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树林的风裹着腐叶味儿往鼻子里钻。我瘫坐在纸马坟前,玉佩烙得掌心发疼,铃铛竿在肩头晃悠,发出细碎声响。
拨浪鼓表面渗出暗红血字:"去找她出生时埋下的另一半"。这话说得怪,我出生时埋下的...喉头发紧,手指不自觉摸向胎记。那地方突然刺痒,像是有人拿针扎。
纸人姐姐说过什么?"你才是真正的纸人"。这话在耳边绕了三圈,心跳声跟着急促起来。铃铛竿又响,比刚才更急。抬头看见满地槐树叶都在打转,月光被枝桠割得支离破碎。
我哆嗦着手挖坟土。指甲缝里沾满湿泥,突然触到块硬物。布偶破成两半,里面滚出枚铜钱,刻着生辰八字。那日期看着眼熟,凑近才认出和自己的一模一样。
记忆像根针扎进太阳穴。那天妈妈躺在病床上,手里攥着铃铛。她说话声音轻得像蚊子叫:"替妹妹活下去..."话没说完就闭了眼。
坟里传出婴儿啼哭。我吓得往后缩,却见纸马坟裂开道缝,露出个红肚兜。纸扎的婴儿躺在里面,眼睛湿漉漉的,嘴唇微微动:"妈妈..."
这场景太邪门。我往后退,脚跟撞到块石头。纸扎婴儿突然坐起来,胳膊朝我伸。它和我同样位置的胎记一模一样,连大小都分毫不差。
"别信。"纸人姐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竹篾摩擦的声响,"那是假的。"
我还没回话,远处传来脚步声。穿碎花裙的女人慢慢走近,脸上带着笑。她弯腰想抱我:"女儿..."
本能想往她怀里钻,却听见铃铛竿发出刺耳响声。我猛地摇头,拨浪鼓在手里狂震。女人面容扭曲,化作纸灰飘散。
纸扎婴儿还在叫"妈妈",声音和记忆里的妈妈一模一样。玉佩和拨浪鼓同时震动,拉扯着我的双手。左边是冰凉,右边是滚烫。
墓穴开始晃动,七星图案在坟土上浮现。铜钱和拨浪鼓的震动频率渐渐一致,映出七个星点。纸扎婴儿突然咧嘴笑,露出尖利牙齿。
"快走。"纸人姐姐抓住我衣角,竹骨已经暴露,"她们要来了。"
话音未落,纸马坟剧烈塌陷。我往下坠,耳边响起低语:"你是替身...但你可以成为真正的她。"
黑暗中浮现《扎纸秘术》的页面,"重生之术"四个字发亮。最后映入眼帘的是符文中"以假成真"的注解。
手中物件接连坠落,声响依次传来,归于寂静。
我摔进坟坑时,膝盖撞到石块。钻心的疼让我清醒过来。纸人姐姐的竹骨还在扒着坑沿,月光照在她剥落的宣纸上,露出里面泛黄的草纸。
“抓紧!”我伸手去够,却摸到一把碎纸屑。
她整个人都在散架,手指一节节断开,“别管我...快跑。”
纸扎婴儿突然咯咯笑起来,笑声尖得刺耳。它的小手拍打红肚兜,抖出几片指甲盖大小的铜片。那些铜片落进泥里,拼出个歪扭的“替”字。
穿碎花裙的女人又出现了,这次她抱着个襁褓。婴儿哭声从里面传来,和纸扎婴儿的“妈妈”混作一团。她的声音像浸过糖水,“抱抱你小时候的模样,不好吗?”
铃铛竿在我肩上摇晃,震得太阳穴发麻。拨浪鼓开始发烫,掌心的玉佩却冷得像冰。两边拉扯着我的手,像是要把我撕成两半。
“别听她的。”纸人姐姐只剩半截身子挂在坑边,竹篾哗啦啦往下掉,“你不是她要的那个...你从来就不是。”
穿碎花裙的女人慢慢蹲下身,把襁褓递过来。月光照见婴儿的脸——那分明是张纸糊的脸,湿漉漉的眼睛盯着我看。
“抱抱...”纸扎婴儿的声音突然变得沙哑,“抱抱...真身。”
我往后退,后背撞上坟壁。泥土簌簌落下,露出块泛黑的木牌。上面刻着两个名字,其中一个和我身份证上的完全一样。
女人的手离我只剩一掌距离,指尖白得发青。我猛地甩动铃铛竿,铜钱叮当作响。那声响像把刀,把女人的笑脸割得支离破碎。
纸灰簌簌落在脸上,带着烧纸钱的味道。纸扎婴儿咧开嘴笑,嘴角裂到耳根。它的红肚兜突然褪色,露出底下密密麻麻的符咒。
“以假成真...”我念出符文里的字,喉咙像被火燎过。
七星图案亮得刺眼,铜钱滚进星位正中央。整片坟地开始震动,槐树枝桠刮擦着发出呜咽声。我低头看铜钱,上面的生辰八字正在渗血。
“快选。”纸人姐姐最后一根竹骨断开,声音带着破裂的杂音,“选一个...真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