录音棚的灯光调得很暗，姜雨戴着耳机站在麦克风前，正在录制最后一段和声。许暖阳蹲在角落，透过取景器捕捉她微闭双眼的表情。三天没洗的头发，下巴上冒出的痘痘，还有因为反复练习而干燥起皮的嘴唇——这些在传统偶像工业中会被视为"瑕疵"的细节，在她的镜头下却成了最动人的真实。
"完美。"制作人按下通话键，"休息十分钟，然后亚轩录rap部分。"
许暖阳的手指微微一顿。自从接到通知，她已经做了两天心理建设，但真正面对这一刻时，胸口还是泛起一阵细微的刺痛。
"暖暖，"姜雨摘下耳机走过来，"你觉得刚才那段情绪够不够饱满？"
许暖阳调出刚拍的画面给她看："你看这个特写，喉结的颤动和眉心的皱纹都很真实，观众能感受到你的投入。"
姜雨盯着屏幕看了一会儿，突然说："你比那些只会拍漂亮画面的摄影师强多了。"她顿了顿，"等下宋亚轩来，你会不舒服吗？"
许暖阳没想到她会这么直接："为什么这么问？"
"公司里都在传你们的事。"姜雨耸耸肩，"但我觉得，能把偶像拍出真实感的人，一定比那些只会尖叫的粉丝更了解他们。"
许暖阳不知该如何回应。她和宋亚轩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前同事？朋友？还是永远隔着舞台与观众席的偶像与粉丝？
"我会专业地完成工作。"她最终说道，重复着对周雯说过的话。
姜雨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没再说什么。
录音棚的门被推开，周雯带着几个人走进来。许暖阳条件反射地举起相机，从取景器里看到宋亚轩穿着简单的黑色卫衣，头发比上次见面时短了些，露出清晰的眉骨线条。他身边跟着经纪人和助理，没有星光国际时前呼后拥的阵仗。
"这位是姜雨，我们的新人。"周雯介绍道，"这位是许暖阳，项目策划兼摄影师。"
宋亚轩的目光落在许暖阳身上，嘴角微微上扬："好久不见。"
简简单单四个字，却让许暖阳的指尖发麻。她强迫自己保持职业微笑："好久不见，期待合作。"
"你们认识？"周雯挑眉。
"在星光国际时有过工作交集。"许暖阳抢先回答，语气平静得像在陈述一个无关紧要的事实。
宋亚轩看了她一眼，配合地点头："许小姐的拍摄很有风格。"
寒暄过后，制作人开始讲解rap部分的编排。许暖阳退到角落，调整相机参数，刻意让自己忙碌起来。透过镜头，她观察着宋亚轩——他认真听制作人讲解时微微蹙眉的样子，和姜雨讨论歌词时手指在膝盖上打拍子的小动作，都是粉丝看不到的细节。
"我们先试一遍？"姜雨提议。
宋亚轩点点头，站到麦克风前。音乐响起，他的声音比许暖阳记忆中更加沉稳有力，咬字清晰得像在讲述一个故事。这段rap讲述的是在质疑声中坚持自我的经历，歌词直白得近乎锋利：
"他们说我不够格/说我走错了赛道/但我的音乐就是我的护照..."
许暖阳的镜头不自觉地追随着他的侧脸。这一刻的宋亚轩既熟悉又陌生——舞台上光芒四射的偶像与录音棚里专注的音乐人重叠在一起，构成一个更完整的形象。
"情绪很好，但节奏可以再放松一点。"制作人说，"再来一遍？"
宋亚轩点点头，闭上眼睛，随着前奏轻轻摇晃身体。这一次，他的声音里多了几分随性的沙哑，像是对着好友倾诉而非表演。许暖阳屏住呼吸，按下连拍键，捕捉他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
录制持续了三小时。期间姜雨和宋亚轩不断调整和声部分，尝试不同的演绎方式。许暖阳的相机记录了整个过程：从最初的生疏到后来的默契，从专业客套到会心一笑。当两人终于找到最满意的版本时，录音棚里爆发出一阵欢呼。
"太棒了！"制作人激动地拍桌，"这种化学反应修都修不出来！"
周雯满意地点头："暖暖，多拍些两人互动的花絮，后期做纪录片用。"
许暖阳应了一声，镜头却不由自主地对准宋亚轩。他正仰头喝水，喉结随着吞咽上下滚动，额前的碎发被汗水微微浸湿。察觉到镜头，他转头看过来，眼睛在昏暗的灯光下像两颗温润的琥珀。
"拍得怎么样？"他走过来问，声音因为长时间录制而有些沙哑。
许暖阳调出几张照片给他看："这个角度光线很好，突出了你的轮廓..."
"不是问技术。"宋亚轩轻声打断，"是问你，最近怎么样？"
他的眼神太过直接，许暖阳不得不移开视线："很好。橙子很适合我。"
"看得出来。"宋亚轩的目光扫过她挂在脖子上的工牌，"你拍姜雨的那些素材，业内都在讨论。"
许暖阳惊讶地抬头："你看了？"
"全部。"宋亚轩笑了，"特别是她发脾气摔铅笔那段，太真实了。我们团要是敢这样，林总监会杀了我们。"
许暖阳也忍不住笑了："姜雨说真实才有裂缝，音乐是从裂缝里长出来的。"
宋亚轩的表情突然认真起来："我一直想这样...做真实的音乐，而不是包装完美的商品。"他压低声音，"星光国际不会同意我solo尝试这种风格。"
许暖阳想起姜雨说过离开大公司的原因，突然明白了什么。或许在偶像光鲜的外表下，宋亚轩和姜雨有着相似的挣扎。
"亚轩，该补妆了。"经纪人走过来提醒，警惕地看了许暖阳一眼。
宋亚轩点点头，最后对许暖阳说："下班后能聊聊吗？就十分钟。"
许暖阳迟疑了一下，点点头。经纪人皱起眉，但什么也没说。
录制结束已是晚上九点。姜雨被周雯拉去开会，其他人陆续离开。许暖阳整理着设备，听到脚步声靠近。
"还顺利吗？"宋亚轩问。他已经换回了自己的衣服，身上有淡淡的柑橘香气。
许暖阳点点头："比想象中顺利。你和姜雨配合得很好。"
"因为她不在乎那些条条框框。"宋亚轩靠在桌边，"在星光，每个音符都要计算市场反应。"
许暖阳不知该如何接话。她从未听过宋亚轩这样直接地表达对公司的意见。
"暖阳，"宋亚轩突然转向她，"我想请你帮个忙。"
"什么忙？"
"我...在准备一些个人作品。"他犹豫了一下，"不是偶像风格的，更接近姜雨这种真实路线。你能帮我看看吗？"
许暖阳瞪大眼睛："你要solo？"
"不是官方的。"宋亚轩急忙解释，"就是私下创作，可能发到SoundCloud那种平台。公司不知道。"
许暖阳的心脏砰砰直跳。这相当于偶像私下进行非公司批准的活动，一旦被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为什么找我？"她轻声问。
"因为..."宋亚轩直视她的眼睛，"你是唯一一个既懂偶像工业，又能看见真实我的人。"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许暖阳心里某个锁着的抽屉。她突然明白，自己与宋亚轩之间那种奇妙的联系，从来不是偶像与粉丝的单向崇拜，而是两个在各自领域追求真实的灵魂的相互辨认。
"好。"她听见自己说，"但有个条件——必须保证安全。不能用公司设备，不能在任何有监控的地方讨论。"
宋亚轩眼睛亮了起来："你答应了？"
"作为交换，"许暖阳补充，"你要告诉我为什么冒险做这个。以朋友的身份，不是策划对艺人。"
宋亚轩沉默了一会儿，从手机里调出一张照片——十四五岁的他，抱着一把旧吉他坐在天台上，笑容青涩却灿烂。
"这是我参加选拔赛前的样子。"他轻声说，"那时候唱歌只是因为快乐。现在..."他苦笑一下，"连呼吸都要计算粉丝反应。"
许暖阳看着照片里那个陌生又熟悉的少年，胸口泛起一阵酸涩。她想起自己最初喜欢上宋亚轩的原因——不是精致的脸蛋或完美的舞台，而是他在某个综艺里即兴弹唱时，眼睛里那种纯粹的光。
"我帮你。"她坚定地说，"但我们要制定详细计划，把风险降到最低。"
宋亚轩突然伸手，轻轻握了握她的手腕："谢谢。"他的掌心温暖干燥，"下周六下午两点，城东的'鲸落'录音室，老板是我朋友，绝对安全。"
许暖阳点点头，心跳如鼓。她知道自己在冒险，但某种比理智更强大的力量推动着她答应下来。
"该走了。"经纪人出现在门口，声音冷硬，"亚轩，车在等了。"
宋亚轩收回手，对许暖阳眨眨眼："周六见。"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许暖阳长舒一口气，靠在墙上平复心跳。手机震动起来，是姜雨的消息：「听说你和宋亚轩约了私人录音？带我一个。」
许暖阳差点摔了手机：「你怎么知道？！」
「这栋楼没有秘密。」姜雨回复，「别担心，我嘴严。而且...」她发来一个眨眼的emoji，「我早就想拉他'下水'了。」
许暖阳哭笑不得。她原以为自己踏入的是一个危险的秘密，现在看来，或许是一群年轻人对音乐最本真的追求。这个认知让她既紧张又兴奋，就像站在悬崖边，明知危险却忍不住想张开双臂。
收拾好设备走出公司，夜风拂过发烫的脸颊。许暖阳抬头望着星空，突然想起很久以前，自己只是千万个仰望星星的粉丝之一。而现在，她正一步步走进那个曾经遥不可及的世界，不是作为追随者，而是同行者。
手机又响了，是周雯：「暖暖，明天上午十点开会，讨论姜雨新歌的宣发策略。带上你所有素材。」
许暖阳回复「收到」，然后点开另一个对话框，是宋亚轩刚发来的音频文件。她戴上耳机，按下播放键——一段简单的吉他前奏流淌而出，然后是宋亚轩清澈的嗓音：
"在舞台灯光照不到的地方/我才敢做真实的模样..."
没有华丽的编曲，没有完美的修音，只有真挚的情感在旋律中跳动。许暖阳站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突然泪流满面。这一刻，她比任何时候都确信，自己正在见证一个艺术家而非偶像的诞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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