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里凝固的空气被刺鼻的酒气劈开。
所有人的目光都钉在那个摇摇晃晃的男人身上——四十多岁,胡子拉碴,廉价西装上沾着油渍。他充血的眼睛扫视教室,最后锁定在僵住的苏景青身上。
"小畜生!"男人踉跄着冲过来,"敢不接老子电话?!"
李老师慌忙起身:"这位家长,请您——"
"滚开!"男人一把推开她,课桌被撞得歪斜,"老子的钱呢?不是说今天给吗?!"
苏景青的脸色惨白如纸。他的手指死死抠住讲台边缘,指节泛着青白。桉衍看见他校服下摆正在微微发抖。
"苏先生!"班主任提高声音,"这里是家长会!"
"家长会?"男人喷着酒气大笑,"好啊,正好让大家都看看——"他突然揪住苏景青的衣领,"这个学霸是怎么骗人的!什么奖学金,什么竞赛奖金,全他妈填了老子的赌债!"
教室里炸开一片哗然。有家长倒吸冷气,几个学生举着手机开始录像。闪光灯照在苏景青脸上,他像被烫到般猛地闭上眼睛。
桉衍的拳头硬了。
"放开他。"他站起来时撞翻了椅子。
男人眯起眼睛打量桉衍:"你谁啊?"
"周明远。"桉衍扯松领带,扯出之前编造的身份,"他表哥。"
"放屁!"男人突然暴怒,"这小杂种哪来的表哥?"他拽着苏景青的衣领来回摇晃,"又撒谎是不是?啊?!"
苏景青的眼镜歪到一边。他的嘴唇在发抖,却发不出声音,像个被拔掉电源的机器人。
桉衍一脚踹开挡路的课桌。
"最后说一次,"桉衍抓住男人的手腕,"放开。"
男人吃痛松手,转而揪住桉衍的衣领:"你算老几?老子教训儿子——"
桉衍的拳头比话快。
那一拳结结实实砸在对方颧骨上,男人踉跄着撞上黑板。教室里响起尖叫,有人喊着要报警。
"都别动!"桉衍吼了一声,转身去拉苏景青,"走!"
苏景青却像被钉在原地。他的瞳孔剧烈收缩,呼吸变得急促而不规则。当桉衍碰到他手臂时,发现他在不受控制地发抖。
"药..."苏景青突然抓住胸口,"包...包里..."
男人抹着鼻血爬起来:"装什么装!上次在医院也是——"
桉衍一拳把他揍回地上,抢过苏景青的书包疯狂翻找。在夹层里摸到一个金属盒,打开是几支胰岛素笔和葡萄糖凝胶。
"哪个?"他急吼。
苏景青已经滑坐在地上,冷汗浸透后背。他颤抖着指向凝胶,桉衍挤出一大坨塞进他嘴里。
"打120!"桉衍冲呆住的班主任吼。
"不...用..."苏景青虚弱地抓住他手腕,"低血糖...缓缓就好..."
教室里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在看着平日完美无缺的学委蜷缩在地上,像只被暴雨打湿的雏鸟。
男人突然大笑起来:"看看!这就是你们的好学生!糖尿病!遗传他妈的病秧子!"他啐了口血沫,"老子当年就该——"
"闭嘴!"桉衍一脚踹在他肚子上,"他是你儿子!"
"儿子?"男人瘫在地上怪笑,"他是我的人形提款机!"
苏景青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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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务室的窗帘微微飘动。
苏景青躺在病床上,手背上插着点滴针头。窗外隐约传来警笛声——有人最终还是报了警。
"他们带他去醒酒了。"桉衍坐在床边,手里捏着那个金属药盒,"1型糖尿病?"
苏景青盯着天花板:"六岁确诊。"
"他刚才说...医院?"
"去年复发。"苏景青的声音干涩,"酮症酸中毒,差点死掉。"
桉衍捏紧药盒,金属边缘硌得掌心生疼。他突然明白那些泡面、苍白脸色和永远扣到顶的衬衫意味着什么。
门被轻轻推开。李老师走进来,脸色复杂:"苏景青,学校需要了解情况..."
"我爸是赌鬼。"苏景青突然说,"我妈受不了跑了。这些年他拿走所有奖学金、竞赛奖金,上周要三千,我没有,他就..."
他的声音哽住了。桉衍看见一滴眼泪滑进鬓角。
李老师呆立原地。这个向来滴水不漏的优等生,此刻把伤口血淋淋地撕开展示。
"为什么不早说?"她轻声问。
苏景青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说了有什么用?换一个'可怜他'的眼神?还是'难怪这么拼命'的闲话?"
医务室陷入沉默。窗外,警笛声渐渐远去。
黄昏的光线斜斜照进走廊。
桉衍靠在墙边,看着苏景青办理完手续走出来。他的眼镜碎了,额发垂下来,整个人小了一圈似的。
"学校怎么说?"
"停我爸的入校权限。"苏景青声音沙哑,"李老师帮我申请了助学金。"
他们沉默地走出校门。夕阳把影子拉得很长,两个伤痕累累的影子中间隔着恰到好处的距离。
"喂。"桉衍突然开口,"去个地方。"
他带苏景青来到河边堤坝。初夏的风裹挟着水汽,远处城市灯火渐次亮起。桉衍从背包掏出两罐啤酒,递过去一罐。
"我不能喝。"苏景青摇头。
"知道。"桉衍拉开拉环,"给你拿着,看着爽。"
苏景青接过啤酒,指尖碰到冰凉的铝罐。他忽然想起什么:"你今天...为什么那么生气?"
桉衍灌了一大口酒:"看不得人渣。"
"只是这样?"
"还有..."桉衍转头看他,"你当时的样子,像极了..."
他没说完,但苏景青懂了。像极了那个被酒瓶砸破额头的桉衍,像极了所有被至亲伤害的孩子。
河面泛起细碎金光。苏景青突然轻声说:"谢谢。"
桉衍嗤笑:"矫情。"
他们并肩坐着,看太阳彻底沉入地平线。当第一颗星星亮起来时,苏景青的手指悄悄碰了碰桉衍的——很轻,很快,像蜻蜓点水。
但桉衍感觉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