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承瑾欢呼:“祖父好厉害!”
叶父得意地捋捋胡子,刚想说什么,身子却晃了晃。
“爹!”叶云溪一个箭步冲上去扶住。
叶父摆摆手,声音却弱了下去:“没事……晒得头晕……”
他靠在儿子怀里,慢慢坐回椅中,目光还追着场上奔跑的两个孙子,嘴角带着笑:“臭小子……有老子当年风范……”
话音渐渐低下去,眼皮缓缓合上,像是睡着了。
再没醒来。
丧事办得隆重却并不悲戚——按叶父生前嘱咐,不许哭哭啼啼,要热热闹闹送他走。
灵堂设在前厅,老爷子一身戎装躺在棺中,面容安详,仿佛只是小憩。来往吊唁的文武百官见这架势,哀悼的话都说得格外克制。
最不克制的反倒是叶承瑾。半大少年头回直面死亡,吓得躲在哥哥身后,揪着叶承煜衣角小声问:“大哥……祖父是不是生我气才睡的?”
叶承煜红着眼圈揉他脑袋:“胡说什么?祖父是高兴走的。”
穆云漫一身素缟,安静地守在灵前,替丈夫接待宾客。叶云溪跪在棺旁,腰背挺得笔直,一滴泪没掉,只沉默地烧纸,添香。
直到夜深人静,宾客散尽。
叶承煜拉着弟弟去歇息,穆云漫轻轻走到丈夫身边,手搭上他紧绷的肩:“云溪,去歇会儿吧。”
叶云溪摇头,声音沙哑:“我再陪爹坐坐。”
烛火摇曳,映着棺木暗沉的轮廓。叶云溪忽然开口,像是对父亲说,又像自言自语:“老头儿……最后还在教孙子射箭……真是……”他哽住,抬手抹了把脸。
穆云漫在他身旁跪下,轻轻握住他的手。
“漫儿,”他转头看她,眼底终于露出藏不住的疲惫和脆弱。
穆云漫心口一酸,将他的头轻轻按在自己肩上:“嗯。我知道。”
整理遗物时,在叶父枕下发现一封墨迹犹新的信。
“云溪吾儿:见字如面。老子这辈子值了,娶过俏婆娘,生过好儿子,揍过臭蛮夷,抱过乖孙孙。如今下去见列祖列宗,腰杆子挺得直!尔不必悲恸,替老子多喝两坛酒便是。唯有一事放心不下——瑾儿那小子,性子跳脱,需耐心引导,莫要强压。你这驴脾气,给老子改改!别吓着我小孙孙!……”
叶云溪读着信,哭哭笑笑,最后把信纸按在心口,骂了句:“老混蛋……临走还要训我……”
叶承瑾扒着门框偷看,被他爹抓个正着。
“进来,”叶云溪招手,把信递过去,“祖父写给你的。”
小承瑾紧张地接过,磕磕绊绊念完,眼睛瞪得溜圆:“祖父……叫我小猴崽子?”
叶云溪难得没瞪眼,反而笑了笑:“他说你像他小时候。”
小承瑾鼻子一皱,哇地哭了:“祖父骗人!我前日还偷吃了他藏的蜜枣……他都没骂我……”
叶云溪把儿子搂进怀里,大手笨拙地拍他后背:“嗯,他舍不得骂你。”
头七过后,叶云溪抱着个木匣子去了祠堂。
匣子里是叶父的将印和一把磨损严重的佩刀。
他把将印供在父亲牌位前,佩刀却握在手中,久久摩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