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篮球场

返校

苏景青推开校门时，晨读铃刚刚响过。

三天的住院让他的皮肤呈现出一种病态的苍白，校服显得空荡荡的。走廊上的窃窃私语像潮水般退去，所有人的目光都黏在他身上——好奇的、同情的、幸灾乐祸的。

"看，糖尿病少爷回来了..."

"听说那天差点死了？"

"活该，谁让他装逼..."

桉衍靠在班级后门，冷眼扫视全场。议论声立刻小了下去。张昊那伙人缩在角落，脸上还带着未消的淤青。

"早。"苏景青走到座位前，发现桌洞里塞满了东西——不是往日的垃圾，而是一沓沓手写信。他抽出一封，上面工整地写着「对不起」。

"张昊他们写的。"桉衍走过来，扔给他一个保温杯，"按你要求，没打断骨头。"

苏景青拧开杯盖，热气裹挟着红枣香飘出来。杯底沉着几颗枸杞，像小小的红宝石。

"你煮的？"

"食堂大妈。"桉衍别过脸，"...顺手。"

前排女生突然转身："苏景青，班主任让你去办公室领竞赛准考证！"

桉衍一把按住要起身的苏景青："你还想考？"

"最后一科了。"苏景青轻轻拨开他的手，"考完就能保送。"

他的指尖冰凉，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力度。桉衍盯着他淡青色的血管看了两秒，突然抓起书包："我陪你去。"

阳光穿过走廊尽头的玻璃窗，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苏景青忽然开口："爷爷的怀表不见了。"

"什么怀表？"

"镀金的，我唯一值钱的东西。"苏景青的声音很轻，"应该是卖了...给我付医药费。"

桉衍想起老人手上的伤口，胸口发闷。他刚要说些什么，拐角处突然传来尖锐的笑声。

"哟，病秧子组合！"

五个穿着二中校服的男生堵在教务处门口，领头的染着红毛——正是上次在咖啡店闹事的黄毛的表哥

红毛用篮球一下下拍着地面："听说你很能打？"他盯着桉衍，"把我表弟打进医院？"

教务处老师早躲得没影。桉衍把苏景青往后推了推："回教室。"

"不行。"苏景青抓住他的衣角，"他们人多..."

"哟，还挺恩爱？"红毛怪笑，"二中论坛都传疯了——县一中学霸是个药罐子，跟混混搞同性恋！"

篮球"砰"地砸在墙上。桉衍的拳头已经挥了出去，却被红毛闪开。五个人瞬间围上来，拳脚如雨点般落下。

"跑！"桉衍撞开一条路，把苏景青推出包围圈，"找保安！"

苏景青踉跄着跑了两步，突然刹住——桉衍被红毛从背后踹倒，膝盖重重磕在大理石地面上。鲜血立刻浸透了校服裤。

"桉衍！"

"我让你跑！"桉衍吐出一口血沫，抡起灭火器砸在最近一人肩上。惨叫声中，他夺路而逃，却被人拽住书包带子扯回来。

苏景青站在原地发抖。他的视野开始模糊——血糖仪在书包里，但他知道数字肯定在飙升。呼吸变得困难，耳边嗡嗡作响，像有一万只蜜蜂在飞。

红毛揪着桉衍的头发往墙上撞："跪下来道歉，我就放过你的小情人——"

一块板砖突然在红毛脚边炸开。

所有人齐刷刷转头。苏景青站在三米外，手里握着第二块砖，眼镜后的眼睛冷得像冰。

"放.开.他。"

他的声音不大，却让红毛下意识松了手。桉衍趁机一肘撞在他肚子上，挣脱控制。

"你他妈——"红毛刚骂出声，苏景青的砖头已经飞来，擦着他耳朵砸在墙上。

粉屑纷飞中，苏景青缓缓摘下眼镜，折叠好放进胸前的口袋。这个动作莫名让人脊背发凉。

"我再说一次。"他解开校服袖扣，慢慢卷起袖子，"放开他。"

桉衍从未见过这样的苏景青——像一把出鞘的刀，锋利得能割伤视线。

后来的监控录像显示，这场斗殴持续了四分二十八秒。

红毛第一个扑上来。苏景青侧身闪避，动作精准得像计算过千百次。他的拳头没有桉衍的力道，但每一击都落在穴位上——太阳穴、喉结、肋下——那是常年研究人体解剖图才能掌握的弱点。

"操！他有病吧？！"一个男生捂着肚子跪倒。

桉衍趁机抢过篮球，狠狠砸在红毛脸上。鼻血喷溅而出的瞬间，苏景青突然踉跄了一下——他的脸色变得煞白，冷汗浸透了后背。

"苏景青！"

"没事..."苏景青勉强站稳，"血糖有点..."

红毛抓住机会，抄起消防栓玻璃砸过来。桉衍想都没想就扑过去，玻璃碎片在背上划出长长的血口。

尖锐的疼痛让桉衍眼前发黑。他听见苏景青喊他的名字，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温热的液体顺着脊背往下流，校服黏在伤口上，每一次呼吸都像刀割。

红毛举着碎玻璃逼近："不是很能打吗？起来啊！"

桉衍挣扎着想站起来，却被一双冰凉的手按住肩膀。苏景青挡在他前面，背影单薄却笔直。

"你再动他一下。"苏景青的声音轻得像耳语，"我保证让你后悔出生。"

红毛的冷笑凝固在脸上——苏景青手里握着一支胰岛素笔，针头在阳光下闪着寒光。

"知道过量胰岛素会怎样吗？"苏景青向前一步，"低血糖昏迷，脑损伤，或者..."针尖抵上红毛的脖子，"直接死亡。"

红毛的脸色瞬间惨白。他后退两步，转身就跑，剩下的人也跟着作鸟兽散。

走廊恢复寂静。苏景青的手突然一松，胰岛素笔掉在地上。他跪下来查看桉衍的伤势，手指抖得解不开纽扣。

"别怕..."桉衍想笑，却扯痛了伤口，"死不了..."

苏景青的眼泪砸在他脸上，滚烫得像熔化的铅

医务室的门反锁着。

苏景青用镊子夹起酒精棉，小心翼翼地清理桉衍背上的伤口。玻璃划出的口子斜贯整个背部，像一道狰狞的红色闪电。

"你刚才..."桉衍趴在床上，声音闷在枕头里，"太帅了。"

镊子"当啷"掉在托盘里。苏景青摘下手套，走到窗前深呼吸。他的肩膀微微发抖，像是随时会散架的木偶。

"喂..."桉衍艰难地撑起身，"怎么了？"

"那是空笔。"苏景青突然说，"我用过的...根本没有胰岛素。"

桉衍愣住了。

"我在虚张声势。"苏景青转过身，眼眶通红，"如果你真的出事...我..."

他的话没能说完。桉衍忍着疼站起来，一把将他拉进怀里。苏景青的额头抵在他肩上，温热的液体浸透了绷带。

"傻子。"桉衍轻抚他的后颈，"你救了我。"

窗外，下课铃响彻校园。阳光透过纱帘照在相拥的影子上，像一幅被金色边框镶嵌的画。

苏景青的手机突然震动。他擦干眼泪查看，脸色骤变："爷爷进医院了...脑梗..."

桉衍抓过车钥匙："走。"

他们跌跌撞撞地冲进阳光里，血迹斑斑的校服在风中鼓起，像两面破损的旗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