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纸坊的院门虚掩着,木头轴发出的吱呀声跟十多年前一模一样。月光惨白得像刚裱好的宣纸,把槐树枝桠的影子投在青石板路上,风一吹就扭曲成抓挠的爪子形状。我握紧桃木剑,剑穗上沾着的纸婴血已经发黑,散发出跟停尸房里一样的福尔马林味道。
"吱呀——"门轴又响了一声。
院子里静悄悄的,十几个纸人背对着我站着。有穿蓝布褂子的账房先生,戴红领巾的小学生,还有个穿的确良衬衫的男人,后脑勺糊着撮塑料做的卷发,看着特别眼熟。晚风卷着槐树叶擦过纸人,发出沙沙的摩擦声,像是有人在翻动书页。
最前面那个穿寿衣的纸人,后颈露出半截黄符。我眯起眼,看见符上朱砂写的"陈"字被水泡得发糊。这不是我扎的纸人,我扎的寿衣纸人袖口会缝真丝线,而这个连敷衍的金线都省了,用黄颜料画了几道充数。
脚下的枯枝"咔嚓"断了。
所有纸人同时动了。不是那种活人转头的流畅动作,是肩膀先往左转,脖子梗着不动,然后"咔"一声,僵硬的脑袋硬生生拧过来。月光照在他们脸上,那些原本空白的纸脸像是被墨汁浸过,五官慢慢显出来,嘴角咧开一个诡异的弧度。
"小三手,回来啦?"左边那个穿碎花布衫的纸人开口了,声音嗡嗡的,像隔着层铁皮。
我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这个声音,我有多少年没听过了?
"奶奶去供销社打酱油,你在门口看着摊子,别让野猫把纸烧鸡叼走了。"纸人的脸还在变,皱纹像水纹一样散开,最后定格成记忆里奶奶的模样,只是眼睛是两个黑洞,"你爷爷要是知道你把扎纸坊改成电瓶车修理铺,非打断你腿不可。"
桃木剑开始发烫,剑柄上的纹路硌得手掌生疼。我咬破舌尖,血腥味混着唾沫咽下去,脑子清醒了些:"你不是我奶奶。她左手小指缺了半截,是当年煮粽子被蒸笼烫的。"
纸人的脸僵了一下,嘴角歪到耳朵根:"谁说的?奶奶这不好好的?"她把左手举起来,五只手指完整无缺,纸做的皮肤泛着不正常的白。
右边突然传来剧烈的咳嗽声,痰盂碰撞青砖地的脆响格外清晰。穿的确良衬衫的纸人往前走了两步,肚子那里鼓起个圆球,就像我爸生前肝硬化腹水的样子:"兔崽子,跟你说话听见没有?"他的脸慢慢变成爸的模样,右眼珠往下耷拉着,"让你考公务员你不听,非要守着这破扎纸坊...现在好了,连口热饭都吃不上..."
"闭嘴!"我吼出声,血莲印记烧得厉害,"我爸走的时候肚子已经消肿了,医生说那是回光返照!"
所有纸人突然都笑起来。不是活人那种自然的笑声,是硬纸板摩擦的"沙沙"声,混合着漏气风箱似的"呼哧"声。穿红领巾的纸人往前一跳,细瘦的胳膊伸直,指向堂屋:"三叔公,你看那是什么?"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堂屋门缝里透出昏黄的灯光,挂在屋檐下的纸灯笼明明灭灭。最诡异的是灯笼上的字——那是我七岁那年写的"陈记扎纸",后来被爷爷嫌丑,摘下来烧了。可现在它好好地挂在那儿,墨迹新鲜得像是刚写上去的。
"是妈妈...妈妈在给你织毛衣呢。"穿碎花布衫的纸人突然压低声音,唱起了那首跑调的摇篮曲,"月儿光光,照地堂...宝宝快睡,明天要上学堂..."
我握着剑柄的手抖得厉害。这个旋律我已经十几年没听过了,最后一次听见是在医院太平间外,王婆抱着我说妈妈去很远的地方了。
"过去看看啊。"穿寿衣的纸人往前推了我一把,他的手冰冷僵硬,纸皮下好像塞着铁丝,"看看妈妈是不是在给你织那件蓝色的毛衣?"
我踉跄着后退,桃木剑在地上划出火星:"别过来!"
纸人群突然分开一条路,穿红袄的小纸人从后面走出来。她扎着两个羊角辫,缺了颗门牙,右手小指正好少半截——跟停尸房那个纸婴一模一样。只是她的脸是用彩笔画的,腮红涂得像两坨猴屁股,看着特别喜庆。
"哥哥,"小纸人开口,声音又尖又细,像捏着嗓子说话,"你把我忘啦?"
我盯着她缺了小指的右手,脑子里"嗡"地一声。停尸房纸婴渗出来的琥珀色黏液,小女孩塞给我的麦芽糖,黏稠的糖汁顺着指缝往下滴...
"槐树..."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发颤,"那年槐花特别香,你把麦芽糖塞进我嘴里..."
"然后呢?"小纸人歪着头笑,眼睛眯成一条缝,"然后哥哥你答应要给我扎最大的纸凤凰,里面藏鞭炮,放飞的时候能炸出星星来。"
"我扎了!"我脱口而出,"我扎了晾在院子里,可是第二天早上就不见了!"
小纸人的脸突然变了。彩笔画的五官像被水泡过,慢慢晕开,露出下面黑乎乎的窟窿。她张开嘴,涌出无数只黑蚂蚁,顺着鲜红的袄领往下爬:"你骗人!陈老鬼把它烧了!他说女孩子家家玩什么鞭炮!"
纸人群突然骚动起来,同时朝我扑过来。穿寿衣的纸人张开双臂抱住我的腰,纸皮摩擦着我的皮肤,凉得刺骨。穿的确良衬衫的纸人掐住我脖子,硬纸板的指关节硌得我喉结生疼。
"放开!"我猛地发力,桃木剑反手往后捅。剑尖刺穿纸人胸膛,发出"噗"的闷响。黑色汁液喷在我背上,黏糊糊的像甩不掉的鼻涕。
"杀了他!"纸人群发出尖利的嘶吼,无数只纸手抓住我的胳膊腿,把我往堂屋拖。门槛磕在我膝盖上,疼得我眼前发黑。
桃木剑突然剧烈震动,剑身嗡鸣不止。我看见血莲印记发出红光,顺着手臂流到剑柄,整个剑身都亮了起来。
"滚开!"我大吼一声,桃木剑横扫出去。金光闪过,靠近我的几个纸人瞬间被劈成两半,切口处燃起蓝色火焰,烧得"滋滋"作响。
纸人群吓得后退,包围圈裂开个口子。我趁机滚到院子中央,咬破右手食指,血珠滴在地上。借着月光快速画符,指尖过处留下红色轨迹,像烧红的铁丝烫过白纸。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破煞!"我一掌拍在符中央。
金光猛然爆发,形成个半透明的护罩把我罩在里面。纸人撞在光罩上,像被烫到一样缩回手,纸皮冒烟卷曲,露出里面的细竹篾骨架。
"你爷爷当年就是这样不听话..."穿碎花衫的纸人趴在光罩上,脸被挤成扁平的,"非要改什么规矩...才落得死无全尸..."
我心里一动:"你说什么?我爷爷怎么死的?"
纸人突然笑起来,声音尖利刺耳:"被你奶奶用剪刀剪断脖子...就在那口老樟木棺材里..."
护罩突然剧烈晃动,金光暗了一半。穿寿衣的纸人不知何时绕到我身后,手里拿着把锈迹斑斑的剪刀,正是我祖传用来剪纸人的那把。他的脸扭曲变形,左眼掉出来挂在下巴上,露出里面的黑纽扣:"陈老鬼的种,都该死!"
剪刀闪着寒光刺向我后心。我想躲,可被光罩限制着转不开身。就听见"滋啦"一声,不是剪刀戳进皮肉的声音,是...什么东西被烧焦的味道。
护罩外面站着个小小的身影。白裙子,齐耳短发,正是小铛。她挡在我面前,剪刀尖从她胸口穿过去,灵体像被戳破的肥皂泡一样波动着。
"小铛!"我心里一空,好像被人掏走了什么。
小铛转过头,脸上带着我从没见过的悲伤表情。她的身体越来越透明,像被风吹散的蒲公英:"是...时候了..."
"什么意思?你要去哪?"我拍打着光罩,指尖被烫得生疼,"你不是说要帮我找到真相吗?你不是..."
小铛笑了,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滴在地上变成透明的水珠。她张了张嘴,好像在说什么,可我听不见声音。灵体突然化作点点荧光,像萤火虫一样飞起来,纷纷扬扬洒落在光罩上。
金光猛然暴涨,纸人群发出惊恐的尖叫,纷纷后退。穿寿衣的纸人被金光波及,瞬间燃起大火,烧成个火炬,最后"轰"地一声散成纸灰。
护罩消失的时候,院子里只剩下我一个人。月光照在空荡荡的院子里,那些纸人都不见了,只有满地黑色的纸灰,被风吹得打着旋。
堂屋的门突然开了。
昏黄的油灯光芒涌出来,照亮了门槛上的旧照片。是爷爷抱着个婴儿的照片,背景里的扎纸坊跟现在一模一样。照片里的婴儿胸口有块红布,形状像朵莲花。
我拿起桃木剑,一步步走进堂屋。
油灯光线摇曳,照在墙上挂着的纸人模具上。那些模具我小时候见过,后来爷爷说不吉利,都烧了。可现在它们好好地挂着,上面落着层灰,好像一直就在那里。
最里面的供桌不对劲。原本应该摆着祖先牌位的地方,现在空荡荡的,只有七个小小的凹槽,排成勺子的形状。我伸手摸了摸凹槽,积灰下露出刻痕——是北斗七星的图案。
"咔哒。"
供桌突然往下沉了寸许,地面发出石板摩擦的刺耳声响。供桌正对的那块青石板缓慢移开,露出个黑黢黢的洞口,一股寒气混着槐花香飘上来。
我举起桃木剑,剑尖的光芒照亮了洞口里的阶梯。是青石板铺的台阶,边缘长满了绿苔,湿漉漉的往下滴水。
"下来啊..."底下传来细碎的声音,像很多人在悄悄说话,"看看你的棺材做好了没有..."
我深吸一口气,把桃木剑举在身前,踩上第一级台阶。寒气顺着裤管往上爬,血莲印记又开始发烫。
台阶不长,只有二十多级。到底的时候,眼前豁然开朗——是个大概十平米的地窖,四壁挂着长明灯,火苗窜得老高。最中央摆着七口纸棺,从小到大摞在一起,最上面那口只有鞋盒大小。
纸棺是用最上等的黄裱纸扎的,刷着桐油,映着灯光闪闪发亮。上面还描着金线,画着龙凤呈祥的图案,看着像结婚用的喜棺。
我走到纸棺旁边,最上面那口小棺材的盖子没盖严,露出里面的东西。是个纸扎的婴儿,穿着红色肚兜,胸口缝着朵莲花——跟照片里爷爷抱着的那个婴儿一模一样。
突然,所有长明灯同时变暗,地窖里一下子冷了好几度。我听见指甲刮擦纸棺的声音,"沙沙沙",很轻,却像直接挠在我耳膜上。
七口纸棺同时震动起来,棺盖"咔哒咔哒"地响,好像里面有什么东西要出来。
我握紧桃木剑,后退两步靠在土墙上。血莲印记烧得像块烙铁,烫得我差点叫出声。
最下面那口最大的纸棺突然"砰"地一声,棺盖飞了出去。一股浓密的黑烟从里面涌出来,呛得我直咳嗽。等烟散了些,我看清棺材里躺着的东西,腿肚子一软差点坐地上。
里面没有尸体。棺材底部刻着三个朱砂字,在昏暗的灯光下红得像血。
林晚星。
这三个字我从没见过,可不知道为什么,心脏像是被谁攥住了,疼得喘不过气。血莲印记突然爆发出刺眼的红光,整个地窖都亮了起来。我听见四面八方传来婴儿的哭声,高高低低,好像有无数个婴儿被困在墙壁里。
最上面那口小纸棺的盖子突然打开,纸扎婴儿坐了起来。它转过纸做的脸,黑洞洞的眼睛直勾勾盯着我,嘴巴一张一合。
这次我听清了它在说什么。
它说:"姐姐,妈妈喊我们回家了。"
姐姐?
我盯着纸婴胸口那朵红莲花,血莲印记烫得快要烧穿皮肉。这个称呼像把生锈的锥子,狠狠凿进脑子里尘封的角落。小时候王婆总说我命硬,出生那天克死了娘。可没人告诉过我,我还有个姐姐。
"咔哒。"
第二口纸棺的盖子弹开了。这次里面躺着个扎羊角辫的纸娃娃,蓝布褂子上沾着槐花瓣——跟刚才那个喊我哥哥的小纸人长得一模一样,只是胸口同样缝着朵血莲。它猛地坐起来,黑洞洞的眼睛转向我,嘴巴咧到耳根:"姐姐做了新衣裳,给你留了蓝布的。"
纸棺接二连三地弹开,像被无形的手操控着。穿学生装的纸人、着的确良衬衫的纸人、裹碎花布衫的纸人...最后躺在最大那口棺材里的,是个穿着寿衣的老婆婆纸人,脖颈处歪歪扭扭缝着道红线,像道没愈合的伤口。
七口纸棺里的纸人同时转过脸,七双黑洞洞的眼睛齐刷刷盯着我。地窖突然刮起冷风,长明灯的火苗朝同一个方向倾斜,墙上投出扭曲的影子,像无数只手在抓挠。
"该回家了。"它们异口同声地说,声音层层叠叠,男的女的老的少的混杂在一起,却奇异地融合成同一个频率,震得我耳膜生疼。
最底下那口刻着"林晚星"的棺材突然冒出血泡,咕嘟咕嘟的声响在密闭的地窖里格外清晰。血泡破裂后腾起白雾,雾气中慢慢浮出个模糊的人影,穿着洗得发白的粗布裙子,梳着两条麻花辫。
我握紧桃木剑,指节发白。这个身影...我见过。在停尸房玻璃窗上,在扎纸坊的镜子里,在无数次惊醒的噩梦里。她总是背对着我,站在槐树下,手里捏着串槐花。
"三手。"白雾里的人影开口了,声音很轻,像棉花拂过心尖。
血莲印记突然不烫了。不是冷却,是像活物般顺着血管游走,在四肢百骸里窜动。我浑身僵硬,眼睁睁看着白雾里的人影转过身来——没有脸,本该是五官的位置只有一团模糊的光晕,可我却莫名"看"到了她的笑容,温柔得像小时候晒过太阳的棉被。
"别怕。"她伸出手,那只手穿过雾气朝我飘来,指甲盖泛着淡淡的青白色,"奶奶说,等凑齐七个血亲,阵法就能解了。"
"你是谁?"我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林晚星是谁?"
"我是姐姐啊。"她轻笑出声,地窖里突然飘满槐花香,甜得发腻,"秦家人把你藏得真好,连名字都换了。"她的手轻轻覆在我胸口血莲印记上,冰凉的触感让我打了个寒颤,"陈家的血脉,哪是随随便便能改的。"
"秦家?"我猛地想起停尸房那个被纸婴吓死的秦科长,想起他抽屉里那张泛黄的照片,"他们为什么要抓我?我爷爷到底是怎么死的?"
姐姐的手顿了顿,光晕组成的脸似乎黯淡了些:"爷爷想毁了镇魂阵,奶奶不让...他们打架的时候,剪刀掉进了棺材缝。"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像隔着厚厚的水层,"血顺着缝隙流下来,浸湿了第七个纸人...阵法就乱了..."
第七个纸人?
我突然想起最上面那口鞋盒大小的纸棺,想起那个胸口缝着莲花的纸婴。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那个纸婴...是按照我出生时的样子扎的!
"所以你们..."我后退一步,撞在渗着水珠的土墙上,"你们不是真正的亲人,是镇魂阵养出来的...东西?"
姐姐没有回答。地窖突然剧烈摇晃,七口纸棺同时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棺身渗出黑色粘液,在地面汇集成河,朝着我脚下蔓延。那些黑色黏液里泡着槐花瓣,腐烂的甜香呛得我头晕目眩。
"时间不多了。"姐姐的身影开始变得透明,雾气被黑色黏液一点点吞噬,"秦家人找到这里了...你得把七口棺材都烧了...用你的血..."
"等等!"我往前一步抓住她的手腕,她的手冰冷刺骨,像抓着块湿冷的纸,"小铛呢?她为什么要帮我?她到底是谁?"
姐姐的身影剧烈波动起来,像是信号不良的电视屏幕。她张了张嘴,声音碎成无数片:"她是...最后一片...槐树叶...你爷爷...留下的..."
话音未落,她突然化作漫天光点,被黑色黏液卷走。地窖顶部传来"轰隆"巨响,碎石和泥土簌簌落下,有人在用工具砸地面石板!
"找到他了!在下面!"上面传来男人的吼声,是秦科长那个跟班的声音!
黑色黏液已经漫到脚踝,冰凉黏稠的触感像无数只虫子在往上爬。七口纸棺里的纸人同时站了起来,关节转动发出"咔咔"声响,它们胸口的血莲开始发光,红得像要滴出血来。
最底下那口刻着"林晚星"的棺材突然剧烈震动,棺壁"咔嚓"裂开道缝,里面伸出无数根惨白的手指,指甲又尖又长,抓挠着棺木朝外爬!
我咬破舌尖,剧痛让混乱的脑子清醒了几分。桃木剑插进地面,借着剑身红光画出个简易的火符:"天地玄宗,万炁本根!生火!"
符纸无火自燃,窜起半尺高的蓝色火焰。我抓起符纸冲向最近的纸棺,黑色黏液追着我的脚步蔓延,留下冒烟的脚印。
"砰!"
头顶的石板被砸开个大洞,手电筒的光柱扫下来,正好照在我脸上。秦科长那张胖脸出现在洞口,嘴角挂着狞笑:"抓住他!别让血莲印记毁了阵法!"
我将燃烧的符纸扔进纸棺,火焰瞬间窜起,纸娃娃在火中发出凄厉的尖叫。与此同时,那只从"林晚星"棺材里伸出的手抓住了我的脚踝,狠狠往下拽!
失重感传来的瞬间,我看见洞口扔下一张渔网,上面贴满了黄色符箓。桃木剑在手中发出悲鸣,血莲印记烫得像要把我活活烧死。
原来这才是秦家的目的。他们不是要抓我,是要用我这个最后血亲,来完成这个被爷爷破坏的镇魂阵!
火焰烧穿纸棺的爆裂声中,我被拖进了无边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