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忆

玉卿卿看着时机成熟，在一个清晨醒了过来，床边是一直拉也拉不走的秦恕，其他人尚且还在早朝，秦恕趴在床头用瘦了一圈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点着她温凉到失去血色的细小手指：“小蕊儿，我是你夫君，小蕊儿，我的小蕊儿……”突然他感受到他点到的那根食指轻微的动了一下，他无神的眼睛瞬间绽放出巨大的光彩，眼睛瞪的大大的盯着她的手指：“小蕊儿，小蕊儿！我是夫君！”他激动的眼含热泪，大声呼喊：“太医！太医！！快传太医！”

      话音刚落，秦恕就看见玉卿卿缓缓的睁开了眼睛，似乎不适应刺眼的晨光，反应了片刻，才呆滞的试图张开嘴巴想说什么。

      秦恕的眼泪终于抑制不住争先恐后涌出来，立刻伏在她床边认真的看着她，可是眼泪太多，怎么看都看不清，他抬手狠狠地擦了下猩红的眼睛：“小蕊儿，夫君在这里，我的小蕊儿。”

      玉卿卿似乎已经逐渐适应了阳光，但是依然呆滞又茫然的看着他，张了张嘴，她发出的声音微弱的几不可闻，可秦恕还是看懂了她的口型，她说的是：“哥哥。”

      也就是片刻的时间，所有人都围在了她的床头，秦恕用小勺子给她喂了点水，但是她喝不下太多，好歹是能开口说话了，她声音沙哑到虚幻，每个人都安安静静的盯着她，生怕听不清她说的话。

      玉卿卿茫然的看了一眼一边眼泪淌个不停的连敏之，又不解的看了一眼看起来一脸担忧的秦恕，最后将依赖的眼神定格在陈楚瑜身上：“哥哥，蕊姬是死掉了吗？阴曹地府，也有阳光吗？”

      陈楚瑜脸上全是眼泪，却被她的话逗的哭笑不得：“怎么会，蕊姬活的好好的，哥哥和大家都在这里陪着你。”他说话带着窒涩的哽咽。

      玉卿卿柔柔的扯出一个乖顺的笑：“哥哥不要哭。”她又看到一旁捂着嘴巴却泪眼涟涟的陈楚辛：“楚辛，不要哭皇姐了，不好看了，要讨不到漂亮的皇子妃了。”

      玉卿卿眼神粗略又不带感情的扫过秦恕和连敏之，看了几眼远处的靳煦，又将注意力放在蒋星旭身上，突然展露出莫大的喜悦，眼睛闪闪的像星星，苍白的脸颊终于有了些虚浮的血气：“旭哥哥，是你在我耳边……说你是……你是我的夫君吗？”说完眼神闪躲，下意识寻找让她更有安全感的陈楚瑜。

      蒋星旭懵了，所有人都懵了，尤其是秦恕，他强颜欢笑，脸上扯出一个自认为很有亲和力，这辈子都没有过的笑容看着她：“是我，小蕊儿，我说我是你夫君。”其他人也隐隐察觉到了不对劲，静观其变不发一言。

      玉卿卿却忽然变了脸色，挣扎着抬手握住陈楚瑜一根小手指试图寻找安全感并不敢抬头看秦恕一眼：“哥哥，他是谁？我不认识他，父皇母后不是说，要把我许给旭哥哥的么？我不要他做我夫君。”她怯生生的拉着陈楚瑜半截衣袖遮住脸掩耳盗铃。

      所有人都震惊的说不出话，而秦恕更是晴天霹雳如遭雷击，满脸不可置信的盯着她：“小蕊儿，我是秦恕，小蕊儿，你看看我。”他急切的拉起她一只手就往自己憔悴到几日没有剃须的脸颊上：“你摸摸我，小蕊儿，我是秦恕啊。”

      玉卿卿却好像碰到了什么脏东西或者无耻狂徒，加上被他的胡茬扎到了嫩生生的小手，她的脸色更加苍白恐惧：“疼，你走开，我不认识你，哥哥，我不认识他，你让他走。”

      陈楚瑜紧蹙眉头正准备推开秦恕，连敏之却先快一步，直接将秦恕推开：“他都说了疼你没听到吗？秦恕，你疯了？”

      还没等连敏之把秦恕拖出去不要惹她心烦，就被玉卿卿的声音打的节节败退：“你又是谁？”

      太医掐了脉，又看了伤，片刻后得出结论：“启禀陛下，长公主应当是失去了部分记忆，因为创伤太过严重，她下意识遗忘了可能导致她痛苦的回忆，这是她在下意识保护自己。”

      言毕，一室寂静，连敏之不可置信的愣在原地，而秦恕像发了疯一般，试图唤醒她的回忆，如果相爱没有证据，那我就讲给你听：“小蕊儿，你好好想想，我是秦恕啊，我给你寻来了这天下独一无二的琵琶，你说你很喜欢，你说你要这天下，我也送给你，还有……”还有什么呢？锁链？项圈？强迫？还是派人逼死她的父皇母后，杀掉他的大哥哥？他自以为是的爱竟然如此可悲，秦恕像是被抽走了脊梁骨，那么高的人此刻佝偻的身形居然显得有些可怜。

      秦恕颓废的跪在她床前，毫无征兆的，突然狠狠地甩了自己一耳光：“对不起，小蕊儿，对不起，陈稚蕊。”

      玉卿卿没有说话，冷漠的仿佛生命里从来没有出现过秦恕这个人，就应该是这样的，化解仇恨最简单最直观的方式，不就是复仇么？玉卿卿会替陈稚蕊要来这句道歉，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可是世间有比要了人的性命更狠毒一万倍的方法去复仇，那就是杀了他的心，让他如同行尸走肉，让他背负着亏欠，不能死，也活不下去。

      玉卿卿做到了。

      听了玉卿卿讲述自己的记忆，他们才发现，玉卿卿彻底抹杀了秦恕和连敏之的回忆，连同这段时间的争锋夺权也忘的一干二净，她只记得自己的父皇母后还有大哥哥过世了，却记不得因为什么过世的，她记得她有个由帝后为她亲订的婚事，就是蒋星旭。

      秦恕忍着心碎的疼痛，惨笑着跪在她床头哀求她：“小蕊儿，没关系，记不得……记不得也好，我们重新认识好吗？”他不知道匮乏的他还能许给她什么条件，只能流着泪说一句：“我把我的命给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

      玉卿卿单纯而怜悯的眼神看着他，茫然的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哭成这样：“你不要哭了，好丑啊。”她看到秦恕崩溃绝望的眼神，不忍心的抬起手摸了摸他的脸颊，又因为他粗硬的胡茬太扎手缩了回来：“好吧，那再给你一次机会，不过我不要你的命，我要你的命做什么。”

      秦恕眼中重新展露希冀，像一片荒无人烟的废墟中透出了一束光：“没关系，你要什么我都给你。”他满脸只剩下痴迷，再也不复往日的冷肃孤傲。

      如果说秦恕和她之间难寻相爱的踪迹，那连敏之就更没有了，他在怀里摸索了一会儿，颤抖着手给她看手里的白狐玉佩，并没有注意到一旁的秦恕瞳孔骤缩：“蕊姬，这是你送给我的，你还记得吗？我叫连敏之。”

      玉卿卿果然被那块玉佩吸引，拿起来仔细的看，对他露出淡淡的笑意：“你这块玉保存的真好，如果真的是我送你的，那你一定很珍惜呢。”

      连敏之触动的潸然泪下：“是啊，我很喜欢这份礼物，我可以…重新和你认识吗？蕊姬。”

      玉卿卿嘟嘟嘴，点点头，看起来单纯极了：“好啊，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哭的这么伤心，但是我愿意认识你。”

      无人在意的角落里，靳煦穿着高高在上的宰相官服，释然的转身离开了。

      蒋星旭注意到了，却没有提，他走到玉卿卿床边，没有看玉卿卿，而是直视着陈楚瑜：“陛下，臣愿遵循长辈之命，今求娶长公主为妻。”他跪下来恭恭敬敬行了大礼，又抬起头正视眼前娇羞的玉卿卿。

      陈楚瑜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