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岛日记

晨光刺破云层时，渔船已经漂到了无名小岛的浅滩。

桉衍背着小满涉水上岸，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右腿的伤口被海水泡得发白，边缘泛着不祥的粉红色。苏景青踉跄着跟在后面，手里紧攥着那封湿透的信，眼前一阵阵发黑。

“哥…我好冷…”小满趴在桉衍背上，嘴唇泛紫。

废弃的灯塔矗立在悬崖边，锈蚀的铁门被海风吹得嘎吱作响。桉衍一脚踹开门，惊起一群海鸟。昏暗的塔内堆着发霉的渔网和空罐头，墙角还有半截蜡烛。

“生火。”桉衍脱下T恤拧干，露出腰间狰狞的伤疤，“我去找吃的。”

苏景青抓住他手腕：“你的腿…”

“死不了。”桉衍甩开他的手，却因为突然的低血糖晃了一下。

小满突然从渔网堆里翻出个铁盒：“有东西！”

生锈的盒子里躺着一本泛黄的日记，扉页写着「周明远，1997」。

三人面面相觑。

「1997年8月15日，晴」

『爸又喝醉了。他说我不是亲生的，是妈跟野男人生的杂种。我躲在灯塔写了整夜作业，海水涨潮时差点淹死…』

烛光摇曳，小满蜷在干草堆里睡着了。苏景青的指尖悬在日记上方，不敢翻页——这个叫周明远的男孩，笔迹和桉衍有七分像。

“继续。”桉衍的声音沙哑。

「1998年3月2日，阴」

『妈死了。他们说是自杀，但我知道是爸推的。小满今天出生了，护士说她是RH阴性血，和爸一样…』

苏景青的呼吸凝滞。RH阴性——金链子的血型。

桉衍突然抢过日记往后翻，泛黄的纸页雪花般散落。最后几页被血迹浸透，只能辨认出零星的词句：

『…不是亲兄妹…小满的生父是…船…逃…』

海风灌进灯塔，烛火剧烈摇晃。苏景青的血糖仪早就丢了，但不用测也知道数字有多可怕——视野边缘已经出现黑斑，像坏掉的电视机屏幕。

“所以…”桉衍的指关节捏得发白，“我妈是被金链子强暴才有的小满？”

苏景青想说话，却咳出一口血。

夜幕降临，暴雨再次来袭。

苏景青在干草堆上蜷成虾米，高烧让他的意识时断时续。恍惚间有人撬开他的嘴，灌进苦涩的液体——桉衍煮的海藻汤，混着最后半支胰岛素。

“咽下去。”桉衍捏着他的下巴，“敢吐出来就揍你。”

小满用湿布擦拭苏景青滚烫的额头，哼着走调的摇篮曲。她的草莓发卡在火光中闪烁，像暗夜里的灯塔。

半夜，苏景青被剧痛惊醒。桉衍正用烧红的刀片处理自己腿上的伤口，冷汗顺着下颌滴在伤口上，发出轻微的嗤响。

“疯了…”苏景青挣扎着爬起来，“会感染！”

“别动。”桉衍按住他，手里刀片闪着寒光，“比起这个…”他掀起苏景青的衣摆，“你背上的伤化脓了。”

灼热的金属贴上皮肤的瞬间，苏景青咬住了桉衍的肩膀。血腥味在口腔蔓延，混合着海盐和汗水的气息。

“疼就咬。”桉衍的声音擦过耳畔，“我在。”

窗外惊雷炸响，照亮两人交叠的影子。小满在梦中翻了个身，嘟囔着“妈妈”。

第三天清晨，海平线上出现巡逻艇的轮廓。

林警官举着喇叭喊话时，桉衍正用捡来的铁丝修理小满的泰迪熊。苏景青靠在灯塔窗口，看着朝阳把海水染成金色。

“找到生父又怎样？”桉衍突然问。

苏景青回头看他。晨光中，桉衍的侧脸线条锋利如刀，眼下却带着浓重的青黑。

“不怎样。”苏景青轻声说，“但小满有权知道。”

巡逻艇靠岸的汽笛惊飞海鸟。小满抱着修好的泰迪熊奔向警察，却在最后一刻转身跑回来，把发卡别在苏景青衣领上。

“送你了。”她踮脚在两人耳边说，“你们要结婚哦。”

甲板上，林警官递来卫星电话：“金链子被捕了，但…”他欲言又止，“医院那边…”

苏景青的心沉了下去。

电话那头，主治医生的声音断断续续：“…苏老先生今早突发脑出血…需要立即手术…”

海浪拍打船舷。桉衍的手覆上苏景青颤抖的指尖：“这次换我陪你。”

海风扬起两人的衣摆，像两面终于并排飘扬的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