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魂归纸人

扎纸匠

我好像在飘。

不是那种脚不沾地的飘,而是像在水里游泳,四周都是暖洋洋的,连睁开眼的力气都没有。胸口之前裂开的地方不痒也不疼,反倒有种熨帖的舒服劲,就像小时候奶奶用热毛巾给我敷肚子。

“咳咳。”

喉咙里突然一阵痒意,我猛地咳嗽起来,这才发现自己正趴在冰冷的石碑上。下雨了?不对,脸上沾的是泥点子。我撑起身子坐起来,抬头看见月亮还挂在天上,只是被乌云遮了大半。

“我没死?”

手掌按在胸口,平坦光滑,别说裂开的血缝,就连那两个印记都消失不见了。我摸了摸自己的脸,又掐了把胳膊,疼得我龇牙咧嘴。真不是做梦。

插在石碑前的桃木尺还在,只是上面的血迹变成了暗红色,那行“陈三手之墓”的小字也淡得快要看不清了。周围的坟地恢复了平静,油灯重新亮了起来,发出昏黄的光。

“活下来了?”我喃喃自语,心脏不争气地狂跳起来。刚才那种全身被撕裂又重组的感觉还残留在神经里,可现在除了有点头晕,竟然哪儿都不疼了。

我扶着石碑站起来,刚走两步就脚下一软,差点摔倒。低头一看,吓了一跳——不知道什么时候,我竟然赤着脚,脚心沾满了泥巴,还扎了片碎玻璃。

“操。”我骂了一声,一瘸一拐地走到桃木尺旁边,想拔出来当拐杖用。可这破尺子像是长在了地里,我使出吃奶的劲都没撼动分毫。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我浑身一僵,猛地转过身,握紧了拳头。月光下,一个穿着黑色衬衫的男人正站在不远处,手里提着盏煤油灯,火苗在夜风里微微晃动。

男人很高,头发乱糟糟的,脸上胡茬青黑,左额角有道疤痕,从眉毛一直延伸到颧骨。他穿的黑衬衫皱巴巴的,袖口卷到手肘,露出小臂上纹着的奇怪图案——像是个没眼睛的纸人。

最让我心惊的是他手里的东西。那盏煤油灯的灯座不是铁皮做的,而是用一节惨白的骨头雕成的,上面刻满了密密麻麻的符文,跟我之前那根骨笛上的纹路有点像。

“你是谁?”我沉声问道,全身的神经都绷紧了。这荒山野岭的坟地里突然冒出来一个人,怎么想都不对劲。

男人没说话,只是举起煤油灯照了照我的脸。灯光有点刺眼,我下意识地眯起眼睛。他看了我足足半分钟,突然咧嘴笑了,露出两颗略显尖锐的虎牙。

“总算等到你了,镇魂使。”男人开口了,声音有点沙哑,却带着一股说不出的熟悉感。

我的心脏猛地一缩:“你认识我?”

“何止认识。”男人走近几步,煤油灯的光芒照亮了他脚下的路。我这才发现,他竟然也是赤着脚,脚心沾着同样的泥巴,只是他的脚底板厚得像老茧,根本不怕扎。

“你到底是谁?”我再次问道,手悄悄摸向口袋里的镇魂符。这才想起,之前对付纸人和阴兵的时候,符早就用完了。现在我就是个空有一身冷汗的普通人。

男人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晃了晃手里的煤油灯:“别紧张,我不是来打架的。”他指了指我身后的墓碑,“这地方呆不得,黑袍人的人马上就到。”

“黑袍人?”我愣了一下,想起那个没有五官的黑衣人,“他不是被卷进漩涡里了吗?”

“卷进去的只是个分身。”男人嗤笑一声,抬脚踢飞了脚边的一块石头,“那老东西狡猾得很,本体藏在万阴门后面呢。”

我皱起眉头:“万阴门是什么?”

“你连万阴门都不知道?”男人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上下打量着我,“陈老鬼没跟你说?”

提到爷爷,我心里一沉:“我爷爷已经死了。”

男人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他叹了口气,走到我身边,用没拿灯的那只手指了指远处的山坳:“那边有间破庙,先去那里躲躲。路上我慢慢跟你说。”

我犹豫了一下。这人来路不明,身上还有诡异的纹身,怎么看都不是善茬。可他说的没错,这坟地确实不安全,谁知道黑袍人会不会突然冒出来。

“怎么,不敢?”男人挑了挑眉,语气带着点挑衅。

我咬了咬牙。事到如今,也没别的选择了。我转头看了看那根拔不出来的桃木尺,又看了看男人手里的骨头煤油灯,最终还是点了点头:“行,我信你一次。”

男人笑了笑,转身朝山坳走去。他走路的姿势很奇怪,像是左腿有点瘸,但又不明显,只是走起路来一轻一重的。我跟在他身后,小心翼翼地保持着几步的距离。

夜风吹过树林,发出沙沙的声响。煤油灯的光芒忽明忽暗,将我们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在地上扭曲变形,像极了之前那些纸人。

“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我忍不住开口。

“他们都叫我骨头。”男人头也不回地说道,“至于真名,早就忘了。”

“骨头?”这什么破名字,我在心里吐槽道。

骨头似乎猜到了我在想什么,嘿嘿笑了两声:“这名字好记,总比你那个陈三手强。”

我脸一红,这名字确实不怎么好听。以前在镇上,街坊邻居都这么叫我,后来转行扎纸人,这外号就更响亮了。

“你到底是什么人?”我再次问道。

骨头停下脚步,转过身,煤油灯的光芒正好照在他脸上,左额角的疤痕在光影下显得格外狰狞。他盯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我是你爷爷的老朋友。也是......当年负责保护你的人。”

“保护我?”我愣住了,“我需要谁保护?”

“你当然需要。”骨头叹了口气,转身继续往前走,“从你出生那天起,就有人想把你挫骨扬灰了。”

我跟在他身后,心里翻江倒海。爷爷...老朋友...保护我...这些信息碎片在我脑子里乱窜,却怎么也拼不出完整的图案。

我们走了大概半个多小时,前方出现了一点微弱的光芒。骨头指了指那边:“到了。”

走近了才发现,那是一间破败的山神庙,屋顶塌了一半,神像倒在地上,缺了条胳膊。庙门口挂着两盏褪色的红灯笼,被风吹得摇摇晃晃,里面的蜡烛早就灭了。

骨头推开门,一股霉味扑面而来。他把煤油灯放在供桌上,里面的骨头灯座发出幽幽的绿光。我这才看清,庙里竟然还有一个人。

那是个女人,坐在墙角的草堆上,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褂子,头发盘在脑后,插着一根桃木簪子。她低着头,正在缝补一件黑色的衣服,手指细长,动作麻利。

听到我们进来,女人抬起头,冲我们笑了笑。那是一张很普通的脸,眼角有几道细纹,嘴唇很薄,左嘴角有颗小小的痣。可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她的眼睛很特别,黑白分明,像是能看透人心。

“回来了?”女人开口了,声音很温柔,像是山涧里的泉水。

“嗯,找到他了。”骨头走到女人身边,习惯性地想伸手搭她的肩膀,却又在半空中停住,尴尬地挠了挠头。

女人似乎没在意,她放下手里的针线,站起身,走到我面前。她比我矮一个头,得仰着脖子看我。

“你就是三手吧?”女人笑着说,眼角的细纹挤在一起,显得很亲切,“我叫阿秀,是你爷爷的徒弟。”

“爷爷的徒弟?”我更加糊涂了。爷爷这辈子就守着那个扎纸铺,连话都懒得跟人多说,什么时候收过徒弟?

阿秀像是看出了我的疑惑,她转身从草堆里拿出一个破旧的布包,递给我:“这是你爷爷留给你的,他说等你真正成为镇魂使那天,再交给你。”

我接过布包,触手有点硬,像是包着什么金属物件。我刚想打开,骨头突然开口了:“别在这里打开,不安全。”

我看向骨头,他正用煤油灯照着庙门口,眉头紧锁:“有人来了。”

阿秀脸色一变,迅速吹灭了煤油灯。庙里瞬间陷入一片漆黑,只有窗外的月光透过破洞照进来一点微弱的光芒。

“躲到神像后面去。”阿秀压低声音说道,推了我一把。

我踉跄着跑到倒塌的神像后面,躲在一块断裂的石像后面。骨头和阿秀则藏在供桌下面,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两把闪着寒光的匕首。

庙门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像是有很多人。接着是木门被推开的“吱呀”声,几个黑影走了进来。

“头儿,没人啊。”一个沙哑的声音说道。

“仔细搜!那小子肯定跑不远!”另一个粗豪的声音响起。

我屏住呼吸,透过石像的缝隙往外看。进来的是五个黑衣人,都戴着黑色的面罩,只露出两只眼睛。他们手里拿着砍刀和符箓,正小心翼翼地在庙里搜查。

其中一个黑衣人走到倒塌的神像旁边,抬脚踢了踢石像的脑袋。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握紧了拳头。

就在这时,供桌下面突然飞出两把匕首,直直刺向两个黑衣人的喉咙。那两个黑衣人甚至来不及惨叫,就捂着脖子倒在地上,鲜血从指缝里汩汩涌出。

“什么人?!”剩下的三个黑衣人惊呼一声,举起砍刀摆出防御姿势。

骨头和阿秀从供桌下面跳了出来,阿秀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叠镇魂符,动作麻利地撒了出去。符纸在空中自动点燃,化作金色的火焰,朝着黑衣人飞去。

“是道门的人!”一个黑衣人怪叫一声,转身就想跑。

“留下吧!”骨头低喝一声,身形如电,瞬间冲到那个黑衣人面前,左手刀划开他的喉咙,右手抓住他的头发往供桌上一撞。

“嘭!”的一声闷响,黑衣人脑袋开花,倒在地上不动了。

剩下的两个黑衣人心胆俱裂,对视一眼,转身就往庙外跑。阿秀冷哼一声,从怀里掏出一把纸人钉,甩手扔了出去。

纸人钉带着破空声,精准地刺入两个黑衣人的小腿。他们惨叫一声,摔倒在地。骨头几步追上去,手起刀落,干脆利落地解决了他们。

庙里恢复了安静,只剩下浓重的血腥味。阿秀拿出火折子,重新点燃煤油灯。灯光下,五具黑衣人的尸体躺在地上,血流了一地。

“这些是什么人?”我从神像后面走出来,胃里一阵翻涌。虽然之前也杀过不少纸人和厉鬼,但杀人还是第一次,感觉完全不一样。

“黑袍人的手下,阴差司的人。”骨头用布擦着匕首上的血,脸上没什么表情,“这些人专门替黑袍人处理不干净的事。”

阿秀蹲下身,检查着黑衣人的尸体。她从一个黑衣人怀里掏出一块黑色的令牌,上面刻着一个“阴”字。

“果然是阴差司的。”阿秀皱着眉头,“没想到黑袍人这么快就派人来了。”

“阴差司是什么?”我问道。这名字听起来像是官方机构,难道阴间还有警察?

“算是吧。”骨头收起匕首,走到我身边,“阴差司是万阴门下面的组织,专门负责抓捕和镇压不听话的鬼魂,有时候也帮黑袍人处理活人。”

我心里咯噔一下:“他们为什么要抓我?”

“因为你是镇魂使啊。”骨头奇怪地看着我,“镇魂使是万阴门最大的敌人,黑袍人做梦都想除掉你。”

我更加糊涂了:“镇魂使到底是什么?我爷爷从来没跟我说过。”

骨头和阿秀对视一眼,阿秀叹了口气:“这件事说来话长。三手,你先打开你爷爷留给你的那个布包。”

我点点头,小心翼翼地打开手里的布包。里面是一个巴掌大小的青铜盒子,上面刻着和我之前那个平安锁一样的花纹。盒子没有锁,只是盖得很紧。

我打开盒子,里面放着一张泛黄的纸条和一枚黑色的玉佩。玉佩是不规则形状的,上面刻着一个模糊的人脸,看不出是男是女。

我拿起纸条,上面是爷爷那熟悉的字迹,歪歪扭扭的,像是写的时候很匆忙:

“三手吾孙,当你看到这封信时,应该已经知道镇魂使的事了。祖师爷传下来的规矩,陈家每代只能有一个镇魂使,负责平衡阴阳两界,镇压恶鬼。但这背后有个天大的秘密——镇魂使其实是万阴门的钥匙,只要找到镇魂使,打开万阴门,就能释放里面的百万阴兵,颠覆三界。当年爷爷为了保护你,用自己的命换了你的命,让你能像普通人一样长大。但现在看来,该来的还是来了。盒子里的是‘镇魂印’,你滴一滴血上去,就能觉醒完整的镇魂使之力。但爷爷要提醒你,一旦觉醒,你就再也回不了头了。何去何从,你自己决定吧。爷爷在九泉之下,祝你平安。”

纸条的最后,画着一个简单的笑脸,和爷爷每次给我留纸条时画的一样。

我的手不停地颤抖,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原来...原来爷爷是为了我才死的。那个平时对我爱答不理,却总在我扎坏纸人时默默帮我修好的老头子,竟然为我付出了这么多。

“三手...”阿秀走到我身边,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擦了擦眼泪,深吸一口气,拿起那枚黑色的玉佩。玉佩触手冰凉,上面的人脸像是活过来一样,正幽幽地看着我。

“觉醒镇魂使之力,会怎么样?”我问道。

“你会获得更强大的力量,能召唤更多的阴兵,也能使用陈家祖传的扎纸秘术。”骨头说道,“但同时,你也会成为万阴门的头号目标,以后的日子,就再也没有安生的时候了。”

我看着手里的玉佩,又想起了小铛消失前那个浅浅的笑容,想起了那些为了保护我而自爆的纸人,想起了爷爷最后留下的那个笑脸。

“我没有选择了,对吧?”我抬起头,看向骨头和阿秀。

骨头咧嘴一笑:“本来就没选择。从你扎第一个纸人开始,你的命运就已经注定了。”

阿秀也点了点头:“三手,你爷爷一直希望你能过普通人的生活,但有些责任,是躲不掉的。”

我深吸一口气,咬破自己的指尖,将一滴鲜血滴在黑色的玉佩上。

鲜血接触到玉佩的瞬间,像是被吸了进去。玉佩上的人脸突然睁开眼睛,射出两道红光,直射我的眉心。

“啊!”我惨叫一声,感觉脑袋像是要炸开一样,无数陌生的记忆碎片涌入脑海——古战场的厮杀,阴森的地牢,破碎的纸人,还有一个模糊的黑衣人影...

我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皮肤下面像是有虫子在爬。胸口的位置再次发烫,这次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剧烈,像是有一团火焰在燃烧。

“撑住!”骨头抓住我的肩膀,大声喊道,“这是觉醒的过程,千万别晕过去!”

我咬紧牙关,拼命抵抗着脑海里的陌生记忆。那些记忆太痛苦了,充满了血腥和杀戮,还有无尽的孤独。难道这就是历代镇魂使的记忆?

不知过了多久,眉心的红光渐渐消散,胸口的灼痛感也慢慢减轻。我瘫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全身都被汗水湿透了。

“感觉怎么样?”阿秀递给我一碗水。

我接过水喝了一口,感觉喉咙舒服多了。我看向自己的手,皮肤下面隐隐有金光流动,掌心里出现了一个和玉佩上一样的人脸印记。

“我...感觉有点不一样了。”我说道,试着活动了一下手指。指尖似乎有电流划过,全身充满了力量感。

骨头笑了笑,踢给我一把匕首:“试试。”

我接过匕首,按照脑海里突然多出的记忆,用指尖沾了点血,在匕首上画了个简单的符文。符文刚画完,就发出一阵微弱的金光。

“这是...镇魂符?”我愣住了。以前画符都需要黄纸和朱砂,现在竟然能用指尖直接画在匕首上?

“这只是基础中的基础。”骨头拍了拍我的肩膀,“以后你会的还多着呢。”

阿秀突然皱起眉头,看向庙门口:“我们得尽快离开这里。刚才的打斗肯定惊动了附近的阴差。”

我点点头,站起身。虽然还有点头晕,但感觉身体里充满了陌生的力量。我把黑色玉佩挂在脖子上,揣好爷爷的纸条,跟着骨头和阿秀往庙外走去。

刚走到门口,我突然停下脚步。脑海里的记忆碎片突然变得清晰起来,一个画面闪过——黑袍人的真面目。

“我知道黑袍人是谁了!”我惊呼一声。

骨头和阿秀同时转头看向我:“是谁?”

我咽了口唾沫,说出了那个让我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名字:

“是我爷爷!”

庙门外的山风突然灌进来,卷起地上的血沫打在我脸上。阿秀手里的煤油灯芯发出“噼啪”爆响,将三个人影在断墙上扯成了奇形怪状的皮影。

骨头发青的手指突然攥住我手腕,指节抵着我掌心血脉跳动的地方:“再说一遍?”他衬衫领口沾着的血珠滴在我手背上,冰凉黏腻。

“黑袍人...是我爷爷。”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不是冷的。脑海里那个画面越来越清晰——黑袍掀起时露出的半截脖颈,有颗和爷爷一模一样的绿豆大小的红痣,长在左边动脉上。小时候我总好奇地戳那颗痣,爷爷就会笑着把我手打开,说那是被纸人针扎的。

阿秀突然把煤油灯重重顿在石阶上,灯座的骨头裂开条细缝。她转身从草垛里翻出个巴掌大的木匣子,铜锁在月光下泛着青黑。我认出那是爷爷床头摆了十几年的百宝箱,他总说里面装着扎纸人的宝贝,死也不让我碰。

“不可能!”阿秀的指甲深深掐进匣锁缝隙,“师父三年前就下葬了,我亲眼看着棺材钉死...”她的声音突然卡住,目光落在我胸口。我的衬衫不知何时被汗水浸透,贴在皮肤上,镇魂印透过布料显出个模糊的人脸轮廓,正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骨头突然爆笑出声,弯腰笑得直捶大腿,眼泪从眼角滚进胡茬里。他指着我脖子上的玉佩,又指着地上黑衣人的尸体,最后笑得蹲在地上起不来:“陈老鬼啊陈老鬼...你这招偷天换日玩得够绝!”

“什么偷天换日?”我扶住摇晃的阿秀,她手里的木匣“哐当”掉在地上,滚出来一卷发黄的纸——竟然是爷爷的扎纸图谱,最后一页用朱砂画着个黑袍纸人,心口位置用针扎着个生辰八字。我的生辰八字。

骨头终于止住笑,用匕首挑起那卷纸:“当年下葬的根本不是你爷爷。”山风吹动他额前的碎发,露出那道横贯眉眼的疤痕,“黑袍人每隔三十年要换一次肉身,镇魂使的血是最好的药引。你爷爷早就被炼成了纸人傀儡,刚才那不过是他老人家留的后手。”

“后手?”我摸到玉佩突然发烫,像块烙铁贴在皮肤上。

“不然你以为那漩涡为什么只卷走分身?”骨头上前一步,匕首尖点着纸人图谱上的生辰八字,“你爷爷用镇魂印护住你的魂,自己当了黑袍人的容器。刚才在坟地裂胸而死的,根本不是你。”

喉咙突然被什么堵住,我踉跄后退撞在断神像上。原来镇魂使不是钥匙,是诱饵。爷爷用自己的命做饵,钓了这三十年的鱼。

阿秀突然抓起地上的匕首冲向我,桃木簪子在月光下闪着寒光:“把玉佩摘下来!黑袍人肯定在附近!”

“摘?”骨头突然抓住她手腕,两人的影子在墙上扭打起来,“现在摘下来,陈老鬼三十年心血全白费!”

玉佩烫得像要烧穿我的皮肉,脑海里突然响起熟悉的咳嗽声,爷爷坐在藤椅上抽着旱烟,纸人铺的檀香味从记忆深处漫出来。“三手啊,”他浑浊的眼睛看着我,手里的旱烟杆在青石板上敲出火星,“扎纸人最重要的是心,人心要是歪了,扎出来的就是厉鬼。”

“轰!”

庙门突然被巨力撞开,木屑混着黑风卷进来。漫天纸灰里,黑袍人静静站在月光下,领口露出的脖颈上,那颗红痣在阴风中微微发亮。

“咳咳。”他抬起头,露出被黑袍遮住大半的脸,只有嘴角那颗熟悉的痦子在笑,“三手,爷爷教过你,扎纸替身要取本人头发指甲...”

我下意识摸向口袋,空空如也——今早梳头掉的头发,被爷爷捡起来收进了他的烟荷包。

黑袍人缓缓抬起手,三枚锈迹斑斑的棺材钉悬浮在半空,钉尖映着我惨白的脸。骨头突然把我推到阿秀身后,自己迎着棺材钉冲上去:“带他走!万阴门在血月升起来之前必须封印!”

阿秀抓住我的手腕就往庙后跑,指缝间全是冷汗。我回头看见骨头被棺材钉穿透肩膀钉在墙上,黑袍人弯腰从他怀里掏出个血布包——那是爷爷留给我的平安锁,今早还挂在我脖子上。

“三手!”骨头咳出的血溅在黑袍上,“他要镇魂印开万阴门!”

身后突然传来阿秀的惨叫,我猛地回头,看见她心口插着根桃木簪,正是她一直插在发髻上的那根。黑袍人站在她身后,手里捏着半块碎裂的平安锁,另一半还挂在我脖子上晃荡。

“这才是真的钥匙。”黑袍人举起沾血的平安锁碎片,月光照在上面,显出里面包裹的一缕灰发——那是爷爷的头发,和我的生辰八字一起被缝在了锁芯里。

阿秀顺着断墙滑倒在地,手指死死抓住我的裤脚。她的血染红了我的赤脚,带来滚烫的触感,就像小时候奶奶用热毛巾给我敷肚子。

黑袍人一步步走来,悬浮的棺材钉在他掌心转出个诡异的圈。我突然想起爷爷扎最后那个纸人时说的话:“三手你看,纸人没心,所以不怕疼。”

玉佩烧得我胸腔里像有团火在滚。我蹲下身抱住阿秀逐渐变冷的身体,骨头上的人脸印记突然睁开眼睛,射出两道红光。黑袍人手里的棺材钉突然转向,齐刷刷钉进他自己的肩膀——就像很多年前,爷爷教我扎纸人时,故意让针扎破的手指。

“爷爷...”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抖,玉佩上的人脸缓缓露出个熟悉的笑容,和爷爷每次给我留纸条时画的一样。

黑袍人突然剧烈颤抖,黑袍下传出熟悉的咳嗽声。他抬手扯掉兜帽,露出张一半腐烂一半鲜活的脸,腐烂的那边是黑袍人空洞的眼窝,鲜活的这边,眼角有颗红痣在月光下亮得刺眼。

“快跑...”他用爷爷的声音说道,腐烂的手指指向庙后的密道,“血月...要出来了...”

远处突然传来狼嗥,血红色的月光从乌云里爬出来,照在黑袍人身上。他的身体像被水泡过的纸人般迅速膨胀,皮肤下有东西在涌动,像是无数纸人在撕扯他的皮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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