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霁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很快又恢复专业态度。他展开软尺,开始测量我的肩宽、臂长、胸围、腰围......每记录一个数字,就在素描本上快速标注。他的动作精准而克制,但每次软尺绕过我的身体时,我都能感受到他呼吸的微妙变化。
"你比标准尺寸瘦了3厘米。"他皱眉,"比上次金马奖时瘦了5厘米。"
"你记得我金马奖时的尺寸?"我惊讶地问。
他嘴角微扬:"我记得每个穿过我设计的艺人的尺寸。三年前你穿的那件金色礼服,腰部收得太紧,让你领奖时一直偷偷松气。"
我瞪大眼睛:"那是你设计的?"
"不。"他的表情阴沉下来,"那是我的毕业设计,被当时实习的公司剽窃了。他们甚至没把我的名字放进感谢名单。"
软尺滑到我的腰际,他忽然停下,转身从桌上拿起一本厚重的文件夹:"给你看样东西。"
文件夹里是一系列设计图和照片。前几页是铅笔草图,明显是学生作品,但已经展现出惊人的才华。后面贴着几张红毯照片——正是我三年前穿的那件金色礼服。
"这是我的原稿。"他指着其中一页草图,"这是他们最终生产的版本。"
确实,两件礼服有九分相似,只是生产版本简化了一些细节处理。
"我当时就注意到了。"我轻声说,"那件礼服腰部的刺绣本该是凤凰羽毛的渐变效果,但成品变成了普通的金线。"
林霁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你记得这么清楚?"
"因为它本来可以更美的。"我直视他的眼睛,"我当时还跟造型师抱怨过,说工厂糟蹋了设计师的心血。"
我们沉默地对视了一会儿,某种无需言说的理解在空气中流动。他继续测量,动作轻柔了许多。
"转身。"他说,"需要量背长。"
我转过身,感受到软尺从我的脊椎滑下。林霁的手指偶尔擦过我的背部,触感冰凉却意外地不令人讨厌。
"为什么选择服装设计?"我问,试图分散注意力。
软尺停顿了一下:"因为我母亲是个裁缝。"他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比平时柔和,"小时候我总看她把一块普通布料变成美丽的衣服,像魔术一样。"
"她一定很骄傲你现在做的事。"
软尺突然收紧,勒得我轻呼一声。
"抱歉。"他立刻松开,"她去世了,在我大学毕业那年。"
我转过身,看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痛楚。那一刻,我忽然明白了他眼中那种执拗的光芒从何而来——那是一个孩子拼命想向已故母亲证明自己的渴望。
"我父亲说这是女孩的行业。"他低头记录数字,声音平静得不自然,"断绝关系前最后一句话是'你永远成不了气候。"
我的心揪了一下。在这个光鲜亮丽的行业里,我们都有不为人知的伤疤。
"我懂。"我轻声说,"我拿到第一个影后时,我母亲在采访里说那只是因为我长得漂亮。"
林霁抬起头,我们相视一笑,那是一种同病相怜的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