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敲击着画室的玻璃窗,阿玥盯着平板电脑上静止的画面——长生的角色定格在暴风眼入口处,白鸟发饰被虚拟飓风吹得剧烈摇晃。游戏提示显示他最后一次登录是在71小时前,正好是李墨柯被送进ICU的那个雨夜。
"她消失了。"阿玥用刮刀搅动着调色盘里干涸的钴蓝色,颜料碎屑像极了墨柯病房窗外被风雨打落的蓝花楹。柏倬语塞给她的岩层饼干在口袋里碎成粉末,随着颤抖的手指簌簌落在画布上。
许沉突然出现在身后,带着电击治疗后特有的松木气息。他摘下左手手套,露出布满针孔的手臂:"有时候消失也是一种存在形式。"他的指尖划过阿玥未完成的画作,在暴风眼位置留下道荧光绿痕迹,"就像超新星爆发后..."
监护仪的警报声突然在脑海中炸响。阿玥抓起手机冲向雨幕,校服瞬间被雨水浸透。艺术楼顶层的信号最好,那里也是墨柯最后一次和她视频的地方。
天台积水倒映着破碎的云层。当阿玥登录游戏时,意外发现溯的账号正在线上。他的角色静静站在遇境沙滩,身边是用被震翻的螃蟹摆出的经纬度坐标——定位显示是市立精神卫生中心东侧花园。
雨水模糊了屏幕。阿玥用袖子擦拭时,游戏里突然飘起虚拟的雪,长生的角色在雪中做出拥抱动作。聊天框弹出条离线自动回复:"当极光出现时,记得看看第17号长椅背面。"
医院消毒水的气味比记忆中更刺鼻。阿玥蜷缩在花园长椅上,手指摩挲着金属椅背的刻痕——那里有用小刀新刻的光遇游戏标志,下方是串陌生的玩家ID。雨后的阳光穿透梧桐叶间隙,在她手背上投下晃动的光斑,像极了溯的白鸟发饰在游戏里的反光。
"你果然来了。"
阿玥猛地抬头。穿浅蓝色病号服的女孩坐在轮椅上,枯瘦的手腕系着防自伤约束带,膝盖上放着台屏幕碎裂的平板。她的声音和游戏里溯的排箫录音一模一样。
"三年前医生说我活不过十七岁。"女孩推动轮椅靠近,露出脖颈处未拆线的术后疤痕,"所以在每个游戏里,我都活成不同的样子。"
一只真实的蓝闪蝶停在长椅边缘。阿玥发现女孩的轮椅扶手上刻满了光遇星座图案,而她的游戏ID正是那串数字与字母的组合——墨柯病历档案的编号。
"墨柯她..."阿玥的胃部突然绞痛起来,话语碎在颤抖的唇齿间。
"上周转来我们病区的。"女孩指向三楼某个拉着窗帘的窗户,"她总在凌晨三点对着星空灯画画。"她从病号服口袋掏出张折叠的纸,"前天手术前,她让我转交给来17号长椅的人。"
素描纸上是用医用棉签蘸碘伏画的画:两个少女站在极光下,一个穿着病号服举着星空灯,一个戴着VR头盔捧着岩层饼干。画作角落写着很小的字:"量子纠缠不需要介质"。
回到学校时,许沉正在烧制新的陶瓷作品。窑炉里的火光将他苍白的脸映得通红,阿玥注意到他今天没戴手套,手腕上的疤痕在高温下呈现出半透明的质感。
"这是给墨柯的礼物。"他打开窑门,取出个布满金色裂纹的星空碗,"用真正的陨石粉调制的釉料。"
碗底刻着光遇游戏里最常用的祝福语:"Light never dies"。
当晚的梦境格外清晰。阿玥梦见自己变成游戏里的小人,在暴风眼深处同时遇见长生和墨柯。当她们三人的光之翼在虚空中交织时,病房监护仪的警报声突然化作排箫的旋律。醒来时发现手机正在震动,陌生号码发来条简讯:"手术成功。墨柯说想看极光。——17床临床"
晨光中,阿玥将星空碗放在画室窗台。阳光透过金裂纹,在天花板上投射出流动的光斑。柏倬语哼着走调的歌谣推门而入,怀里抱着新做的玄武岩蛋糕,奶油上插着根VR眼镜形状的蜡烛。
"今天有双重惊喜。"她神秘地眨眨眼,指向门外。
许沉推着辆载满画具的小车,最上层放着台崭新的天文望远镜。而校门口,穿着康复训练服的墨柯正笨拙地比着游戏里的"碰拳"手势,她身旁轮椅上的女孩举着平板电脑,屏幕里是正在极光下起舞的长生的角色。
风掠过画室窗台,星空碗发出空灵的共鸣声。阿玥突然明白,有些联系不会因为距离或疾病而消失——就像恒星死亡后,它的光依然在宇宙中永不停歇地旅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