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柳鹤康复后的第三天，府里举办了一场小型音乐会。林歆收到邀请时，手指不自觉地颤抖起来——这不是作为仆人被吩咐工作，而是作为客人被正式邀请。
"我不确定该穿什么。"她低声对送信的女仆说，突然意识到自己除了那件决斗晚宴上穿的蓝色丝绒裙外，几乎没有像样的礼服。
女仆神秘地笑了："公爵大人已经考虑到了。"
果然，傍晚时分，三名女仆捧着一个大盒子来到林歆房间。盒子里是一件银灰色的礼服裙，面料轻盈如月光，领口和袖口点缀着细小的水晶，在灯光下如同星辰闪烁。
"这是..."林歆的手指轻抚过面料，触感凉滑如水。
"公爵大人亲自选的。"为首的女仆帮她穿上礼服，"她说灰色不会太张扬，但足够优雅。"
林歆站在镜前，几乎认不出镜中人。礼服剪裁精妙，恰到好处地勾勒出她纤细的身材；银灰色衬得她的肌肤如象牙般光洁；水晶折射的光芒让她的眼睛显得更加明亮。
"您看起来像位真正的贵族小姐。"女仆赞叹道。
林歆咬住下唇。她不是贵族，永远也不会是。但今晚，就让她假装一下吧，就这一晚。
音乐会在府邸的花园露台上举行。当林歆到达时，已有二十多位宾客入座。她紧张地寻找着自己的位置，却发现名牌上写着"林小姐"的座位就在江柳鹤右侧不远处。这个安排引来几道好奇的目光，但没人敢公开质疑。
"呼吸。"一个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林歆转头，看到江柳鹤不知何时已站在她身旁。公爵今晚穿着一身黑色礼服，内搭银灰色马甲，与她裙子的颜色遥相呼应。她的黑发一丝不苟地束在脑后，露出轮廓分明的面容，在烛光下如同大理石雕塑般完美而冷峻。
"我尽量。"林歆小声回答，努力控制自己不要发抖。
江柳鹤的唇角微不可察地上扬："记住，你是我的客人。没人敢为难你。"
这句话像一道无形的护身符，让林歆稍微放松下来。她入座后，音乐会很快开始。三位著名音乐家演奏了几首弦乐四重奏，悠扬的旋律在夏夜的空气中流淌。林歆从未听过如此美妙的音乐，完全沉浸其中，暂时忘记了紧张。
演奏间隙，她无意中瞥见德文伯爵——那个曾出言不逊导致江柳鹤与人决斗的贵族——坐在角落，时不时投来畏惧的目光。显然，那场决斗的教训足够深刻。
"喜欢音乐吗？"江柳鹤在休息时低声问她。
林歆点点头："尤其是那首小提琴协奏曲。它让我想起..."她突然停住，不确定是否该提起贫民窟的生活。
"想起什么？"江柳鹤追问，眼中是真诚的好奇而非评判。
"想起小时候，贫民窟有个老提琴手，常在街头演奏。"林歆轻声说，"那是我一天中最美好的时刻。"
江柳鹤的目光变得柔和："音乐是最公平的艺术。它不在乎听众是王子还是乞丐。"
这句话让林歆心头一暖。在江柳鹤眼中，她不只是个奴隶或慈善对象，而是一个能欣赏音乐、有感受有思想的人。
音乐会结束后，大多数客人告辞离去。林歆走到花园深处透气，夜晚的空气清凉宜人，满月高悬，给玫瑰丛镀上一层银蓝色的光辉。
"需要香槟吗？"江柳鹤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林歆转身，看到公爵手持两杯香槟走来，月光下的她美得不真实——黑发如瀑，眼眸如星，礼服勾勒出修长的身形。
"谢谢。"林歆接过酒杯，小心避免手指相触。香槟的气泡在舌尖炸开，甜中带着微苦，就像她此刻的心情。
江柳鹤靠在石栏上，仰望星空："你比这里大多数人都更懂音乐，尽管他们从小接受所谓'高雅教育'。"
"您对我评价太高了。"林歆低头看着杯中金色的液体。
"我只是说出事实。"江柳鹤转头看她，月光在她眼中流转，"你知道吗，林歆，有时候我希望..."
她的话没说完，突然皱眉看向花园深处的阴影："谁在那里？"
林歆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却什么也没看到。但江柳鹤已经放下酒杯，身体紧绷如蓄势待发的弓："回屋里去。现在。"
"但是—"
"快去！"江柳鹤厉声命令，同时从西装内袋抽出一把小型手枪。
林歆转身要跑，却听到一声破空之声。江柳鹤猛地扑向她，两人一起摔倒在地，同时一声枪响划破夜空。林歆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然后发现江柳鹤压在她身上，表情痛苦。
"您受伤了？"她惊恐地问，手摸到江柳鹤右臂上温热的液体。
"只是擦伤。"江柳鹤咬牙道，迅速起身将林歆拉到一棵大树后，"待在这里别动。"
府邸的警报声响起，侍卫们持枪冲进花园。混乱中，林歆看到江柳鹤如同幽灵般潜入阴影，几声闷响和惨叫后，一切归于平静。
十分钟后，江柳鹤回来了，西装外套不见了，白衬衫袖子上沾满血迹，不知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
"解决了。"她简短地说，拉起林歆的手，"走吧，外面不安全。"
回到江柳鹤的私人书房，管家和侍卫长已经等候在那里。经过简短的汇报，确认刺客是商业对手派来的，已经被制服并移交警方——或者说，江柳鹤在警方内部的亲信。
所有人都退下后，林歆坚持要检查江柳鹤的伤势。这次公爵没有拒绝。伤口比江柳鹤承认的要严重——子弹擦过手臂，留下一道深深的沟痕。
"您为什么要这样做？"林歆一边包扎一边问，声音因压抑情绪而颤抖，"您明明可以躲开的。"
江柳鹤安静地看着她忙碌的手指："因为子弹是冲你来的。"
林歆的手停顿了："什么？"
"那个刺客瞄准的是你。"江柳鹤平静地说，"显然有人注意到你对我...的重要性，想通过伤害你来打击我。"
林歆感到一阵寒意："那我应该离开。我不想成为您的弱点。"
"太晚了。"江柳鹤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疼痛，"从那个雨夜起，你就已经是我的弱点了。"
这句话像一把双刃剑，既甜蜜又痛苦。林歆抬头，发现江柳鹤的眼神炽热得几乎灼人。
"为什么？"她小声问，"为什么是我？您明明可以拥有任何人。"
江柳鹤松开她的手腕，转而轻抚她的脸颊，动作与眼神同样温柔："也许是因为当你看我时，你看到的不是公爵、不是权力，只是...我。江柳鹤这个人。"
月光透过窗户洒落一地银辉，两人的影子在地板上交叠。林歆感到江柳鹤的呼吸拂过她的嘴唇，近在咫尺。
"这很危险..."江柳鹤低语，却更靠近了些。
"我知道。"林歆回答，然后闭上眼睛。
就在两人的唇即将相触的瞬间，急促的敲门声再次打断了他们。侍卫长报告说在刺客身上发现了重要情报，需要立即处理。
江柳鹤深吸一口气，额头抵着林歆的额头停留了一秒，然后起身："等我回来。"
但那一夜江柳鹤没有回来。紧急事务让她不得不立刻出门，只给林歆留下一张简短的纸条："事务紧急，归期未定。保护好自己。——J"
林歆将纸条贴在胸前，既甜蜜又苦涩。她开始明白，爱上一个像江柳鹤这样的人，意味着要接受她的突然消失、危险的生活方式和永远摆在第一位的责任。
但这并不能阻止她的心向那个复杂、强大又偶尔温柔的女人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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