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二楼的走廊比一楼更暗，墙壁上嵌着的壁钟都蒙着布，布面被虫蛀出细密的小孔，隐约能看见里面的指针一动不动。陈默的电子表显示14:21，他攥紧黄铜钥匙，指腹蹭过钥匙柄上的“出口”刻痕，冰凉的金属触感让他稍微定神。

三个房间的门牌换了样式，分别刻着“昨天”“今天”“明天”。规则第七条说记录室在二楼，但没说具体是哪间。陈默想起一楼纸条上的线索，犹豫了一下，推开了“今天”房的门。

房间中央摆着张长条桌，上面铺着绿色台布，台布边缘绣着钟表刻度。桌上散落着十几个怀表，有的表盖敞开，有的闭着，指针全都停在不同的时间点。最显眼的是桌角的铁盒，锁孔也是齿轮形状，只是比一楼抽屉的更大些。

“记录室的线索应该在这里。”陈默绕过长条桌，视线扫过墙上的挂钟——这座钟没有玻璃罩，裸露的齿轮组正在缓慢转动，却听不到任何声响，像一出无声的哑剧。

他伸手去碰铁盒，指尖刚要触到盒盖，身后突然传来怀表打开的“咔哒”声。陈默猛地回头，只见穿黑色马甲的管理员站在门口，怀表的表盖敞开着，表盘对着他，里面的指针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倒转。

“现在几点了？”管理员的声音比在一楼时更低沉，带着股金属摩擦的质感。

陈默的心脏漏跳一拍，几乎是脱口而出：“还差10分钟结束。”

管理员的动作顿住了，敞开的怀表突然“啪”地合上。他没有再说话，转身走进走廊，拖沓的脚步声渐渐消失在“昨天”房的方向。

陈默松了口气，后背已沁出冷汗。他看向桌上的怀表，发现其中一块的表链上挂着个金属牌，刻着“3”——和铁盒锁孔的齿轮数正好对上。他拿起那块怀表，将表链上的金属牌插进锁孔，轻轻一转，铁盒“咔哒”一声开了。

里面没有别的东西，只有张折叠的地图，画着钟表馆的布局。三楼的位置用红笔圈了个圈，旁边写着：“真出口在齿轮停转处。”

“三楼……”陈默把地图塞进兜里，电子表显示14:27。他刚要离开“今天”房，走廊突然传来祖父钟的敲响声，“咚——咚——”共响了12下，震得墙壁都在发颤。

他冲到门口，看见走廊尽头的祖父钟指针正死死卡在12点位置，钟摆却还在剧烈晃动，投在墙上的阴影像只挣扎的手。规则第二条！陈默环顾四周，发现房间里没有衣柜，只有长条桌底下能藏身。

他立刻钻到桌下，刚蜷缩好身体，就听见走廊里传来密集的“咔哒”声，像是无数个钟表的秒针同时开始转动。接着是脚步声，不止一个，拖沓的、轻快的、沉重的，从各个方向涌来，踩在地板上发出杂乱的声响。

桌布的边缘垂下来，遮住了他的视线。陈默屏住呼吸，透过布缝往外看，只见无数双脚从门口经过——有的穿着老式皮鞋，有的是光着的脚，还有的像裹着层铁皮，每走一步都溅出细小的金属碎屑。

其中一双停在了“今天”房门口，是管理员的黑色皮鞋。陈默看见他弯腰捡起了什么，凑近怀表看了看，然后转身离开，脚步声混在其他声响里，渐渐听不真切。

钟声停了。陈默在桌下数到十，才敢慢慢爬出来。长条桌上的怀表少了一块，正是他刚才用来开锁的那块。墙上的挂钟不知何时停了，裸露的齿轮组保持着咬合的姿势，像被瞬间冻住。

走廊里的脚步声已经消失，只有“明天”房的门还开着条缝，里面透出微弱的光，隐约能听见齿轮转动的声音——比刚才墙壁里的更清晰，像是就在耳边。

陈默握紧黄铜钥匙，走向三楼的楼梯口。祖父钟的钟摆已经不动了，指针依旧卡在12点，只是钟面的玻璃上多了道裂痕，从12点划向3点，像一道凝固的闪电。

踏上三楼台阶的瞬间，齿轮转动声突然消失了。整座钟表馆陷入死寂，连电子表的滴答声都清晰得刺耳。陈默抬头，看见三楼的三个房间门口都挂着“出口”的牌子，门把手上都有划痕。

他掏出地图，红笔圈住的位置正好在三个房间中间。陈默盯着三个门把手——左边的划痕是横向的，中间的是纵向的，右边的则像无数个小点组成的线。

电子表显示14:35，距离游戏结束还有25分钟。他想起地图上的话“真出口在齿轮停转处”，突然注意到右边房间的门缝里没有透出任何光线，而另外两个房间都有微光渗出。

“齿轮停转时，不会有光。”陈默深吸一口气，走向右边的门。他将黄铜钥匙插进锁孔，转动的瞬间，身后传来怀表打开的声音，很近，几乎就在耳边。

“现在几点了？”

这次的声音不再是管理员的，而是个清脆的女声，带着股孩童般的天真。陈默的手指僵在钥匙上，规则里只说过管理员会问时间，没说还有别人。

他没有回头，只是死死盯着门把手的划痕，一字一句地重复：“还差10分钟结束。”

身后的声音消失了。陈默用力转动钥匙，门“吱呀”一声开了。里面没有无尽的齿轮，只有一段向下的楼梯，通往馆外的阳光。

他刚迈出脚步，就听见身后传来所有钟表同时敲响的声音，震耳欲聋。陈默没有回头，攥紧钥匙顺着楼梯往下跑，电子表在手腕上疯狂震动，显示14:36——距离结束还有24分钟。

阳光落在他身上时，身后的钟声突然停了。陈默回头，钟表馆的大门不知何时已经关上，门楣上的招牌在阳光下闪了闪，“钟表馆”三个字渐渐淡去，露出底下刻着的“1998.3.17”。

他摸出兜里的地图，发现上面的红笔圈已经消失，只剩下一行新的字迹，像是用指甲刻上去的：“齿轮不会真的停转，只是换了个地方转动而已。”

口袋里的黄铜钥匙突然变得滚烫，陈默赶紧把它扔在地上。钥匙落地的瞬间，化作一摊银色的液体，渗入泥土里，只留下个齿轮形状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