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宁小姐，请再往左边转一点！"

"看这里！看这里！"

"能告诉我们这件礼服的设计师是谁吗？"

闪光灯如暴风雪般迎面扑来，我站在上海国际电影节的红毯中央，感受着久违的镁光灯热度。身上的礼服仿佛有生命一般，随着我的每个动作流淌变幻——上半身透明的薄纱上，上千颗水晶手工绣成的冰晶图案在灯光下闪烁；下半身渐厚的裙摆如同积雪，行走时却意外轻盈，露出内层金属丝编织的骨架，在摄影灯下折射出冷冽的光芒。

"'雪落无声'，由新锐设计师林霁特别设计。"我对着最近的话筒说，清晰地吐出那个被行业遗忘的名字。

记者群中掀起一阵小小的骚动。我看到有人迅速低头查询手机，有人交换着惊讶的眼神。三年了，我第一次在公众场合看到困惑而非嘲讽的表情——他们不认识这件礼服，不认识这个设计师，而这正是我和林霁想要的效果。

"林霁？是去年那个指控......"

"没错。"我打断提问的记者，露出练习过的完美微笑，"正是那位敢于揭露行业不公的天才设计师。今晚，我很荣幸成为他重返舞台的第一个模特。"

说完，我轻轻拉起裙摆，在镜头前转了个圈。裙摆飞扬的瞬间，我瞥见红毯尽头一个熟悉的身影——林霁穿着简单的黑色西装，没有入场券，只能站在媒体区外围。我们的目光穿过闪烁的灯光和攒动的人群短暂相接，他对我点了点头，眼中闪烁着我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宁雪！看这边！"又一个记者的喊声拉回我的注意力。

接下来的半小时，我被各种问题轰炸。关于这件礼服，关于我的"复出计划"，甚至还有八卦杂志追问我和林霁的"特殊关系"。我游刃有余地回答着，三年来第一次享受这种被关注的感觉。

红毯尽头的主持人递来签字笔，我在背景板上签名时，故意把"宁雪"两个字写得比前面所有明星都大。这个小小的叛逆举动引来一阵善意的笑声和更多闪光灯。

走进内场，冷气扑面而来。我深呼一口气，这才发现后背已经湿透。礼服内层的特殊设计让汗水不会在薄纱上显现，这是林霁考虑到的无数细节之一。

"宁老师，这边请。"一位工作人员引导我走向座位——第三排靠走道的位置，不算最好，但比起我预想中的角落已经好太多。

刚落座，手机震动起来。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领口别针松了，右手边第三个水晶可能脱落，找洗手间处理。——L」

我下意识摸向领口，果然发现固定薄纱的别针有些松动。环顾四周，没看到林霁的身影，他是怎么注意到这个细节的？

借口补妆，我匆匆走向洗手间。刚锁上隔间门，手机又震了：

「我在员工通道拐角，带了备用针线。」

心跳突然加速。他一直在暗中观察我？这种被默默守护的感觉既陌生又温暖。处理好别针和水晶，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走向员工通道。

林霁靠在一扇消防门边，手里确实拿着针线盒，但更引人注目的是他苍白的脸色和泛红的眼睑。三周没见，他看起来比工作室那天更加憔悴，瘦得颧骨都凸了出来，只有那双黑眼睛依然明亮如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