里红头绳正慢慢渗进皮肉里,留下道浅浅的红痕。

"城西火葬场站到了。"电子提示音突然变调,尾音拖着细长的颤音像哭腔。车门"嘶"地打开,一股消毒水混着烧焦的味道灌进来。站台空荡荡的,只有块歪斜的木牌,"火葬场"三个字有两个被虫蛀得只剩半边。

铁丝网围墙上爬满野蔷薇,刺尖上挂着破布条。正门虚掩着,生锈的铁门推开时发出"嘎吱"响,惊飞了门梁上的乌鸦。院子里长满半人高的蒿草,水泥地上凝固着黑色污渍,像被反复冲刷的血迹。

"要烧东西?"传达室窗口突然探出个脑袋,头发花白得像堆棉絮,眼睛灰蒙蒙的看不清瞳孔,"新规矩,下午四点就不让进了。"

我摸出掌柜给的黄纸,刘翠花的名字在阳光下泛着乌光。老头接过纸的手抖得厉害,指甲缝里嵌着黑泥,"刘翠花啊..."他咂咂嘴,露出只剩三颗牙的牙床,"三年前自焚的那个?怨气重得很,天天晚上在焚化炉那儿哭。"

传达室墙上贴着张泛黄的告示,第六条用红笔圈着:禁止在午夜焚烧女性衣物。下面有人用铅笔歪歪扭扭写着:她怕冷,要穿红袄。我盯着那行字忽然想起什么——小铛的红裙子还放在祠堂供桌上,裙摆沾着草屑。

"焚化炉在后院最里头。"老头推给我个锈迹斑斑的打火机,"别碰西边那间停尸房,上礼拜刚拉来个穿红衣服的姑娘,眉眼跟..."他突然卡住,嘴巴张着却发不出声音,眼睛里流出黑色的泪。

后院的风裹着纸灰往脸上扑。焚化炉像只蹲在黑暗里的铁兽,烟囱歪歪扭扭指向天空,炉门大敞着,里面黑黢黢的深不见底。旁边堆着半人高的纸钱垛,每张纸钱上都印着模糊的人脸,风吹过时发出"哗啦啦"的声响,像是谁在低声说话。

"你来了。"女人的声音从炉子里传出来,软乎乎的带着水汽。我握紧桃木剑碎片后退半步,手背碰到个软乎乎的东西——是件挂在晾衣绳上的红棉袄,布料糟得一扯就掉,领口别着朵纸扎的红玫瑰。

火苗突然从焚化炉里窜出来,青蓝色的,舔着炉口往上爬。火光里慢慢浮现出个人影,穿的红棉袄烧得只剩半截袖子,头发蜷曲如炭,脸上的皮肤皱得像烧过的纸。她站在火里笑,露出被熏黑的牙齿:"终于有人给我送棉衣了。"

桃木剑碎片突然发烫,掌心烙印像要烧穿皮肉。我想起《扎纸秘术》里的话——"以魂养纸,以血点睛",急忙摸出黑盒子里的线装书。书页在风里哗哗翻动,停在画着纸美人的那页,旁边用血写着:引魂需以同命之人发,挫骨为泥,和泪成浆。

"你把小铛的魂藏哪儿了?"我死死盯着那个火人,她领口的纸玫瑰正在慢慢褪色。红棉袄的袖子突然朝我甩过来,带着滚烫的火星,烧焦的布料散发出头发燃烧的臭味。

"冷啊..."她尖叫着扑过来,手指抓住我手腕。烫伤的痛感钻进骨髓,但更可怕的是她的眼睛——眼眶里根本没有眼珠,只有两个黑洞,里面塞着团烧黑的棉花,"帮我把棉袄烧完好不好?要烧得干干净净..."

我看见棉袄口袋里露出半截照片,急忙伸手去掏。指尖刚碰到相纸,整片院墙突然剧烈震动。西边停尸房的门"砰"地撞开,里面滚出来七个纸人,每个都穿着不同款式的红衣服,歪歪扭扭朝我走来。

最前面那个纸人的脸突然变清晰——是小铛的脸,眼睛用黑纽扣缝着,嘴角咧到耳根。她举起手里的纸灯笼,火光照亮了其他六个纸人,每张脸都长得跟我一模一样。

"哥,你的存钱罐埋得太浅了。"小铛纸人突然开口,声音沙沙的像撕纸,"我帮你挖出来了,在停尸房第三个抽屉里..."她的红棉袄突然裂开,从里面掉出来无数烧焦的照片,每一张上都是我和小铛蹲在老槐树下的身影。

火人刘翠花的手已经掐住我的脖子。窒息感涌上来的瞬间,我看见她烧掉的半边脸后面,露出半张白纸,上面用朱砂画着个双头蛇标记。脖子上的红头绳突然勒紧,小铛的声音贴着耳朵响起:"别信她,陶瓷青蛙..."

桃木剑碎片插进火人胸口的刹那,整个世界突然安静下来。刘翠花的身体像被戳破的纸灯笼般瘪下去,化作漫天灰烬。七个纸人僵直在原地,纽扣眼睛同时转向西边——停尸房的方向,第三个抽屉缓缓开了条缝,里面露出个铁皮存钱罐的形状。

灰烬落定后,地上躺着个核桃大的蓝色火焰,在晨露里微微跳动。我想起掌柜的话,用《扎纸秘术》接住魂火,书页立刻渗出红色纹路,像活过来的血管。手腕上的红头绳放松了些,但烙印处却更烫了,小铛的生辰八字旁边,"七魄"两个字正在慢慢浮现。

停尸房的门又响了一声。这次我看清了门牌——"王狗蛋,男,七岁,2018年10月17日车祸身亡"。第三个抽屉完全打开,铁皮存钱罐旁边,摆着七个纸扎的青蛙,每个青蛙肚子里都塞着张写满字的纸条。

最上面那张纸条露出半截,字迹歪歪扭扭的是小铛的笔迹:"哥,如果我走了,你要..."风突然吹过,纸条翻了个面,背面用朱砂画着跟掌柜脸上一样的双头蛇,蛇眼睛是用两颗黑色的纽扣做的,正对着我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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