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混着泥点砸在脸上,冰凉的触感让我打了个寒噤。刚从崩塌的山体里滚出来,浑身骨头跟散了架似的疼,校服外套被撕破好几个口子,胳膊上划开的血口子混着泥浆,火辣辣地疼。远处的嘶吼声越来越近,像是有成千上万只野兽在山林里狂奔,震得脚下的地面都在轻轻发抖。
我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咬着牙从泥坑里爬起来。手里的骨笛冰凉刺骨,笛身上刻着密密麻麻的纹路,握在掌心硌得生疼。胸口那个青铜平安锁的印记还在发热,像是有团小火炭贴在肉上,随着我的心跳一起一伏。
“咳...咳咳...”我捂着嘴咳嗽起来,每咳一下,肋骨就钻心地疼。刚才被老头推出来的时候,后背重重撞在一块石头上,现在动一下都费劲。
远处的嘶吼声突然变了调,不再是那种狂暴的咆哮,而是变成了一种...尖锐的哨声?像是有人在用指甲刮玻璃,听得人头皮发麻。我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乌云密布的夜空下,隐约能看到一片黑压压的东西正朝这边移动,速度快得惊人。
“操,这么快就追上来了?”我骂了一声,强忍着疼痛,踉踉跄跄地往相反方向跑。怀里的骨笛突然震动了一下,笛身上的纹路亮起微弱的绿光。我想起老头临死前说的话——这玩意儿能号令阴兵。
可怎么用啊?我连个说明书都没有!
我一边跑一边拼命回想刚才那个老头的动作。他举起骨笛,对准裂缝...好像吹了?还是没吹?当时情况太混乱,我记不清了。
身后的哨声越来越近,还夹杂着纸页翻动的哗啦声。我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祥的预感。猛地回头,一道惨白的闪电划破夜空,照亮了身后的景象。
我去你妈的!
上百个纸人正以一种极其诡异的姿势朝我追来。他们穿着各式各样的衣服,有古代的官服,有现代的夹克,甚至还有几个穿着破旧的校服,跟我身上这件有点像。他们的脸都是空白的,没有眼睛鼻子,只有一张平整的白纸,在风中微微颤动。可我能感觉到,他们在盯着我。
更可怕的是他们的速度。纸人轻飘飘的,却迈着跟博尔特似的步伐,脚下腾起阵阵白雾,离我越来越近。有几个纸人的胳膊已经伸了过来,干枯的手指离我的脖子只有不到一米远。
“没办法了,死马当活马医!”我停下脚步,转过身,握紧骨笛对准追来的纸人。深吸一口气,我闭上眼睛,学着电视里吹笛子的样子,把骨笛凑到嘴边。
我根本不知道该吹什么调调,只能凭着感觉胡乱吹了一口气。
没反应。
纸人们还在往前冲,最近的那个纸人已经伸出手抓住了我的头发。冰冷的触感传来,像是摸到了一块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冰块。
“操!”我急了,把全身的力气都集中在嘴上,再次狠狠地吹了一口气。
这次有反应了。
骨笛发出一阵刺耳的尖啸,像是杀猪一样。笛身上的绿光突然暴涨,形成一道绿色的光柱,射向天空。周围的空气瞬间变得冰冷,雨水都好像凝结在了半空中。
“嗬...嗬嗬...”
低沉的嘶吼声从四面八方传来,不是那些纸人发出来的,而是...地下?
我感觉脚下的地面在震动,泥土开始翻涌。一个个半透明的人影从地里钻了出来,穿着破烂的古代军装,手里拿着锈迹斑斑的刀剑戈矛。他们的脸色青黑,眼眶空洞,正是传说中的阴兵!
“成了?”我心里一喜。
可下一秒,我就笑不出来了。
那些阴兵确实出现了,但他们并没有攻击追来的纸人。相反,他们一出来就用空洞的眼眶盯着我,身上散发出的怨气比纸人还要浓烈。
“搞什么?不是说号令阴兵吗?”我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好的预感。
那些纸人也停了下来,齐刷刷地转向阴兵,双方隔着几米远对峙着,场面诡异得让人头皮发麻。
就在这时,骨笛突然剧烈震动起来,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钻出来。我感觉一股强大的吸力从笛口传来,脖子上的血口子开始发烫,鲜血竟然自己飞了出来,顺着骨笛的纹路流动,发出诡异的红光。
“啊!”我疼得惨叫一声,想把骨笛扔掉,可手指像是被粘住了一样,怎么也甩不开。
随着鲜血不断涌入,骨笛的红光越来越亮,自动发出一阵悲凉的笛声。那些阴兵听到笛声,空洞的眼眶里突然亮起红光,齐刷刷地朝我跪下,然后猛地站起来,举起武器...对准了我!
“不是吧?搞反了啊!”我欲哭无泪。这他妈的哪是号令阴兵,这分明是引狼入室!
阴兵和纸人形成了前后夹击之势,把我围在中间。纸人们缓缓举起干枯的手臂,阴兵们发出低沉的嘶吼,一步步朝我逼近。
胸口的青铜印记烫得越来越厉害,像是要烧穿我的皮肤。我低头一看,只见印记周围的皮肤开始发红、肿胀,隐隐有鲜血渗出,顺着平安锁的纹路流动,形成一个诡异的图案。
“操!破玩意儿关键时刻掉链子!”我骂了一声,下意识地摸向腰间的铜钱剑。
摸到的不是铜钱剑的剑柄,而是一卷粗糙的黄纸。我愣了一下,这才想起刚才逃亡的时候,铜钱剑好像掉在石廊里了。现在身上除了这根坑爹的骨笛,就只有爷爷留下的那叠镇魂符。
阴兵和纸人离我只有几步远了。一个穿着清朝官服的阴兵举起长刀,对着我的脑袋砍了下来。我下意识地举起骨笛格挡。
“当!”
长刀砍在骨笛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阴兵被震得后退几步,但骨笛上的红光却暗淡了不少。更糟糕的是,纸人们趁机围了上来,干枯的手指抓住了我的胳膊和腿,冰冷的触感让我浑身发颤。
“他妈的拼了!”我怒吼一声,腾出一只手,从怀里掏出一张镇魂符,拍在最近的一个纸人脸上。
“滋啦——”
镇魂符遇鬼火自燃,纸人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浑身冒烟,化作一滩纸灰。可其他纸人像是没看到一样,依旧死死地抓着我。阴兵们也再次围了上来,刀剑齐刷刷地对准我的身体。
我感觉自己快要撑不住了。力气在快速流失,视线开始模糊,胸口的青铜印记烫得像是要把我融化。
就在这时,我突然想起爷爷笔记里的一段话:“镇魂符,阳血引,阴阳调和,鬼神皆惊...”
对啊!爷爷说过,要想发挥镇魂符的最大威力,需要用施术者的鲜血作为引!
我看了一眼被纸人抓住的胳膊,那里的伤口还在流血。没时间犹豫了!我猛地一咬牙,用尽全力挣脱一只手,抓起一张镇魂符按在伤口上。
“喝!”
我大喝一声,调动全身的力气,将体内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力量灌注到镇魂符中。鲜血通过符纸,在上面画出一道道诡异的符文,发出耀眼的金光。
“去!”
我抓起沾满鲜血的镇魂符,猛地往地上一甩。
镇魂符刚一落地,就爆发出刺眼的金光,形成一个巨大的金色光圈,将我和周围的阴兵纸人都罩在里面。光圈中传来阵阵梵音,虽然听不懂,但却让人感觉心神安宁。
阴兵和纸人们发出痛苦的惨叫,纷纷后退,想要逃离光圈。可金光像是有粘性一样,将他们牢牢地粘在里面,任凭他们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
“这是...镇魂大阵?”我愣了一下。爷爷笔记里说这需要极高的道行才能施展,我怎么...
没等我想明白,更诡异的事情发生了。那些被困在金光中的阴兵和纸人,竟然开始互相攻击!阴兵的刀剑砍在纸人身上,纸人化作纸灰;纸人的干枯手指插入阴兵的身体,阴兵散作黑烟。他们像是突然之间变成了死敌,杀红了眼,完全无视了站在中间的我。
“这...什么情况?”我看得目瞪口呆。这镇魂符的效果,好像跟爷爷说的不太一样啊?
就在这时,怀里的骨笛再次震动起来,这次不再是剧烈的抖动,而是一种有节奏的颤动,像是有人在用手指轻轻敲击。笛身上的红光和胸口青铜印记的金光交相辉映,形成一道奇妙的能量流,在我体内缓缓流动。
我感觉自己的意识越来越清晰,周围的一切都变得缓慢起来。阴兵和纸人的打斗动作在我眼中如同慢镜头,甚至能看清纸人脸上空白处的细微纹路。
“原来如此...骨笛引魂,镇魂锁控魂...”一个念头突然出现在我脑海里,“老头说的没错,骨笛和镇魂锁是一体的!”
我举起骨笛,尝试着用意识去控制那些阴兵。让我惊喜的是,那些原本失控的阴兵,竟然真的听从了我的指挥!他们调转武器,不再攻击纸人,而是排着整齐的队伍,一步步朝我走来,在我面前跪下。
“真...真成了!”我激动得差点跳起来。
可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更加尖锐的哨声。那些正在和阴兵打斗的纸人像是接收到了什么命令,突然停止攻击,齐刷刷地转向我,空洞的脸上浮现出诡异的笑容。
“不好!”我心里咯噔一下。
纸人们的身体开始扭曲、膨胀,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钻出来。他们的皮肤(或者说纸皮)被撑得越来越薄,隐约能看到里面黑色的影子在蠕动。
“嘭!嘭!嘭!”
纸人们的身体接二连三地爆开,黑色的粘液溅得到处都是。粘液落地后迅速凝固,化作一个个黑色的人形怪物,身高足有两米多,浑身覆盖着粘稠的粘液,没有眼睛,只有一张巨大的嘴巴,里面长满了锋利的獠牙。
“这他妈又是什么鬼东西?”我倒吸一口凉气。
黑色怪物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一起朝我扑来。我赶紧指挥阴兵上前抵挡。阴兵们举起武器,和怪物们战在一处。可这些怪物的防御力惊人,阴兵的刀剑砍在他们身上,只能留下浅浅的伤口,很快又被黑色粘液覆盖愈合。
更糟糕的是,怪物的数量还在增加。远处的黑暗中,不断有纸人跑过来,然后爆开,化作新的怪物。照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我和阴兵们就要被怪物淹没了。
“得想办法突围!”我咬牙道。
我环顾四周,发现左侧的怪物相对较少,隐约能看到一片树林。只要冲进树林,利用复杂的地形,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阴兵听令!”我举起骨笛,高声喊道,“掩护我!目标左侧树林!”
阴兵们齐声应和,组成一道人墙,拼死抵挡怪物的攻击。我趁机迈开双腿,朝着左侧的树林跑去。胸口的青铜印记再次发烫,这一次,我感觉到一股暖流顺着印记流入我的四肢百骸,原本疲惫不堪的身体又充满了力气。
“嗬!”一个怪物突破了阴兵的防线,张开血盆大口朝我扑来。
我侧身躲过,顺手掏出一张镇魂符,拍在怪物的脸上。
“滋啦!”
镇魂符燃烧起来,怪物发出一声惨叫,脸上冒起黑烟。但这并没有杀死它,反而彻底激怒了它。它伸出长长的舌头,像鞭子一样朝我抽来。
我猛地矮身躲过,舌头抽在我身后的阴兵身上,阴兵瞬间化作黑烟消散。
“操!”我心疼得要命,这些阴兵可是我好不容易召唤出来的!
没时间多想,我转身就跑。怪物在身后紧追不舍,嘶吼声离我越来越近。
就在我即将冲进树林的时候,脚下突然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重重地摔倒在地。怀里的骨笛飞了出去,滚落在不远处的泥坑里。
“骨头...”我挣扎着想爬起来,却发现双腿被无数只从地里伸出的黑色手臂死死抓住,根本动弹不得。
我抬头一看,吓得魂飞魄散。那些黑色怪物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围了上来,将我团团围住,一张张巨大的嘴巴对着我,嘴里喷出令人作呕的腥臭气息。
完了。我心里一片绝望。看来今天是要死在这里了。
就在这时,泥坑里的骨笛突然爆发出耀眼的红光。一股强大的吸力从骨笛中传来,我感觉体内的血液正在被强行抽走,顺着地面流向骨笛。
“啊——!”我疼得满地打滚,感觉自己的血液快要被抽干了。
骨笛吸收了我的血液,红光越来越亮,自动飘了起来,悬浮在我的头顶。笛身上的纹路全部亮起,发出一阵悠扬而悲凉的笛声。
随着笛声响起,周围的黑色怪物突然停下了动作,像是被定住了一样。它们空洞的头部转向骨笛,身体开始微微颤抖,似乎在...恐惧?
更神奇的是,那些本来已经消散的阴兵,竟然再次从地里钻了出来,而且数量比之前多了好几倍!他们整齐地排列成方阵,手持武器,眼神坚定地看着我。
“这...这是...”我惊呆了。
骨笛突然发出一阵强烈的红光,然后猛地钻进我的胸口,与青铜印记融为一体!
一股难以言喻的力量瞬间充满了我的全身。我感觉自己像是拥有了全世界,又像是变得无比渺小。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清晰起来,我能听到远处昆虫振翅的声音,能看到雨滴在空气中划过的轨迹,甚至能感觉到那些黑色怪物心中的恐惧。
我缓缓站起身,黑色手臂再也抓不住我,纷纷化为黑烟消散。
“滚。”
我轻轻吐出一个字。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音,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那些黑色怪物像是听到了什么可怕的命令,转身就跑,眨眼间就消失在黑暗中。
阴兵们也齐刷刷地跪下,向我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然后化作点点荧光,消散在空气中。
雨停了。乌云散去,露出一轮皎洁的明月。
我低头看向胸口,青铜平安锁的印记还在微微发光,骨笛已经消失不见,只留下一个清晰的笛形印记,跟平安锁的印记交相辉映。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喃喃自语。
就在这时,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传来。我猛地抬头,握紧了拳头。
月光下,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小女孩正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我。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双漆黑的眼睛,仿佛能看透人心。
“小铛?”我愣住了。这不是当初那个让我扎纸人的小女孩吗?她怎么会在这里?
小铛没有说话,只是伸出纤细的手指,指了指我身后的树林深处。
我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树林深处隐约有一点微弱的光芒,像是一盏油灯在风中摇曳。
“那里...有什么?”我问道。
小铛依旧没有说话,只是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然后身体渐渐变得透明,最终化作点点荧光,消散在空气中。
我看着小铛消失的地方,心里五味杂陈。这个小女孩,自从我给她扎了纸人之后,就一直若隐若现地出现在我身边,到底想告诉我什么?
算了,想不明白就不想了。我深吸一口气,看向树林深处的那点微光。不管那里有什么,我都必须去看看。
我迈开脚步,朝着树林深处走去。胸口的印记还在微微发热,像是在给我指引方向,又像是在提醒我,前路依旧危险重重。
月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四周静悄悄的,只有我一个人的脚步声在林间回荡。
走着走着,我突然闻到一股熟悉的香味。不是花香,也不是草木的清香,而是...檀香?
我心里咯噔一下,加快了脚步。
穿过最后一片树林,眼前的景象让我惊呆了。
那是一片墓地。
但不是普通的墓地。上百座坟墓整齐地排列着,墓碑上没有名字,只有一个个奇怪的符号。每座坟墓前都点着一盏油灯,微弱的光芒在夜风中摇曳。墓地中央有一座最大的坟墓,坟前立着一块巨大的无字石碑,石碑周围跪着八个纸人,跟之前袭击我的那些纸人一模一样。
而在那座最大的坟墓前,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穿着黑色的斗篷,斗篷帽子压得很低,看不清脸。手里拿着一根拐杖,杖头嵌着一颗绿色的珠子,正幽幽地发光。
是之前在石室里那个黑衣人!
黑衣人缓缓转过身,虽然看不清他的脸,但我能感觉到,他在笑。
“你终于来了,陈三手。”黑衣人开口了,声音沙哑得像是磨石头,“或者,我应该叫你...镇魂使大人?”
我的心脏猛地一缩。镇魂使?那是什么东西?
黑衣人没有给我思考的时间,继续说道:“你以为你控制了阴兵,融合了镇魂锁和引魂笛,就能阻止我们了吗?太天真了。”
他举起拐杖,杖头的绿珠发出一阵刺眼的光芒。
“祭祀,才刚刚开始。”
随着他话音落下,墓地周围的油灯突然同时熄灭,整个墓地陷入一片漆黑。只有石碑周围的八个纸人,眼睛的位置突然亮起绿光,齐刷刷地看向我。
我握紧了拳头,胸口的印记开始发烫。
今晚,看来又是一场恶战。
月光把那块无字石碑照得发白,八个纸人绿油油的眼睛在暗夜里瘆得慌。我握紧了口袋里最后几张镇魂符,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胸口的平安锁和骨笛印记一起发烫,像是有两只小兽在皮肤下游走。
黑衣人突然抬起拐杖,杖头绿珠"嗡"地一声震得我耳膜发疼。跪在石碑周围的纸人齐刷刷站起来,僵硬地转动脖颈,空白的脸上竟慢慢浮现出五官——全是我扎过的纸人!那个穿红袄的新娘纸人、戴瓜皮帽的账房先生、套着官服的七品县令......连我瞎糊弄扎的歪腿将军都赫然在列。
"你的手艺倒是不错。"黑衣人笑起来,声音像生锈的铁片在摩擦,"这些年收集的祭品里,数你扎的最有灵性。"
我后脊梁骨一凉。这三年来镇上那些要纸人的"客户"难不成都是......?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血腥味混着墓地的腐臭味往鼻子里钻。
"想起来了?"黑袍下的脸似乎转了个方向,"卖豆腐的张婆要的童男童女,李木匠闺女的陪嫁纸俑,王屠户老娘的守陵将军......他们本来都该乖乖躺在坟里,是你做的纸人引着他们聚到这里。"
心口像是被重锤砸中,酸腥味直往喉咙里涌。难怪每次做完纸人都要生场病,原来那些阴邪之气都缠在我身上。平安锁烫得越来越厉害,印记周围的皮肤发红发肿,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破体而出。
"镇魂使代代相传,最忌动情。"黑衣人突然向前走了两步,拐杖在地上划出刺啦声响,"可惜你偏偏学不会心狠。刚才要是捏碎那小丫头的魂魄,何至于被我们追到这里?"
小铛的脸突然闪过脑海——那个总穿白裙子的小女孩,临走前指向树林深处的纤细手指。原来她一直在帮我引路,而我却......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我猛地弯下腰干呕起来,什么都吐不出,只有酸水灼烧着喉咙。
"时候差不多了。"黑衣人的声音突然拔高,拐杖重重顿在地上。八具纸人同时张开嘴,发出刺耳的尖啸。周围的坟墓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往外爬。月光下我看到一只青白的手从土里伸出来,接着是第二只、第三只......数不清的手臂破土而出,在死寂的墓地里林立如林。
胸口突然剧痛,我低头看见平安锁印记裂开了细小的血缝。冷汗顺着额角滑进眼睛,涩得我视线模糊。脑子里闪过爷爷笔记的最后一页——"镇魂锁裂,阴阳失序;引魂笛响,生人殉葬。"原来这才是老头把骨笛塞给我的真正用意。
"选吧。"黑衣人声音轻飘飘地钻进耳朵,"是让这些枉死鬼把你撕碎,还是用镇魂使的血开启万阴之门?"
泥土翻涌的声音越来越响,我看见第一个"东西"爬了出来——穿着破烂校服的少年,半边脸已经腐烂脱落,正是三年前在山塘淹死的学生。他空洞的眼眶直直盯着我,张开嘴发出嗬嗬的声音。跟着爬出来的是卖豆腐的张婆,提着缺了口的木桶;李木匠的闺女披着血婚纱;王屠户老娘的寿衣上沾满黄泥......全是我认识的人。
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连呼吸都带着玻璃碴子似的疼。骨笛印记突然发出红光,和平安锁的金色光芒交织成网,在我周身形成半透明的屏障。那些厉鬼撞到屏障上,发出凄厉的惨叫,却怎么也进不来。
"护魂阵?"黑袍人似乎愣了一下,随即发出更响亮的笑声,"原来如此!你早就和镇魂锁融为一体了!难怪那些纸人总也杀不死你......"
他猛地挥动拐杖,杖头绿珠射出一道绿光,正打在屏障上。我的胸口像是被重锤击中,喉头一甜喷出鲜血。屏障剧烈闪烁,裂纹像蜘蛛网般蔓延开。厉鬼们发出兴奋的嘶吼,更加疯狂地撞击着屏障。
眼看屏障就要碎裂,我突然想起爷爷说过的话——"纸人是皮,心血是魂;以魂养纸,以纸镇魂。"颤抖着咬破指尖,我用血在掌心画了个镇魂符,然后猛地拍向最近的那个新娘纸人。
血符刚贴上纸人额头,她就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周身燃起金色火焰。但这火焰没有烧毁她,反而让她原本空白的眼睛里亮起了清明的光。新娘纸人转向那些厉鬼,突然伸出惨白的手,将冲在最前面的淹死学生拦腰折断。
"有用!"我心里一喜,赶紧用血在掌心画符,依次拍向其他纸人。账房先生拔出算盘珠当暗器,七品县令甩动乌纱帽卷起旋风,连那个歪腿将军都拄着我的桃木尺当拐杖,一瘸一拐地横扫厉鬼。
黑袍人显然没料到这招,气急败坏地嘶吼:"不可能!你怎么能......"
他话没说完,我突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低头看见平安锁印记已经完全裂开,鲜血顺着纹路流淌,在胸口形成诡异的图案。那些被我唤醒的纸人突然停下动作,齐刷刷转向我,眼睛里闪烁着复杂的光芒。
"去...阻止他..."新娘纸人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得像是很久没说话,"别让...万阴门...开..."
纸人们重新转向黑袍人,发起更猛烈的攻击。但我知道他们撑不了多久——平安锁的裂缝越来越大,我能感觉到生命力正顺着伤口飞速流失。视线开始模糊,耳边响起唢呐声,跟爷爷下葬那天听到的一模一样。
黑袍人已经被纸人缠住,他疯狂挥动拐杖,绿珠不断射出绿光。账房先生的胳膊被打断了,县令的乌纱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