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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魂锁

扎纸匠

后背撞上的瞬间,骨头缝里像是炸开了一串鞭炮。

不是疼出眼泪的那种疼,是麻,是酸,是感觉整个人都被夯进水泥地里的闷响。有什么软乎乎的东西裹住后脑勺,黏黏糊糊地贴在头皮上,带着股新鲜的血腥味混着陈腐的纸张霉味往鼻子里钻。

“咳咳……”我咳着抬起头,发现自己趴在半人深的血池里。池水不冷不热,温热得像刚从人身上放出来的血,齐着膝盖漫上来,浸湿的裤腿贴着皮肤,黏得人难受。

周围漆黑一片,就连刚才还透点微光的停尸房都没了动静。血池里的血水泛着暗光,能勉强看清四周景象——整个地底空间大得不像个正常密室,少说有半间教室那么大。墙面不是水泥,也不是石头,嵌满了几百个纸人残骸,每个纸人都保持着挣扎的姿态,像是被活生生按进墙里的,有些纸人伸出的胳膊还保持着最后的抓挠动作,纸糊的手指离我不过两步远。

我撑着池边想要站起来,手刚碰到池沿,指尖就被烫得猛缩回来。低头看时,发现池边的石头台面烫得发红,就像刚从火炉里捞出来的铁块。血池中央的漩涡转得越来越快,水面漂浮着的纸人灰烬打着旋儿沉下去,又在池底浮上来,跟活的一样。

“嗤啦——”

左边墙壁传来纸张撕裂的声响。我转头过去,看见一个穿学生制服的纸人正从墙里往外挣,纸做的胳膊已经整个抽出来了,露出后面空洞洞的墙体。纸人脸上没有画五官,但我能感觉到它在“看”我。

血池突然剧烈晃动,像是被人猛踹了一脚池底。水面溅起的血滴落在我脸上,滚烫得像刚烧开的油。我抹了把脸,掌心沾到粘稠的液体和几根头发——不是我的头发,是那种烫过的棕色卷发。

“妈的。”我啐了口带血的唾沫,掏出桃木针握在右手。左手摸出藏在裤腰的符咒,准备随时应对突发状况。

墙面嵌着的纸人开始集体抽搐。不是那种被风吹动的轻飘摇晃,是带着关节错位的“咔嗒”声,纸糊的脑袋三百六十度转动,脖子处纸张撕裂的声响让人心头发毛。最前面那个穿学生制服的纸人,校服纽扣突然“啪嗒”掉了一颗,滚到我脚边——纽扣背面刻着个小小的“陈”字。

水面突然冒起一串气泡。

视线往下移时,心脏差点从嗓子眼里跳出来。血池里不知何时浮起密密麻麻的生辰八字,红漆写的字迹在暗红的水里异常醒目。当看清楚其中一个生辰八字时,我头皮发麻——“壬申年,戌月,庚子日,亥时”,这是王狗蛋的八字,我在停尸房看到过那孩子的死亡证明。

血池突然旋转加速,形成漩涡。我的身体不受控制地被往中央吸,双脚在池底乱蹬,却怎么也踩不到实地。周围纸人的眼睛都转向我,那些没有五官的纸人脸庞,像是都在盯着我额头上的胎记。

左手腕突然传来撕心裂肺的疼。低头看见几条血线从血池里升起,像活蛇一样缠上来,顺着皮肤钻进血管。一股暖流顺着胳膊爬上来,直冲天灵盖,眼前瞬间糊满了猩红。

“操!”我咬破舌尖,疼痛让视线稍微清晰了点。

就在血池漩涡中央,水面上漂浮着半块青铜锁片,跟我小时候戴的那块平安扣形状差不多。不一样的是,这块锁片上刻的不是平安符,而是双头蛇咬着自己尾巴的图案。

桃木针烧得烫手,逼得我不得不松开紧握的手指。针尖“嗤”的一声扎进旁边纸人的脖子,那纸人发出类似尖叫的撕裂声,纸糊的身体里突然喷涌出黑色血液——真真切切的血腥味,不是颜料。

血池中央的漩涡越来越急,水面裂开道缝,里面漆黑一片,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爬出来。穿红裙子的纸人突然从漩涡里冒出来,裙摆还在往下滴水,她的脸烂了半边,露出底下塞着的人类牙齿。

“找到你了。”红裙纸人的声音像是无数人在同时说话,“陈家长孙。”

她伸出纸糊的手抓过来,指甲缝里还嵌着半片指甲,看大小是婴儿的。我后退时撞到墙壁,后背立刻传来剧烈的灼痛感,像是被烧红的烙铁烫着。转身看见墙面上不知何时已经爬满生辰八字锁链,每条锁链末端都拴着个纸人,纸人脸上赫然是我不同年龄段的模样——七岁扎羊角辫的,十二岁穿校服的,十八岁留分头的……最后那个二十岁的面孔正对着我笑,嘴角咧到耳根,露出跟停尸房纸人如出一辙的笑容。

红裙纸人踩着血水面走到岸边,纸做的脚掌在血水表面留下清晰脚印,却没沉下去。她裙子下摆的褶皱里掉出半张泛黄的照片,飘到我脚边。弯腰捡起来的瞬间,心脏猛地一缩——照片上是我小时候跟爷爷的合影,但照片里的我正扭头看着旁边一个被模糊掉的小孩,那孩子手腕上戴着串跟我一模一样的桃木手链。

“双生子……”红裙纸人突然开口,声音像是收音机调频时的刺啦声,“陈氏血脉,总得有个活下来当镇魂锁芯。”

血池突然炸开。

数不清的纸人从血水里冒出来,密密麻麻铺满整个空间。它们形态各异,有穿病号服的,有穿寿衣的,甚至有个穿着跟我身上一样工装夹克的纸人,连袖口磨破的洞都跟我的一模一样。

桃木针突然发烫,我反手扎进离我最近的纸人胸口。那纸人发出不是人声的惨嚎,纸糊的胸膛裂开,露出里面填充的白发——不是棉花,是几千几万根人类头发拧成的线。

红裙纸人突然出现在面前。她离我太近,能看见她纸脸上用朱砂画的血管纹路,一笔一画像极了真的皮肤下的血脉流动。她抬手要抓我脖子,我能感觉到她指尖的冰冷,不是纸张该有的凉,是死人骨头那种透心的阴寒。

就在这时候,变故陡生。

那个穿红棉袄的纸人突然调转方向,猛地扑向红裙纸人。她手里的半截青铜锁片擦过红裙纸人的脖子,留下一道刺眼的金线。红裙纸人发出刺耳尖啸,纸糊的脖颈处裂开道缝隙,露出里面缠着的黑色线团。

其他纸人也像是受了什么号令,突然对着红裙纸人发起攻击。它们的动作僵硬却凶狠,层层叠叠围上去,纸胳膊纸腿缠在一起,场面混乱得像菜市场抢购。

穿红棉袄的小铛纸人抓住机会,一把扯住我手腕就往血池西边拖。她的纸手烫得像块烙铁,烧得我皮肉发疼,但奇怪的是抓握的力道却很真实,指甲几乎要掐进我肉里。

“往那边走!”小铛纸人突然开口,声音不再是之前那种沙沙声,更像是活人说话,“快!”

她拽着我往密室东边跑,那边有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窄门。身后传来撕心裂肺的纸张撕裂声,回头看见红裙纸人从纸人群里挣脱出来,半边脸已经被撕碎,露出后脑勺的铁皮骨架——里面塞着的不是棉花,是白森森的人类指骨串成的项链。

窄门后是条向下延伸的石阶,沾着黏腻的黑血。往下走了约莫二十级,空气越来越冷,耳朵里开始有“嗡嗡”声,像是有成百上千只虫子在飞。

台阶尽头豁然开朗,又是一间更大的密室。血河在这里分流成五条支流,在地面上画出个五角星图案。最中央的高台上摆着个青铜大鼎,鼎耳上缠着七根生锈的铁链,深进墙壁里。

“镇魂锁。”小铛纸人拽我到血河支流边,指着墙角,“快,解开镇魂锁要双生子血。”

我这才看清墙角嵌着块青石板,上面刻着密密麻麻的名字。最上面那排名字"陈默""陈晓梅"下面划着红叉,往下数第七排——"陈三手"和"王狗蛋"两个名字并排刻着,中间用红线连着,旁边注着"双生子,甲戌年七月初七生人"。

血池里的血水突然剧烈翻腾。

小铛纸人突然抓住我手腕,把我那只还在流血的手按在陈三手的名字上。刺痛感顺着指尖传来,低头看见石板上的名字正在吸血,笔画慢慢变得鲜红。当血珠渗进最后一道笔画时,整个密室突然震动起来,青铜大鼎里的锁链同时绷紧。

“另一半呢?”我吼着问她,血顺着指尖滴在青石板上。

小铛纸人指向青铜鼎正对面的墙壁。那里不知何时出现了面巨大铜镜,镜面不是玻璃,是打磨光滑的青铜,映出的却不是我的影子,而是个穿着背带裤的小男孩,额头上有跟我相反方向的半块胎记。

“王狗蛋……陈长生……”我脑子嗡的一声,二十年前那些模糊记忆碎片突然变得清晰——

七岁那年祠堂里的秘密祭台,爷爷用朱砂在我和另一个男孩额头画着什么;

医院太平间里微弱的婴儿哭声,跟第七号停尸柜里传来的一模一样;

爷爷临终前塞给我半截桃木手链,说“另半截给了你弟弟”;

还有那些总出现在我梦里的画面——两个穿一样衣服的男孩抢拨浪鼓,下雨天躲在扎纸铺案板下分食同一碗面,还有……车祸现场那摊分不清是谁的血。

“王狗蛋……”我低声念着这个名字,胸口像被人狠狠勒住,喘不过气,“他是我弟弟?”

小铛纸人没说话,只是突然抬手指向背后。

转身看见来时那条窄道里站满了纸人。红裙纸人带着那些从血池里爬出来的纸人堵住了唯一的出口,它们脸上都没有五官,只有黑洞洞的眼眶,齐刷刷盯着我们这边。

红裙纸人往前走了两步,身上破损的纸面随风飘动,露出里面包裹的发黄筋骨。她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串铜钱锁链,每个铜钱上都刻着不同的生辰八字。

“镇魂锁需要双生子魂魄才能真正闭合。”红裙纸人的声音像生锈铁门被强行拉开,“二十年前你爷爷用自己的魂魄替你们挡了劫,现在时辰到了。”

她甩动铜钱锁链。锁链像活蛇般飞向我心口,带着风声和血腥味。

小铛纸人突然扑过来挡在我身前。铜钱锁链"啪"地缠住她纤细的腰,七个铜钱深深陷进纸糊的身体里。她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声音却像是无数小孩在同时哭喊。

看着她被锁链勒得变了形的纸糊身体,我突然想起爷爷临终前说的那句话:"活人债,死人偿,纸人也懂知恩图报。"

捏紧桃木针的手浸满汗水。针尖嗡鸣不止,像是在呼应血池里翻腾的血腥气。身后血河支流突然暴涨,五条血柱同时冲天而起,在密室穹顶汇合成巨大的星座图案,投下旋转的光影。

红裙纸人拽动锁链,小铛纸人被扯得朝她滑过去,纸糊的手指在地面划出深深痕迹,纸张撕裂的声音让人牙酸。

我反手将桃木针深深扎进自己左手掌心。

鲜血喷涌而出的瞬间,我抹了把血按在青铜大鼎上。五条血河支流突然同步倒流,汇聚成血龙般的漩涡,将那些扑过来的纸人卷进去。它们在血河里挣扎惨叫,声音不似纸张摩擦,倒像是活人濒死时的哀嚎。

“别伤她!”我朝着红裙纸人吼道。

红裙纸人歪了歪头,纸脸上的裂口扯得更大:“伤她?她是镇魂锁的钥匙,我怎么舍得伤她?”

话音刚落,她猛地拽动锁链,小铛纸人整个飞出去撞在青铜鼎上,摔得四分五裂。纸糊的手脚散落在地,却还在微微抽搐,像被砍断的虫子。

“双生子……必须活一个……”小铛纸人的头颅滚到我脚边,纸糊的嘴唇还在动,“爷爷……说过……”

我觉得全身血液都冲上了头顶。不是愤怒,不是悲伤,是种更复杂的滋味——就像得知自己活了二十年,不过是另一场骗局。

握紧桃木针指向红裙纸人:“陈晓梅是谁?”

红裙纸人突然定住。她的纸脸像是融化的蜡像般扭曲变形,最后浮现出另一张脸——照片上那个女人,那个跟奶奶合影里站在爷爷身后的女人,额头同样有半截胎记。

“看来你见过照片了。”她声音不再尖锐,突然变得低沉柔和,像老式收音机收到了清晰频道,“她是你奶奶,也应该是被镇魂锁吞噬的第一个祭品。”

青铜大鼎突然剧烈震动。

五条血河支流同时沸腾,血珠溅到墙上,在石缝里长出密密麻麻的红色纹路,形成个巨大的符咒。血河中央浮现出残缺不全的家谱图,最顶端是模糊的"陈"姓,往下分支出密密麻麻的名字,每个名字旁都标注着"生"或"祭"——标注"祭"的名字都用红笔划掉了,而"陈三手"和"陈长生"两个名字正在慢慢变成红色。

红裙纸人突然朝我走过来。

她没再让纸人攻击,就那么一步一步走过来,纸做的赤脚踩在血河支流上,脚步轻盈得像走在平地上。走到离我三步远的地方停下,那双没有瞳孔的眼睛盯着我额头。

“二十年前那场火,不是意外。”她说,“你爷爷早就知道陈家双生子会出现,早就准备好了镇魂锁的最后一环。”

血河突然掀起巨浪。

十几条血柱从池子里喷涌而出,在鼎上方交织成网,将整个密室笼罩。青铜鼎里的锁链发出龙吟般的震颤,七条锁链突然活过来,像蛇一样钻进血河里。

小铛纸人散落在地上的残骸突然燃烧起来,纸灰没有飘散,反而凝聚成半透明的人形,挡在我和红裙纸人中间。她轮廓模糊,但我能感觉到她在"看"着我,不是之前那种空洞的注视,而是带着某种复杂情绪。

血池中央突然浮现出完整的陈氏家谱,最新一页正在自动填写:"第七十九代,双生子陈三手、陈长生,庚戌年七月初七生人,陈氏双生子第十七对,镇魂锁合格祭品。"

红裙纸人突然伸手,指尖几乎要碰到我额头。桃木针烧得滚烫,本能地刺过去,却在她纸脸前三寸停下——我看见她纸皮下隐隐约约有真人的轮廓,那张脸异常熟悉。

“等等……”我脑子像被重锤砸中,想起爷爷临终前的话,“你刚才叫我什么?”

红裙纸人的嘴角向上咧开,露出跟我记忆中奶奶照片上一模一样的梨涡。

“我的长孙,”她抬起手,这次我没有躲,让她冰凉的纸手指轻轻碰在我额头胎记上,“你该叫我一声奶奶。”

桃木针突然"啪"地断成两截。

血河锁链同时绷紧,在我还没反应过来的瞬间,十五条血红色的锁链从血池里射出,精准地穿透我四肢和躯干,将我牢牢钉在青铜鼎前的祭台上。

剧痛让眼前发黑,但更痛的是心脏——那个一直以来喊打喊杀的红裙女人,竟然是我从未见过的亲奶奶?

铁链勒进皮肉的刺疼让我倒吸冷气。血河里那些原本攻击我的纸人突然调转方向,朝着红裙女人扑过去。它们撕碎她的红裙,扯掉她的纸皮,露出里面缠绕的无数根红线——红线尽头都连着小小的生辰八字木牌,最上面那块刻着"陈晓梅"。

红裙女人没有反抗,任凭纸人撕碎自己的纸皮。随着外层纸皮剥落,里面显露出的不是纸糊的骨架,而是真正的骨头,上面布满牙印和抓痕,像是被什么东西啃噬过。

“镇魂锁需要血亲……”她的声音变得模糊,“婆婆当年被钉进镇魂锁时……也是这样……”

血池突然炸裂。

五条血河支流同时逆流,旋转成巨大漩涡。血柱冲天而起,在穹顶汇合,化作张巨大的人脸俯视着整个密室——爷爷的脸,带着跟纸人一样诡异的笑容。

青铜鼎突然发出震天动地的轰鸣。

那些插入血河的锁链猛地绷紧,将我拖拽着往青铜鼎方向挪动。皮肤被铁链勒出深深血痕,地面上留下长长的血线,像有人在地上画着什么符咒。

小铛纸人的半透明轮廓突然扑向青铜鼎,用自己身体挡住锁链。她的纸灰身体接触到鼎身的瞬间,腾起金色火焰,那些生辰八字锁链像是碰到克星般开始融化。

红裙女人突然抓住我的手腕,不是抓着,而是用她冰凉的纸手死死按住我流血的掌心。她的纸皮下有东西在动,像是有什么活物在里面钻来钻去。

“陈晓梅是你奶奶的名字,也是我真正的名字。”她声音不再有任何感情起伏,“当年你爷爷选择了你活下去,把王狗蛋扔进血池当了镇魂锁的'备用芯',现在时辰到了,该你们兄弟俩换班了。”

血池突然分开,露出底下深不见底的黑洞。

黑暗中传来铁链拖拽的声响,越来越近。青铜鼎剧烈震动,鼎耳上的七条锁链绷得笔直,锁链末端开始渗出暗红色液体,滴落在血池里激起层层涟漪。

红裙女人——或者说陈晓梅,突然用力抓住我的手背,将我流血的手掌按在青铜鼎表面。当我的血渗入鼎身纹路时,整个密室的温度骤然下降,连血池都开始结冰。

“记住,”她的纸脸正在一片片剥落,露出底下嵌着的人骨眼眶,“镇魂锁一旦开启,就永远不会……”

话没说完,半空中突然落下青铜锁链,像巨蟒般缠住她的腰。陈晓梅被锁链拽向血池中央,下落时她最后看了我一眼,纸脸上没来得及剥落的地方,嘴角竟然向上弯起,像是在笑。

“见你爷爷时……替我问声好……”这是她留给我的最后一句话。

血池彻底分开,露出深不见底的空洞。数百根青铜锁链从黑暗中升起,组成巨大的锁链囚笼,将她的身影完全吞没。只听见锁链收紧的闷响,以及某种东西被强行撕碎的惨叫声,却分不清是纸糊的声响还是骨头断裂的脆响。

青铜鼎突然炸开刺眼光芒。

五条血河支流同时倒流回本源,沿着墙壁上的沟槽勾勒出完整的镇魂锁图案。当最后一滴血珠汇入阵眼,整个密室开始剧烈晃动,仿佛整个停尸房都要塌陷。

我猛地挣脱即将断裂的桃木针束缚,拽着锁链往后退,想要远离那口青铜鼎。

血池分开的裂缝开始合拢,红裙女人的惨叫声越来越远,最后消失在深渊里,只剩下锁链碰撞的余音在密室中回荡。

青铜鼎突然发出刺眼金光。

透过鼎身浮现出模糊的画面——二十年前的陈家祠堂,爷爷正将两个额头疼哭的婴儿放进青铜鼎,两个婴儿额头上都有半块一模一样的胎记。

视线突然腾空而起,穿透青铜鼎壁,穿透血池,穿透整个停尸房,看见火葬场院子里,那个被钉在槐树上的纸人突然活了过来。

它穿着跟我身上一模一样的工装夹克,站在月光下的纸钱堆旁,手里捏着半块熟悉的桃木平安锁——那是我小时候弄丢的那半块。纸人缓缓抬起头,纸脸上没有画五官,却朝着我所在的方向露出微笑。

就在这时,我左手腕的红线突然发烫,烫得像是有团火在皮肉下面烧。低头看见那根从小戴到大的红绳正在发烫冒烟,而血池里的血河已经彻底合拢,水面浮现出完整的陈氏家谱。

最明显的变化出现在最下方,我的名字"陈三手"旁边多了个字——"锁"。

血池中央的漩涡突然扩大,一股无法抗拒的吸力从池底传来,拽着我的脚踝往下沉。低头看见自己的影子正在血水里扭曲变形,最后变成两个叠在一起的人形,像是两个魂魄被困在同一个影子里。

手腕上的桃木手链突然发出断裂声,珠子一颗颗滚落在血池里。每落下一颗,血池里就浮出一张人脸——七个纸人受害者的面容在血水表面若隐若现,最后浮现的是刘翠花平静的脸,她的眼神空洞,直勾勾地盯着我。

青铜鼎突然自行倾倒。

鼎内的锁链"哐当"一声砸在地上,七条锁链末端拖着七个纸人残骸,每个残骸胸口都插着半片青铜平安锁,和我怀里那半块正好能对上。

密室顶部突然传来瓦片碎裂的声响。

抬头看见停尸房的地板正在龟裂,透进惨白的月光。子时的阴风吹进密室,卷着纸灰在血池上方盘旋起舞,最后凝聚成几个歪歪扭扭的血字:

"时辰到了"

桃木针断裂的断面开始渗出黑血,滴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滋滋"声。那些八字锁链突然收紧,深深勒进我四肢,疼痛让我几乎站立不住。血液顺着锁链向上流动,沿着锁链纹路形成细小血蛇,欢快地向着血池中央游去。

青铜鼎发出最后一声巨响,鼎身裂开数道缝隙,露出里面层层叠叠的纸人——每个纸人都穿着陈家子孙的衣服,面容栩栩如生,最顶层那个穿着婴儿襁褓的纸人额头上,赫然是半块跟我一模一样的胎记。

血池彻底沸腾,水面上升起无数锁链,织成巨网罩向整个密室。我看清了那些锁链——根本不是普通锁链,而是用历代陈氏子孙的头发编织而成,每根发丝都闪烁着生辰八字的微光。

而在血池最深处,两根最粗壮的锁链末端,分别锁着半块平安锁——一块刻着我的名字,另一块刻着"王狗蛋"。两块平安锁正在慢慢靠近,即将严丝合缝地拼在一起。

血池合拢的最后一刻,我看见自己的肉体直挺挺倒在青铜鼎边,左手腕还保持着抓握半块平安锁的姿势,像尊被丢弃的祭祀雕像。魂魄被锁链拖拽着下沉时,那些发丝般的八字锁链突然收紧,在我魂魄表面烙下刺骨的灼痕。

"呃啊——"

喉咙里挤出非人的痛呼,却发不出任何声音。魂魄状态下的尖叫只在意识深处回荡,震得记忆碎片如同玻璃碴般飞溅——爷爷临终前塞给我的平安锁带着体温,停尸房里王狗蛋额头那道可疑的伤疤,还有此刻悬浮在血池底部,那半块与我掌心纹路严丝合缝的平安锁。

两块平安锁突然发出共鸣,青铜锁链应声绷直,将我魂魄拽得脊椎几乎脱节。下降的过程中,无数细碎光点从血水中升起,不是火焰也不是星辰,而是用鲜血写成的姓名——"陈建国""陈志强""陈默"...历代陈家男丁的名字如同血字锁链,在黑暗中组成扭曲的家谱树。

"原来这才是陈家真正的传承。"我苦涩地想,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魂魄被锁链扯成一道光流,灌进两块平安锁之间的空隙。

接触的刹那,我听见某种东西碎裂的脆响。不是骨头断裂,更像是二十年来包裹我认知的硬壳裂开了纹。平安锁内传来熟悉的心跳声,不是我的心跳,而是来自于锁链另一端——那个名叫陈长生的"弟弟"的心脏脉动,此刻正通过平安锁的纹路传导到我每个魂魄细胞里。

"哥!"

突如其来的声音炸开脑海。不是通过耳朵听见,而是直接在魂魄深处响起的呐喊。我看见血池底部裂开缝隙,王狗蛋——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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