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只眼睛裂开的瞬间,温热的液体顺着额头流下,滴进血池里荡开层层波纹。那些苍白的手突然停住动作,齐刷刷转向我,五指关节发出"咔吧咔吧"的声响。阿秀的纸人跪在符文中央,蓝布褂子被血水泡得发胀,左手无名指仍保持着微微翘起的弧度——那是她给纸人上色时的习惯。
"原来...是这样。"骨头的声音从藤蔓缠绕中传来,他的脸正在变成纸糊的模样,眼睛的位置戳着两颗黑纽扣,"陈老鬼算准了我们会走这条路。"
泥塑突然剧烈摇晃,身上的蓝布褂子寸寸撕裂,露出里面塞满的黄纸符。每张符纸上都用朱砂画着人脸,嘴巴一张一合念叨着同一个词:"替身..."。我额角的血滴进眼睛里,视线突然变得清晰——那些符纸人脸上的皱纹,和爷爷临终前的模样一模一样。
"你早就知道了?"我摸着发烫的镇魂印,符纸上的"三"字已经渗进皮肉里,和胎记融为一团。阿秀的纸人突然抬起头,纸糊的脸颊裂开道缝隙,露出半截真实的耳垂,上面还挂着那只生锈的银耳环。这是我十岁生日时,阿秀用攒了三个月的零钱买的。
血池里的波纹突然变成漩涡,桃木簪子从符文中央弹起,尖端正对着我胸口。镇魂印烫得像要烧穿皮肉,我看见自己的影子在池水中慢慢变形,长出和泥塑一样的泥脑袋。腰上的铜剪刀突然自动出鞘,咔嚓声中剪断了几根抓过来的苍白手臂——那些手臂掉在地上,立刻变成揉皱的黄纸。
"该换了..."泥像的嘴巴张得老大,里面涌出成团的蛆虫,"陈家欠林家的,总得有人还。"
我踉跄着后退半步,后腰撞到冰凉的岩壁。那些刻着镇魂符的石壁正在渗出血珠,顺着鬼画符的纹路汇成小溪,流进血池里泛起腥臭的泡沫。骨头的惨叫声突然拔高,我转头看见藤蔓正从他七窍里钻出,在他背后织成半张人脸——爷爷在照片里的模样,缺了颗门牙。
"阿秀当年不是倒在庙里..."我盯着纸人耳垂上的耳环,突然想起爷爷葬礼那天,帮忙抬棺材的王伯说漏的话,"那天是你替我去的后山槐树林,对不对?"
纸人没有回答。她腐烂的眼眶对准我额角的第三只眼,桃木簪子突然发出嗡鸣。血池中央浮出块半透明的冰棺,里面躺着个穿红肚兜的婴儿,左手腕系着和阿秀一模一样的红线。冰棺壁上凝结着霜花,组成我从未见过的复杂符咒,符眼位置嵌着枚铜钱——和爷爷工具箱底下藏着的那七枚镇魂钉一模一样,只是小了几号。
"替命阵需要活祭..."我声音发颤,想起爷爷临终时攥着我的手不肯放,指腹反复摩挲我手腕内侧的胎记,"你把自己的魂封进纸人里,替我当了二十年的阵眼?"
纸人突然剧烈抖动,纸糊的皮肤一块块剥落,露出下面的稻草骨架。最让我头皮发麻的是她胸口——那里插着半截生锈的剪刀,和我现在腰上别着的铜剪刀缺口严丝合缝。二十年前我在槐树林迷路,回家发现铜剪刀不见了,爷爷说是被野狗叼走了。
"三手,快走!"骨头突然挣脱藤蔓扑过来,他的左手已经完全变成纸糊的,指尖却还冒着铜钱的青光,"她在解活结!"
我这才注意到阿秀脖颈上的红线正在松动,爷爷特有的活结打法在血光中格外清晰。二十年前扎第一个纸人时,爷爷手把手教我打这个结,说解铃还须系铃人,活结只能由打结人亲手解开。当时我手笨学不会,是阿秀在旁边用红绳编了只蜻蜓给我做示范。
纸人突然抓住桃木簪刺向自己心口,红线应声断裂的瞬间,整个石室剧烈摇晃。冰棺咔嚓作响,裂缝里淌出黑色的液体,在地上汇成林家门口那条小溪的模样。我看见童年的自己蹲在溪边捞蝌蚪,阿秀挽着裤脚站在水里,蓝布褂子下摆沾着泥巴——那天放学后她没有回家,第二天村民在槐树林发现了她的红头绳。
"七星阵齐了!"骨头拽着我冲向石室后方的暗门,他纸糊的左手在我胳膊上留下五个漆黑的指印,"陈老鬼根本不是要你当替身,他要的是双生魂!"
暗门突然自动打开,阴风裹着纸钱扑面而来。我看见爷爷站在通道尽头,穿着他下葬时的那身寿衣,手里捧着个扎了一半的纸人。纸人已经画好了脸,左嘴角那颗痣点得鲜红,正是阿秀的模样。老人家抬起头,缺了门牙的嘴巴咧开个诡异的笑:"三手,该学最后一门手艺了。"
血池突然炸开,黑色液体溅了满身。我低头看见胸口的镇魂印变成了血红色,符纸上的"三"字正在扭曲变形,慢慢变成个"林"字。阿秀的纸人站在血池中央,已经看不出人形,只剩半截稻草手臂还保持着握笔的姿势,指向冰棺里那个婴儿——他左手腕内侧,有块和我一模一样的月牙形胎记。
"你本来该姓林。"爷爷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纸人脸上的眼睛突然转动,"当年你爹带你娘跑了,留下个女娃抵陈家的债..."
骨头突然把我推进暗门,纸糊的手掌在我后心印下道滚烫的符咒:"去万阴门!那边有你爹娘的消息!"藤蔓缠住他的脚踝往回拖,我看见他最后做了个手势——是爷爷教我的扎纸收尾结,代表"此恨绵绵"。阿秀的纸人突然转向骨头,半截手臂指向暗门深处,桃木簪子"当啷"一声掉在地上,断裂处露出里面的红绳芯。
暗门在身后缓缓关闭,阴风卷起的纸钱贴在石墙上,组成我爹娘的照片。他们站在民政局门口,我娘抱着襁褓里的婴儿,脸上带着和纸人阿秀一样的微笑。照片右下角的日期有些模糊,但能看清是二十年前的七月十五——正是阿秀失踪的那天。
通道比刚才更宽敞些,头顶挂着串风干的纸人,每个都只有巴掌大小,穿的衣服从婴儿襁褓到寿衣一应俱全。最显眼的是最末那个,穿着我十五岁时的蓝白校服,左嘴角用朱砂点了颗痣。纸人手捧的毕业证书上,名字处挖了个小洞,刚好露出后面岩壁上刻着的"林秀"二字。
"原来你早就知道自己叫林秀。"我摸着纸人冰凉的脸颊,想起她每次给纸人上色时都要多调份朱砂,原来是留给自己的。通道前方隐约传来流水声,和林家门前那条小溪的叮咚声一模一样。二十年前我总蹲在溪边等阿秀放学,她会从帆布包里掏出个油纸包,里面是热乎乎的糖糕。
突然脚下一空,我重重摔在青石板上。这里像是个地下祭坛,中央竖着七根盘龙柱,每根柱子上都绑着个纸人,穿着不同姓氏的寿衣。林家的纸人就在正中央,蓝布褂子破烂不堪,左手无名指保持着翘起的姿态。她面前的供桌上摆着三副牌位,中间那个刻着"陈讳长生之灵位",左边是"先妣林氏秀莲神位",右边的牌位还没写名字,空白处刻着生辰八字——正是我的生日。
供桌底下传来簌簌响动,我掀开桌布看见个扎了一半的纸人躺在里面。这是我昨天刚扎的,本来要给城南张大爷当替身。但此刻纸人的脸变成了我的模样,左嘴角那颗痣点得鲜红,胸口用血写着个"替"字。最让人心惊的是纸人的左手——少了根无名指,断口处沾着新鲜的稻草。
水面突然泛起涟漪,我看见倒影里的自己额角没有第三只眼,镇魂印也变成了清楚的"陈"字。但当我伸手去摸时,指尖却穿过了自己的脸——倒影正在慢慢变成阿秀的模样,蓝布褂子胸前的窟窿里塞着我的铜剪刀。
"该换了。"阿秀的声音从牌位后面传来,我转身看见她穿着那身洗得发白的蓝布褂子,站在二十年前的槐树林里。地上落满新鲜的槐花,她手里捧着本《扎纸秘术》,书页间夹着张泛黄的照片——我爹娘抱着婴儿站在民政局门口,襁褓里的孩子戴着和我一模一样的平安扣。
血月突然从树叶缝隙照进来,在地上投下道细长的光带,刚好落在阿秀手里的书页上。我看见秘术最后一页被人用朱砂改过,"换魂术"三个字被圈起来,旁边批注着:"以同姓者为引,血亲为佳,双生者可破。"
"你不是阿秀姐。"我后退半步撞到槐树干,老树皮硌得后背生疼,"阿秀的左手无名指是完整的,她只是小时候被针扎过留了道疤。"
女人慢慢抬起左手,无名指果然完好无损,但指腹有道月牙形的疤痕——和我工具箱里那把铜剪刀的缺口完全吻合。二十年前我弄丢剪刀后,爷爷用桃木给我做了把新的,说铜剪刀阳气重,小孩子镇不住。现在想来,他根本不是在找剪刀,是在找替死鬼。
"我是林秀,也是阿秀。"女人把秘术举到月光下,扉页突然浮现出血字,"陈家每代长孙都要找个同姓人当替身,你爷爷选了我,就像他爹选了他一样。"血字组成家谱图谱,我看见陈家七代人的名字后面都跟着个括号,里面写着不同的姓氏,最后的"陈三手"后面空着,旁边用红笔标注:"七月半换林氏"。
槐树林突然开始旋转,女人的脸在阿秀和我娘之间反复变化。地上的槐花聚成漩涡,露出底下的青石板——和石室内的七星阵图案完全相同。每个星位上都插着根镇魂钉,其中六根已经锈迹斑斑,只有最中央的那根闪着银光,钉尖上挂着个平安扣,和我娘照片里那个一模一样。
"你娘当年怀着双胞胎跑了。"女人的声音突然变成爷爷的腔调,青石板上的血字开始流动,"我找了二十年才找到你..."镇魂钉突然射出红光,形成道锁链缠住我的脚踝。我低头看见自己的影子正被缓缓拽进七星阵中央,那里的石缝里渗出粘稠的血浆,闻起来像极了爷爷扎纸人时用的浆糊。
阿秀的纸人突然从血里钻出来,桃木簪子划破我的掌心。鲜血滴在平安扣上的瞬间,镇魂印突然爆发出刺眼的青光。我看见二十年前的真相在青光中展开:爷爷抱着襁褓里的女婴走进槐树林,女婴左手腕挂着平安扣;阿秀躲在树后,手里攥着半块掰碎的糖糕;还有个男婴被放在民政局门口,襁褓里塞着张写着"陈三手"的纸条...
"原来我才是替身。"我摸着发烫的镇魂印,那块林氏胎记正在慢慢消退。青石板突然裂开,底下涌出无数纸人残肢,每个都穿着不同时期的衣服,脸上却长着一样的眼睛——我娘的杏核眼,眼角有颗泪痣。最上面的纸人穿着现代连衣裙,脖子上挂着枚铜钱项链,和骨头给我的那枚一模一样。
女人突然撕下面具,露出张和我娘七分相似的脸。她脖颈上的红线已经解开,露出里面的镇魂印——和爷爷去世时胸口那个血洞形状完全相同。"你爷爷用我的魂续了十年阳寿。"她举起桃木簪刺向自己心口,"现在,该你还了。"
桃木簪尖离她胸口只有寸许时,突然被什么东西弹开。骨头纸糊的手掌穿过女人的胸膛,纸缝里渗出的青光组成个复杂的符咒。"陈老鬼算漏了这步。"他的声音像揉皱的纸页在摩擦,"双生魂需要双生祭。"女人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身体开始变成纸浆,落在地上长出朵朵血红色的花——和石室内那些会吸血的花一模一样。
槐树林开始崩塌,露出后面的万阴门。黑沉沉的门楼上挂着块匾额,写着"生人勿进"四个古字。门缝里渗出的阴风卷着纸钱,在我面前组成阿秀的笑脸:"记得给我扎个带糖糕的纸人。"她脖子上的红线慢慢飘落,化作颗星星飞进万阴门深处。
我摸着胸口渐渐冷却的镇魂印,那里现在只有个模糊的疤痕,像朵凋谢的桃花。骨头的纸手在我掌心画着什么,青石板上浮现出最后的血字:"入此门者,再无回头路。"万阴门突然发出沉重的响声,缓缓向内开启,里面漆黑一片,只能听见流水声——和林家门前那条小溪一模一样。
万阴门后并非想象中的幽冥地府,而是条青石板铺就的小巷。两侧斑驳的砖墙上爬满凌霄藤,在廊檐下织成绿帘,阳光穿过叶隙洒下铜钱大小的光斑,落在巷口那盆开得正盛的茉莉花上。这场景太过熟悉——二十年前我每天放学后都会抄近路穿过这条巷子,阿秀总蹲在茉莉花边等我,帆布包里装着两块油纸包好的糖糕。
"进来坐。"
门楣上挂着褪色的"林记扎纸铺"木牌,一块玻璃橱窗里摆着纸扎的童男童女,穿红着绿的模样和记忆中阿秀扎的如出一辙。柜台后坐着个穿蓝布褂子的老太太,鼻梁上架着老花镜,正用竹刀削着黄纸。听见脚步声,她抬起头推了推眼镜,银框在阳光下闪过道寒光——是阿秀奶奶去世时带进棺材的那副。
我摸着后腰的铜剪刀,金属冰凉的触感让掌心渗出薄汗。老太太放下竹刀,柜面上的铜铃铛突然叮铃作响,惊飞了檐下的麻雀。那些停在电线上的麻雀没有飞走,反倒排成整齐的队列,黑豆豆的眼睛齐刷刷盯着我脖颈——那里的镇魂印疤痕还在隐隐发烫。
"你爷爷总说陈家的手艺传到你这辈要绝了。"老太太打开褪色的铁皮盒,里面码着七个大小不一的铜铃铛,和我工具箱底层那串一模一样。她拈起最小的那个晃了晃,巷尾突然传来线轴滚动的声响,"他倒是忘了,当年要不是我教他勾魂结的打法,他连扎个纸马都费劲。"
橱窗里的纸人突然齐齐转头,僵硬的脖颈发出砂纸摩擦的声响。我这才看清它们脸上的皱纹——左边男童眼角有颗泪痣,右边女童左手无名指微微翘起。二十年前元宵节,阿秀说要扎对会走路的纸人陪我玩,结果熬了三个通宵也没成,倒是把自己的手指扎出了血,染红了女童的蓝布褂子。
"这巷子走不出去的。"老太太用竹刀挑起串纸钱,金粉簌簌落在玻璃柜台上的相框里。照片里穿中山装的男人正抱着扎满红绳的女婴,背景是民政局门口——和通道墙上那幅一模一样,只是这次能看清襁褓里的平安扣上刻着个"林"字。
铜剪刀突然在腰间发烫,我转身看见巷口不知何时站满了纸人。它们穿着各个年代的衣服,从清朝的长袍马褂到现代的运动服,每张脸都带着相同的微笑——阿秀失踪那天早上,她把最后半块糖糕塞进我手里时,脸上就是这种笑。最前面的纸人穿着蓝白校服,左嘴角用朱砂点了颗痣,手里捧着本翻开的毕业相册,某页用红笔圈出两个名字:林秀和陈三手。
"七月半还魂夜,阴阳门开替身别。"老太太哼起古怪的调子,手指在铜铃铛上来回拨动,"你以为骨头真能护着你?他不过是陈老鬼扎的第七个保镖。"
线轴滚动声越来越近,巷尾转出个推着独轮车的身影。纸糊的车轮碾过青石板,洒下一路黄纸,车斗里装满扎了一半的纸人,每个胸口都写着不同的姓氏。推车人戴着顶破旧的草帽,露出的左手皮肤正在变成稻草——正是被藤蔓拖走的骨头。他草帽下的脸已经完全纸糊化,但纸缝里渗出的青光仍保持着托我进暗门时的形状。
"七月十五的子时三刻。"老太太突然抓起铜铃铛在柜台猛敲三下,所有纸人同时转向我,"你爹娘该来接你了。"
巷子两侧的砖墙开始渗出血珠,顺着凌霄藤的纹路汇成小溪,在青石板缝隙里哗啦啦流动。橱窗里的纸人不知何时站到我身后,冰凉的手指搭上我的肩膀。独轮车停在柜台前,骨头摘下草帽深深鞠躬,纸糊的脸上裂开口子,露出里面塞得密密麻麻的黄纸符——每张符上都画着我的生辰八字。
最骇人的是独轮车斗里那个最新扎的纸人,穿着我昨天才买的黑色夹克,胸口用血写着个"陈"字。纸人手里捏着把桃木簪子,簪尖滴着粘稠的血浆,落在地上烧成幽蓝的火苗。老太太用竹刀挑起纸人左手,无名指位置果然空荡荡的,断口处塞着半块已经硬化的糖糕——和二十年前阿秀死在槐树林时手里攥着的那半块,一模一样。
"他算准你会来万阴门。"骨头的声音从纸符缝隙里挤出,像被水泡过的草纸在摩擦,"陈老鬼在门后布了七星锁魂阵..."
话音未落,巷口突然刮起旋风,卷起满地纸钱贴在砖墙上。那些钱纸上渐渐浮现出人脸,最后组成我爹娘的模样。他们穿着照片里那身衣服,脸上带着僵硬的笑容,怀里抱着两个婴儿——左边那个戴平安扣,右边那个手腕系红绳。更诡异的是他们身后跟着个穿寿衣的老者,缺了门牙的嘴巴一开一合,正是爷爷临终前念叨的那几句话:"双生魂,替死劫,七月半,骨肉别。"
老太太突然推倒柜台,底下露出个黑黝黝的洞口。阴风裹着婴儿啼哭从洞里涌出,吹得满巷纸钱哗哗作响:"下去吧,看看你爹娘是怎么选的。"她手里的铜铃铛突然炸裂,七道红光射进纸人眼眶,二十几个纸人同时伸出手,冰凉的指节在我皮肤上压出青紫色的印子。
骨头的纸手突然攥住我的手腕,掌心的青光烫得我皮肉生疼:"别信她!平安扣在..."话音被纸人撕成碎片,那些穿着不同年代衣服的纸人叠成人梯,把我往洞口推去。下落的瞬间,我看见老太太扯下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张皱纹纵横的脸——左嘴角那颗鲜红的痣正在滴血,滴在柜台散落的黄纸符上,组成我工具箱里那把铜剪刀的形状。
洞底积着齐腰深的黑水,散发着和爷爷浆糊缸里相同的糯米味。手机屏幕突然亮起,显示着二十年前七月十五的日期,背景是张从未见过的全家福:爷爷抱着两个婴儿站在扎纸铺门口,左边的男婴手腕系红绳,右边的女婴戴着平安扣,而站在他身后的女人,左嘴角有颗痣,左手无名指微微翘起。
黑水突然开始沸腾,两个婴儿的哭声从水底传来。我拼命往下游,指尖触到冰凉的金属——是那七枚镇魂钉,此刻正插在七星阵的七个星位上。而阵眼中央躺着半块平安扣,断裂处的齿痕和我自幼佩戴的那块严丝合缝。指甲缝里渗进的黑水突然变得粘稠,低头看见满手都是纸浆,正从指缝间不断渗出写着"林"字的黄纸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