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予喋喋不休的数落，他不带个人情绪的时候怼人倒是有理有据，引经据典的。
没有想到这家伙的特长竟然是背法条，对国内法和国际法都如数家珍，时而参杂着一些一中和实验高中的荣誉，时而拎出个人获得的荣誉。
一个省金字塔尖上的学生果然各怀绝技，如果这批学生真的出现了问题，真的可以称得上一个国际大丑闻，甚至对星生生的威信造成毁灭性打击。
以后谁还敢相信星生生出品的生物是安全的。
说的他们一向挺直的腰板都要弯下去了，连连保证自己已经通知附近的同事前来支援，并且报告上级继续停业整顿，加强安全防护措施。
有秦予这么一茬儿，学生们心里的郁气也散了不少，本来以为是一场普通的秋游。结果现在又累又危险，绝处逢生也不为过，虽然谁也没提，但是谁都能意识到刚刚的情况有多危险。
现在大家只想赶紧回到小镇大吃一顿然后洗漱完好好睡一觉，第二天登上回家的载人舰休整一顿，这次一定要联名上书，让校长给他们放个小长假，不然怎么能弥补他们身心收到的伤害？
经此一天，也许以后也不想再来神农架景区了也不一定。
除非这里的安全系数真的如他们所言进行全面升级而且不出问题，最小的概率落到个人身上也是灭顶之灾。
但是他们万万没想到，九九八十一难，现在才过了八十难，还有最后最意想不到的一难等着呢。
这片林子原本也很安静，但是学生们交谈间，叽叽喳喳驱散了诡异的氛围，天上金黄色的光渐渐褪去，露出浅蓝，十分钟后这片林子也将陷入黑暗。
“咕咕……”
就在这个时候一声鸟叫幽幽出现，学生们刚刚放松的神经又紧绷起来，所有人都像是惊弓之鸟一样。
一团灰扑扑的影子落在前方的路上，正是早上看到的憨态可掬的幼年九头鸟，那鸟呆萌地看着他们，歪了歪头，好像不理解，你们怎么又来了？
导游送了一口气，竟然伸手去摸小九头鸟的头。
也不知道是想证明星生生的研发是安全的还是想缓解气氛，他就这么做了自己平时绝不会去做的事情。
“别害怕，小鸟而已，早上不是见过了吗？大家都是熟人，来，啾啾啾……”
他逗弄着小鸟的下巴，下一秒，其中一个头发出尖锐的清鸣，稚嫩又好像魔音贯耳。
张口就叨上了导游的手背，瞬间衔下去一块肉，露出下面森森的白骨，那个小小的头颅就这么囫囵着把那块手背肉咽了下去，血珠子溅到其它脑袋上，它们也只是甩一甩。
除了让血珠四散成更小的血珠外，没起到任何作用。别的头闻到了血腥味，也蠢蠢欲动起来，又一个头张开嘴一声清鸣。
这下我看清了，那小小的喙里竟然还藏着尖牙，一口下去像剪刀剪过的一样平整光滑，就这样生切下去一块肉。
导游好像已经吓傻了，连叫都不会叫了，事发突然，他整个人都僵住了，为了避免他的手被叨成白骨，我上前拉了一把。
他只是个导游，又不是要给星生生卖命，在反应过来之后捂着受伤的手背发出凄厉的惨叫。疯了一样地要往小镇逃窜。他正奔跑着，前面突然悄无声息地落下了一个巨影，仙鹤一样优雅地落地。
夜色下，那身灰色的羽毛闪起了漂亮的银光，九个脑袋也直挺挺地立着，唯有头颅处稍弯，像九个索命的银钩子。
成年九头鸟的威慑逼的导游截截后退，而我在悬浮顶没有能量的时候就已经按下了蓄势待发的110和120。
这畜生东西果然包藏祸心，这是学绿林剪径来了。
导游颤颤巍巍往后退，黑暗里，一滩水光落在他的脚下，他被吓尿了，一屁股坐在地上，往后蹭着。
其中一个头正虎视眈眈地盯着他，头颅周围的羽毛炸开，像某种恐龙的头翼，代表着进攻和威吓。
所有人方寸大乱，我看着那从未接触过的畜生，身形快如闪电地奔去，一脚侧踢，打碎九头鸟的耍酷梦。
九个头都发出吃痛的惨叫，这就是九头鸟的弊端了，一个身子挨打，九个脑袋都觉得痛。
它被我一脚踹的羽毛横飞，扑棱扑棱地倒地。
“怕什么？又不是水猴子和野人，一只鸟而已！”
“快跑！跟着导游跑！离开了它们的投放地，有离子闸挡着就安全了！”
我一说话，几个导游玩命的开始跑，连地上尿裤子的那个都跑的飞快。
真是……
因利而聚集到一起的人能有什么责任心。
我留在后面断后，鸟有鸟语，这几个头惨叫着吸引来了更多盘旋的九头鸟。
实验高中的老师留了下来，林荫也留了下来，让我没想到的是，秦予也留了下来。
见我看着他，他有点羞恼：“看什么！我一个大男人怎么能让一个女人断后？”
我哼笑一声：“我是怕你拖我后腿，倒霉的小鬼，别把霉运传染给我了！”
他第一次听到我这么直白的反击，有点反应不过来，我脱掉了外套，里面是一套装备齐全的作战服。
我早就有准备了，在野外进行生物研究，总会遇上各种各样野性未驯的生物。
我迅速给了这九头鸟一针麻醉剂，当然也没忘了那个小的。我自制的麻醉剂足以在几秒钟内迷倒一头大象，这是按照体积来准备的，九头鸟确实大，比起大象还是嫩了点儿，这一针的剂量估计能对付头顶上盘旋的一群。
这群鸟也跟水猴子一样，把人类当成猎物来了，一路走去我看到了不少其它鸟儿的羽毛和残肢。
总算知道了为什么早上过来连一只别的鸟儿都没看见，这九头鸟完全没有同类意识，它们是一群猛禽，把这里原生的鸟儿当成猎物来训练猎杀和美餐。
也不知道星生生投放了多久，让它们现在完全称霸一方，猎杀同类还不够，竟然盯上了人类。
我开始思考，古代传说中是不是也是如此，九头鸟在猎杀玩小鸟雀后，逐渐盯上猛禽、家畜、乃至人类。
我分给了他们三个一人一把匕首和麻醉枪，麻醉枪里装的是小剂量的麻醉弹。
那半空中盘旋的九头鸟直冲人群，学生们尖叫着四散开来，也有反应慢的被吓傻了不知道往哪儿跑。
就这么直愣愣抱头蹲下，下一秒被鸟喙穿透身体的痛感并没有出现，那鸟哀戚一声叫，跌落在了地上，没有在猎物密集的地方，九个头的优势也荡然无存了。
我动作很快，常年在野外各种环境和地貌奔跑，这种穿越丛林的地势还是太小儿科了，我几乎没抬起来手，就有一只九头鸟被麻醉倒地。
可是鸟实在是太多了，乌压压的不管是成年还是幼年，各阶段的鸟儿都离穴而出。
饶是我有三头六臂也应付不了这样的动静，不过好在这里离小镇也没几步路了，只要撑过了离子闸就安全了。
所有的九头鸟倾巢而出，直奔离子闸处。
九头鸟的速度还是太快了，两只脚完全跑不过能滑翔着飞的。
黑暗之中，九头鸟的九个头张牙舞爪，像一只无形的巨手要把人拖进深渊。
“砰——砰——砰——”
几声枪响，离子闸外110和120迅速涌上来。
终于，今天这一整天的离奇险遇，画上了句号。
警方的火力覆盖很快就驱散了扑来的飞鸟，它们看得懂形式，在闻到了同伴的鲜血气息后凄厉地哀鸣着调转方向四散而去。
110展开了搜救，直到所有的人都被找到。
万幸九头鸟的暴动没有造成人员死亡，只是导游和学生受伤，120当即处理伤口，这时人们才发现只有实验高中的学生受伤比较严重，一中的孩子们几乎没有，有也只是手臂脸颊这些裸露出来的地方被鸟羽刮伤，甚至还有自己奔跑不当造成的挫伤。
这时他们才想起我在出行之前不允许他们脱掉这身特制的校服的行为，一个个看我的眼神都变了，如果不是我，他们现在也跟隔壁高中的那些学生们一样，不知道要吃多大的苦头。
一整晚我都守在医院里，有些学生留院观察，如果明天没有什么事儿就能打道回府了。隔壁实验高中就不一样了，他们的带队老师一整晚都在安全通道里沟通各种乱七八糟的事宜，急的额头全是汗。
天还没亮，星生生那边就来人了。
实验高中的老师跟他们起了争执，争吵声引来了护士的一顿骂，最终以老师撂挑子叫他们去洽谈为结束。
暂时安抚住伤情严重的实验高中，下一个就是我们。
“方博士，好久不见啊。”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虽说刚刚听见他们说话的声音，本着不窥探隐私的原则，我选择找了个角度独自思索，满脑子都是今天发生的事情。
九头鸟我不了解，水猴子我见过也打过几次交道但是不甚了解，唯有野人。
野人在研究所里跟所有研究员一直生活了好几年，今天见到的与我们当初接触的绝对不是一样东西。
我回想着导游给孩子们看的纪录片，他们是直接将获得的野人的DNA样本放进设定好的程序里进行提取……今天见到的野人有一定程度的熊化，我想，会不会是他们得到的野人提取样本不纯，掺夹着当初那头被杀死的棕熊的基因。
设定好的程序只知道按程序提取，在补全基因链的过程中，或将残缺的基因链进行拆解互补……导致现在这个野人，其实根本就不是野人，而是新的变种。
就像最开始的科研队进入神农架地区摸排野人的踪迹，最终找到了“猴娃”，即被怀疑为人和猴子的结合物。
如果真的如我所想的那样，那真是太可怕了。
星生生把一个未经验证的生物创造出来、投放出去，并不知道自己造就的是一个新物种。
谁也不知道这玩意儿的习性，它们被人为地凭空地降生在这个世界上，放置在了一片真的存在野人的土地里。
它们会自己开始探索自己的习性，摸索这个世界。
而一切祸根的起源，就是面前这个男人。
“最好永远不见呢，戴博士，哦不对，应该叫你Dr.D，听说你移民了，天呐不敢想象，现在还会有人花250离籍的。”
戴桅面色一僵，即使现在西装革履、风度翩翩，遇见见过自己最窘迫的样子的人，还这样嘲讽地提及称呼的变化，还是无法像面上表现的那样完全不在意。
而他选择移民和离籍，正是因为还有羞耻心，被我说起这事儿，那可耻的羞耻心又开始往上涌。
戴桅，又或是Dr.D，只是难堪了一瞬间，又抬起头，维系自己的精英形象。
“方博士，别那么尖锐嘛，今天咱们不谈私事，我是为了公务而来的。今天发生的一切我司知情，对此我们深表歉意，公司第一时间通知我来察看伤员情况。作为我司在鄂省的负责人，我代表星际生物AI再生公司，向所有受伤的学生、老师和工作人员道歉，本次所产生的所有医疗费用都由我司承担，律师会根据每个人的受伤程度不同拟好补偿方案。”
“没有受伤的学生，我们也会承担接下来的心理干预，补偿精神损失费，希望得到你们的原谅。”
他向我鞠了一躬，我侧身不受。
“这话你自己去找校长谈吧，我只是个带队老师，没有这个权利替他们做决定。”
Dr.D笑道：“我们已经向各位受伤的同学家长和校方发送了加急信函，保证他们明天一睁眼就能收到。”
我冷笑：“你以为这些孩子都是一般人吗？拿钱就能摆平一切？这些孩子本身就是金疙瘩，最宝贵的就是他们的大脑和身体，别说是受伤的孩子，就算是受到惊吓的，影响到了以后的发展，你们都别想这么轻描淡写地过去。”
“我当然知道，这不是有方博士你吗？你知道你今天为星生生解决了多大的麻烦吗？我们全司上下都很感激你，力挽狂澜，没有让情况发展到不可挽回的地步。所以我们专门为你申请了一笔丰厚的奖金。”
“只要你签署了这份合同，三千万立刻打到你账上，包税的哦！”
Dr.D知道我是内行，所以合同上也并没有条条框框的陷阱，行文也很短，只需要我对今天的事情永久保密并永不追究，就能换来实打实的三千万。
现在的货币物价十分稳定，通货膨胀到一定程度后被重新规划了货币价值，三千万就是三千万。
我在研究所一个月才三万，逢年过节有补贴，年底还有年终奖，一年挣不到五十万。
在学校授课，一个月一万出头，加上零零总总的福利加起来一年也就二十万出头。
我在研究所里要干六十年，在学校更是要干一百五十年才能挣到这个数儿。
财帛动人心，不外如是，只是对今天的事儿保密而已，就能得到这样一笔巨款。
难怪他这么有信心能够劝动这群金疙瘩的父母，世界上又有多少个人能抵抗这样的巨款砸下来？
几十万不行，那几百万，几千万呢？他们还能坚定地选择追究责任吗？就算追究了，宣判下来也不过是赔偿，按照法律赔偿的可比私了少多了。
代价只是闭嘴而已。
他们在封口。
我笑了：“你们星生生出过多少起这种事儿啊？拟合同拟的这么熟练？赔偿方案也给的这么痛快？”
Dr.D沉下脸：“方博士，不该问的别问。有些事儿瞒不过你，我狡辩你也不会信，但是你知道了又能怎么样？胳膊拧得过大腿吗？”
“更何况，现在你已经不在胳膊上了，你充其量算个小拇指。”
“你现在只是一个高中生物老师，这个编制还是所长为你求来的，否则以你这么多年跟星生生作对的事实，除非你放弃生物研究，否则在这个行业里绝对不会有你的一杯羹。”
“方巽，看在曾经共事过一场的份儿上，我好心提醒你，别多管闲事。”
Dr.D嘲讽道：“这才当了几天老师，还真把学生的事儿当作己任了？”
我接过那份合同，他满意地哼了声：“这才对嘛，识时务者为俊杰，你总会知道钱的好处的……”
下一秒那合同变成了一堆碎纸，我还算有道德，没有把纸摔在他脸上，也没塞进他嘴里，随手扔进了一边的垃圾桶。
“闭上你的狗嘴吧，才穿了几天人衣裳就不会照镜子了？你这个人品低劣的小偷有什么资格在这儿大放厥词？为了金钱出卖灵魂出卖能出卖的一切，这个过程你很享受吗？”
“你是不是很想看到我签字，这样你就能安慰自己，我也是跟你一样的人，只是时遇不一样而已，换一种情况，任何人都会做出跟你一样的选择的……看见别人跟你一起堕落你很高兴是不是，这样就能掩盖你骨子里的下贱了。”
Dr.D彻底被气红了眼，跟我斗他还嫩了点。
“那你真是错了，我永远都不会像你一样。”
“你这只阴沟里的臭虫，永远躲在下水道里阴暗爬行吧，你这辈子都不可能享受到干净的阳光了。很生气吧？气也没用，你现在在实验室养尊处优久了，肌肉都掉没了，我给你一拳你可能会死。”
看着他气的跳脚我就舒服了。
毕竟，是他偷走了研究所的样本投奔星生生，直接造成了研究所的溃败，和现在整个神农架景区里复杂的存在。
其实一开始星生生和未知生物研究所并没有利益冲突，星生生推出了一个又一个再生的灭绝生物的时候，我们也很高兴，能够拯救这些在地球上存在过的生灵。
在不了解彼此的时候，我们甚至认为对方的愿景和我们是一样的，那就是把地球还给自然，还给万物。人类只是一个过客，一个故人，现在正充当着这个星球这片美好土地的记录者。
但商人就是商人，他们只把再生出来的东西当作商品，以此来从客体开发地球，地球似乎变成了一个大型游乐场。
被大面积再生的生物又开始被物冲突，星生生推出了一个又一个再生的灭绝生物的时候，我们也很高兴，能够拯救这些在地球上存在过的生灵。
在不了解彼此的时候，我们甚至认为对方的愿景和我们是一样的，那就是把地球还给自然，还给万物。人类只是一个过客，一个故人，现在正充当着这个星球这片美好土地的记录者。
但商人就是商人，他们只把再生出来的东西当作商品，以此来从客体开发地球，地球似乎变成了一个大型游乐场。
被大面积再生的生物又开始被物尽所用，反正现在有再生技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这些生物形成了一条条产业链，被剥皮抽骨地吃干净，创造出星生生的垄断暴利。
他们再生了远古时代的生物，填海造岛以创造小型的生物圈，又为了噱头和景点，盯上了未知生物。
他们要再生这些到现在还未被证实的生物，哪怕不了解这些生物的习性，哪怕这些生物的描述只在传说里。
所长是拒绝的，不论如何软磨硬泡，这些生物所具有的不确定性远远超出了现今已知已存已被证实的生物。
双方僵持不下的时候，是戴桅偷走了实验室保存的样品，就像我今天悄悄拿蛋壳一样。
在第一个传说级未知生物被创造出来、面世的时候，戴桅甚至还像没事儿人一样待在研究所里做实验。
未经允许泄露出去研究所里的样本是一年很严重的事情，上一任所长直接被革职查办，他是个很和蔼的老爷爷，最终落到这样的下场。
我的老师成为了下一任所长，揪出了监守自盗的戴桅，可此时许多样本都已经被他输送出去了。
戴桅也没有受到应有的惩罚，星生生为他解决了后顾之忧，高薪聘请他当工程师，到如今的鄂省分公司负责人，可谓是极为看重。
这也就是为什么研究所刚被取缔，外面的传说级生物就连连被投放，还有成年体。
我要去验证我的猜测，收集证据，如果我的猜测是对的，那星生生，真的会引发一场后果不堪设想的自然灾害。
我打电话给被分配滇省的同事邱葚，她是我的好朋友，当初也跟我一样，被遣送回原户籍分配工作，不过她比我好些，分到了滇省生物研究院当研究员。
至少工资待遇是保住了。
“你怎么才想起来给我打电话？我跟你说个秘密，不行，不能在电话里说，我要请几天假过去找你！”
“如果我不跟你说的话我一定会憋死的！”
“小巽，这绝对是个惊天大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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