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破（五）

言希辞在她动作的那一瞬立刻松懈了力气，可她的动作太快，只能让他瞪大眼睛亲眼看着那剑柄刺进去，玉卿卿也像断了线的风筝缓缓倒下去，他完全松了手去接住了她的身体，和他动作一致的崔秋池和言希辞也俯下身。

      言希辞瞳孔宛如泣血的怨鬼，抖着声音大声质问她：“为什么？！我不想杀你！你知道的！为什么要这样做？！”因为巨大的震惊和恐惧让他的身体和手都忍不住震颤。

      玉卿卿用力的吸了一口气，皱眉忍着心口的疼痛看着言希辞：“我知道，是我逼你，可是我不能只有你，所以是我对不起你，还是不让你咬死我了，我把命赔给你，别杀了他们，我不想毁了你，我也不想他们死。”她咳嗦两声，血沫呛了出来，九爷用自己白袍的袖子给她擦着，袖子就染了血污，但比不上他眼里的猩红：“玉烟，玉烟！别说了，我带你看医，都怪我，你不要流血了，求求你求求你！”他的另一只手不顾剑柄的锋利死死捂着她涌出鲜血的伤口，不顾自己手上的血肉模糊。

      玉卿卿无力摇了摇头：“没用的，崔……崔潮生，你是干净的，你没有低人一等，你在我这里，就是最好的，不用拿什么去证明。”

      崔秋池愣愣的抬起手看那些尚且温热的血液，眼里不自觉流下眼泪：“玉烟是为了我们吗？为了让我们活吗？我又何惧死呢？你为什么不给我一个机会，哪怕要赔给他，用我的命好了，用我的命给他！”

      玉卿卿温和又勉强的笑着：“不要，我想让你们都好好的，是我对不起你们，是我要谢谢你们，我要走了，还会再见的不是吗？”

      他们想起了那块狐形玉佩和她问他们的话，但还是接受不了她以这样惨烈的方式离开他们，九爷突然想起她是狐狸精，她可是能随便打伤自己好友的狐狸精啊，她怎么会这么容易死呢，刚要开口，却看到她沉默的看着他摇了摇头，对着他比了一个口型：“嘘。”

      她嘴脸带笑合上了眼，世上再无娄玉烟，再无玉卿卿。

      言希辞依言没有杀他们，只是人沉默了许多，眼里再也没了光彩，他想不通，自己只是全心全意爱上了一个女人，怎么会落到如此田地，她要的，难道自己终究给不了吗？无从得知，他决定听那女人的好好的过完这一生，然后呢？或许像她说的，下辈子就能见到她了，只是下辈子要好久啊………

      玉卿卿昏昏沉沉的睁开眼睛适应眼前眩晕的感觉，她听到很多尖叫声，厮杀声，还有辱骂声，以及自己身边一个男孩子故作坚强的声音：“皇姐，别怕！我保护你！”玉卿卿抬头勉强看清眼前应当只有十五、六岁的男子背影，脑子里疯狂涌现回忆。

      这具身体是陈国公主，名叫陈稚蕊，刚满十七岁，是陈国唯一的公主，皇帝子嗣不丰，她头上只有两个哥哥，而面前的就是她的弟弟，陈楚辛。

      看着眼前家徒四壁，宫人四处逃窜的样子，玉卿卿蹙眉，因为她用法力改变了人们记忆中陈稚蕊的原本模样，现在的她娇俏动人，一等一的美人，但是她也急用法术感受到这陈稚蕊的父母已经被杀害了，死的十分惨烈，因为不堪国破面临的侮辱，皇帝和皇后携后妃几人一起自焚在大殿，大哥陈楚玥已经领兵抗敌，也战死了，二哥陈楚瑜奋勇带兵迎敌被活捉，现在只剩这个弟弟因为担心姐姐害怕所以来她的宫里陪着她，尚且不知父母兄弟的死讯，啧啧啧，可悲可怜呐……

      面前的男孩子微微颤抖却毫不犹豫的挡在她面前，对面就是凶神恶煞的敌方一元将，领，持刀逼近她们，陈楚辛张开手臂死死护着身后比他矮许多的玉卿卿往后退，面对对面的人怒呵：“别过来！滚出去！”

      但是那怎么可能呢，毕竟陈楚辛可是皇子，除非负隅顽抗，否则按照将军的命令是都要活捉的，渊国大将军秦恕天下人谁闻其名不惧？那是被称作杀神的男人，很多人根本没有见过他，常常有大人拿他来震慑家中不听话的顽童，说若是不听话，就会被三头六臂会食人血肉的秦恕抓走，小孩子便不敢再顽劣，此次带他们击破陈国的就是秦大将军，军令如山，他是一定要抓他们回去的。

      将领没有停下来继续逼近：“陈楚辛，不要再抵抗，将军下令抓活的，只要你不反抗，留你性命！”

      陈楚辛少年意气，自然不肯低头退让，何况身后就是皇姐，他怎么能让：“痴心妄想！陈国皇室，宁死不受辱！”

      玉卿卿勾了勾嘴脸，真硬气，年纪轻轻但的确是大丈夫，她停下后退的脚步假装被身后的门槛绊倒在地上：“呜…”娇滴滴的一声痛呼，让陈楚辛和将领同时向她的方向看去，陈楚辛是立刻心疼的蹲下身查看她，因为惊惧和担忧有些手忙脚乱，玉卿卿依赖的柔情眼挂着要掉不掉的泪珠子看着他：“皇弟，我们是要死了吗？”

      陈楚辛愣了一下，让她柔弱的眼泪刺的心疼：“皇姐怕死吗？”他是不怕的，为了名誉，皇室可死不可降。

      玉卿卿嘟着粉嫩的嘴唇看着他，眼里有明显的慌乱和害怕：“不……不怕……可是皇弟…我…我不想死。”她的强装镇定都落在陈楚辛眼里，她的美貌也落在那将领眼里。

      那将领直接绕过他一把抓起玉卿卿的胳膊将她拉到怀里，看起来凶神恶煞却条理清晰：“陈楚辛，投降吧，投降将军就能饶她一命，你的命也可保，听明白了吗？”

      玉卿卿假装害怕的挣扎，呜呜的轻泣伸着手想去够陈楚辛，可是她够不到，陈楚辛也不敢上前，因为那将领的刀正抵在她脖子上，他的心好痛，那是和他一起长大的皇姐，她正无助的看着他，从小到大没有人能抵抗她的示弱，父皇母后如此，兄长们和他也是如此，他怎么舍得她受一丁点苦。

      陈楚辛屈辱的低下头跪在她面前，眼泪也随之掉下来：“我降。”

      将领舒了口气，让身后的士兵捆住陈楚辛的手，也松开了自己的手，看着无力跌倒在地上啜泣的美丽女子干涩的安慰：“公主不用怕，不会死了。”可是玉卿卿只是爬过去抱住陈楚辛的腰痛哭：“楚辛，呜呜呜，我要和楚辛在一起，我害怕。”

      陈楚辛柔和了容色，轻柔的安抚她：“皇姐乖，别怕。”想替她擦眼泪，可是双手被捆在身后，他心口酸涩，眼眶红的彻底。

      将领叹了口气，干脆将玉卿卿轻轻打横抱起来，像是抱着什么易碎的稀世珍宝，又命令士兵带着陈楚辛一起离开，手中女子轻的不像话，香气四溢，又美貌太盛，让年轻的将领不敢看她，目不斜视的往外走。

      他们看到了正殿的大火，他们知道父皇母后在里面，他们也知道以后再也没有父皇母后了，陈楚辛痛苦的如有刀剜心，膝盖重重的磕在地上，流着泪一言不发的向着正殿的方向磕了个头，玉卿卿也泪流满面，哭声愈发惨烈，一头扎进抱着她的将领怀里肆意流淌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