量子残影

荧光颜料在黑暗画室里发出幽微的磷光，阿玥用指尖蘸着夜光涂料，在壁画上添加新的星轨。许沉写下的那句话——"所有相遇都是量子纠缠的残影"——正在她脑海中不断重组排列，像一组无法破译的密码。

手机在颜料盘旁震动，李墨柯发来一张扭曲的自拍。她穿着蓝白条纹病号服，背景里医院的电子钟显示03:17。"他们给我换了新药，"消息紧接着跳出来，"现在连梦都是黑白的。"

阿玥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方，突然想起长生昨晚分享的北极光视频。她按下转发键，又迅速撤回——墨柯的病房连镜子都不允许有，更别说能播放视频的电子设备。

"画得怎么样了？"许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带着电击治疗后特有的沙哑。他今天没戴手套，裸露的手腕上贴着崭新的医用胶布。阿玥注意到他食指沾着某种荧光蓝粉末，在黑暗中划出转瞬即逝的轨迹。

"量子纠缠...具体指什么？"阿？突然问道，画笔在星桥中央悬停。

许沉的眼睛在暗处微微发亮。他拿起刮刀，在壁画上划开一道裂痕："就像这样。"刀尖穿过地球与光遇星球，将极光桥梁拦腰截断，"两个粒子无论相隔多远，都能瞬间感应彼此的状态变化。"

画室门被猛地推开，柏倬语抱着平板电脑冲进来："墨柯的主治医师刚来电话！"屏幕上显示着视频通话请求，背景音里传来尖锐的仪器警报声。阿玥的胃部突然痉挛，夜光颜料打翻在裙摆上，晕开一片磷光色的泪痕。

医院走廊的灯光惨白得刺眼。墨柯被束缚带固定在病床上，监护仪的曲线剧烈波动着。当阿玥颤抖着握住她枯瘦的手指时，那双曾经明亮的眼睛里只剩下空洞的反光。

"他们把情绪当成故障代码。"李墨柯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昨天有个护士说，我这种情况应该格式化重装系统。"

阿玥从包里掏出那盏星空灯。当银河投影在天花板上缓缓旋转时，李墨柯的瞳孔终于有了焦距："还记得我和何向星五年级那年，偷跑去天文台看的英仙座流星雨，她应该给你说过，"她的手指突然收紧，"那时候她说...每颗流星都是宇宙的..."

"...都是宇宙的求救信号。"阿玥接上后半句，喉咙像被碎玻璃堵住。

监护仪的蜂鸣声渐渐平稳。窗外，真正的星光被城市灯火吞噬得干干净净。

回校的出租车上，阿玥点开光遇。长生正好在线，他们的小人沉默地坐在禁阁顶端。当阿玥操纵角色做出哭泣动作时，溯突然放出一整组彩虹烟花——这是游戏里最昂贵的道具，"for u."溯用烟花拼出简单的英文单词。

凌晨三点的宿舍，阿玥在速写本上疯狂涂画。墨柯的脸与长生的白鸟发型重叠，许沉的伤痕与游戏里的献祭之路交织，苏雨桐的岩层玫瑰从病房地板裂缝中生长出来。当她疲惫地合上本子时，发现封底不知何时被泪水浸透，纸张皱缩成微型山脉的纹理。

次日的艺术治疗课上，周医生带来了沙盘。阿玥无意识地堆砌着微型医院、星空灯和游戏手柄，最后用蓝色细沙画出一道贯穿沙盘的裂痕。

"这是你的世界线。"周医生轻声说，递给她两个完全相同的陶瓷小人，"现在试试看，让它们产生量子纠缠。"

阿玥的手悬在沙盘上方。突然，画室的门被推开，许沉站在逆光里，手里拿着幅刚完成的油画。画中是两个背对背的少女，一个穿着病号服站在医院天台，一个戴着VR头盔悬浮在数据流中，她们的影子却在画面底部交融成星环。

"参展作品。"许沉将画靠在墙边，阳光透过画面上的星云状裂纹，在地板上投下蛛网般的光斑。

阿玥的指尖触碰到沙盘里的陶瓷小人。在它们倒下的瞬间，游戏提示音突然响起——长生发来张截图，他站在晓萱从未到过的暴风眼深处，背后是吞噬一切的光之漩涡。消息只有三个字：

"要开始了。"

几乎同时，手机弹出李墨柯的语音信息。背景音里是医护人员急促的脚步声，她的声音却异常平静："阿玥，我好像看见你说的量子纠缠了..." 一阵杂音后，传来物体坠地的闷响。

沙盘里的两个陶瓷小人同时裂开，露出内里金色的釉层。阿玥冲向画室门口时，看见许沉正对着阳光查看手腕上的医用腕带——那上面印着和墨柯病房同款的精神科条码。柏倬语在走廊尽头举起手机，屏幕上是正在视频通话中的李墨柯主治医师。

而在地球另一端的服务器里，长生的角色正张开双臂，迎向光遇世界最壮丽的毁灭与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