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斗事件后的第三天清晨，林歆像往常一样来到书房开始一天的工作。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为书房镀上一层金色。江柳鹤一早就出门了，留下指示要她整理西侧书架上的政治学著作。
林歆站在梯子上，小心地将一本《帝国法典》放回顶层书架。当她移动旁边的几本书腾出空间时，一本皮质封面的小册子从缝隙中滑落，"啪"地一声掉在地上摊开。
她弯腰捡起，发现这是一本私人日记——江柳鹤的私人日记。
深棕色的皮质封面没有任何标记，但翻开第一页，那熟悉的锋利字迹立刻表明了主人的身份。林歆应该立刻合上放回去。她知道这是不对的。但好奇心如同附骨之疽，驱使她的目光落在那些文字上。
"3月15日。小猫今天又对我撒谎了，关于她识字的事。她不知道我能从她看书的姿势判断出她绝非初学者。有趣的是，我发现自己并不生气，反而欣赏她的这种倔强..."
林歆的手指微微发抖。小猫？是指她吗？江柳鹤居然在日记里这样称呼她？而且公爵早就知道她在撒谎？
她忍不住翻到下一页。
"4月2日。小猫在花园里睡着了，靠在那棵老橡树下，手里还拿着一本书。我站在那里看了她十分钟，也许更久。阳光穿过树叶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她看起来那么...算了，写下这些太不像我了。"
林歆的心跳快得几乎要冲出胸腔。她迅速翻到最新的一页，日期是决斗当天的晚上。
"4月18日。为了她与德文伯爵决斗。完全失去理智的行为，但我无法忍受他用那种眼神看她。更可怕的是，当她在马车靠在我怀里时，我竟然希望那段路永远不要结束。这太危险了。我必须控制..."
"找到有趣的东西了？"
冰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林歆吓得几乎跳起来，日记本从手中滑落。她转身看到江柳鹤倚在门框上，黑眸如深潭般不可测度。公爵穿着一身骑马装，皮质手套还握在手中，显然刚回来就直接来了书房。
"大人，我...我不是故意的..."林歆的声音细如蚊呐，脸颊烧得发烫。
江柳鹤缓步走近，弯腰捡起日记本，动作优雅得像头猎豹。她随手翻了几页，然后抬起眼睛直视林歆："看了多少？"
"只...只几页..."林歆感到无地自容，盯着自己的鞋尖不敢抬头。
出乎意料的是，江柳鹤没有发怒。她只是轻轻叹了口气，将日记本放回书架高处，然后走到窗边，背对着林歆。阳光勾勒出她挺拔的轮廓，肩线在白色衬衫下显得格外分明。
"你知道吗，"江柳鹤的声音异常平静，"我派人调查过你的过去。"
林歆猛地抬头："什么？"
"贫民窟的林家女儿，母亲早逝，父亲是个酒鬼。十岁开始在纺织厂干活，十四岁因组织工人抗议被开除。后来靠给洗衣房做工和偶尔偷东西维生，直到被父亲卖掉。"江柳鹤转过身，眼中是林歆读不懂的情绪，"你比大多数贵族小姐都坚强。"
林歆攥紧了裙摆，指甲几乎要刺进掌心。被人这样彻底调查应该感到愤怒，但奇怪的是，她更多的是被真正看见的羞怯与一丝隐秘的喜悦："为什么要调查我？"
"因为我需要知道我带进家里的是什么人。"江柳鹤走近一步，"但我没想到的是，你会成为那个看穿我的人。"
阳光从窗户斜射进来，在两人之间投下一道金色的光带。林歆能看到光尘在空气中缓缓浮动，就像她此刻飘忽不定的心绪。
"您在日记里叫我小猫。"她鼓起勇气说。
江柳鹤的唇角微微上扬："因为你确实像只野猫，警惕、倔强、不肯轻易信任任何人。"
"您喜欢这样叫我吗？"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江柳鹤的眼神变得深邃，她伸手轻触林歆的脸颊，拇指抚过那道在贫民窟留下的淡淡疤痕："比你想象的更喜欢。"
这个回答让林歆的心脏漏跳一拍。她应该后退，应该保持距离，但她的身体背叛了她的理智，反而向那只温暖的手掌靠近了一分。
"这不合适..."她低声说，却没有真正拒绝的意思。
江柳鹤的手停顿了一下，然后缓缓收回："你说得对。我是你的主人，这种关系..."
"我不是说身份！"林歆突然激动起来，"我是说...您日记里写的。您觉得这'太危险'。为什么？因为我是女人，还是因为我是个奴隶？"
江柳鹤的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恢复平静："因为你是林歆。"
这个回答像一把钝刀刺进林歆的心脏。她转身想走，却被江柳鹤一把拉住手腕。
"我的世界很危险，"江柳鹤的声音低沉而严肃，"政治阴谋、商业仇杀、权力斗争...你已经被卷入一次，记得吗？那个雨夜。如果我允许自己...关心你，那会让你成为靶子。"
林歆抬头直视她的眼睛："我已经是了。从您为我决斗的那一刻起。"
两人对视良久，江柳鹤先移开了目光："去休息吧。明天有客人来，你需要出席晚餐。"
林歆知道谈话结束了。她转身离开，却在门口停下："大人？"
"嗯？"
"我也写日记。"林歆轻声说，然后快步离开，留下江柳鹤一人站在夕阳中，表情若有所思。
回到房间，林歆锁上门，扑到床上将脸埋进枕头。她的心脏仍在狂跳，脑海中回放着江柳鹤指尖的温度和那句"比你想象的更喜欢"。她翻身摸出藏在床垫下的日记本，颤抖着手写下：
"今天我发现了一件可怕的事。我爱上了那个买下我的人。更可怕的是，我几乎相信她也..."
笔尖在这里停住了。她无法写完这个句子，因为希望比恐惧更令人畏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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