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站台挤满了送行的家长,空气里飘着泡面和消毒水的气味。
小满死死抱着桉衍的腰,眼泪把他的警校训练服浸湿了一大片:“你答应每周都回家的!”
“再哭就把你数学考28分的事告诉全班。”桉衍揉乱她的刘海,转头看向苏景青,“你呢?没什么要说的?”
苏景青推了推眼镜。阳光穿过玻璃顶棚,在他脚边投下一道清晰的界限——往前一步是开往医学院的9号车厢,后退一步是桉衍的体温。
广播开始催促登车。
“血糖仪放在背包侧袋,胰岛素冷藏盒装了冰袋。”苏景青机械地复述着医嘱,语速越来越快,“低血糖急救糖在左边口袋,动态监测仪如果报警——”
桉衍突然拽过他的衣领。
薄荷糖的味道在唇齿间炸开,混合着咸涩的汗和未说完的话语。小满的尖叫、乘客的起哄、列车进站的轰鸣,全都退化成遥远的背景音。
“记住了。”桉衍用拇指擦掉他唇上的水光,“到校发消息。”
苏景青的耳膜嗡嗡作响,直到列车开出三站地,才想起自己忘了呼吸。
凌晨四点,紧急集合哨刺破梦境。
桉衍在黑暗中套上训练服,摸到枕头下的手机——屏幕亮起,是苏景青昨晚发来的解剖室照片:【今天切了七具大体老师,晚饭都没胃口】。
“207寝!最后一个罚五十俯卧撑!”教官的吼声从走廊传来。
暴雨中的五公里越野,桉衍跑了全队第一。汗水蛰得眼睑生疼,他却想起苏景青在烈日下晕倒的侧脸——那家伙现在有没有好好吃饭?宿舍空调会不会太冷?
“喂,刺头!”室友撞他肩膀,“女朋友查岗?”
手机屏幕上是苏景青刚发的消息:【血糖稳定了,新研发的闭环泵很好用】。
“不是女朋友。”桉衍把手机揣回兜里,“是医生。”
单杠训练时,掌心的茧被磨破,血染红了横杆。校医包扎时随口问:“有遗传病史吗?”
“我男朋友有糖尿病。”桉衍脱口而出。
医务室突然安静。校医推了推眼镜——正是去年被揭穿身份的王校医,现在戴罪任职:“…胰岛素笔要随身携带,低血糖比高血糖更危险。”
黄昏的操场上,桉衍对着夕阳拍下自己包扎的手掌:【王老头说你是我的“病史”,怎么赔?】
医学院的解剖室永远弥漫着福尔马林的气味。
苏景青戴着三层口罩,还是被熏得眼眶发红。同桌的女生递来薄荷糖:“你男朋友又发什么了?”
手机屏幕上,桉衍发来一张俯卧撑照片,迷彩服后背被汗水浸透,隐约透出腰窝的轮廓。
“没什么。”苏景青把手机扣在解剖台上,耳尖通红,“…问晚饭吃什么。”
“骗谁呢!”女生凑过来,“你耳朵都——”
解剖刀当啷掉进托盘。苏景青突然脸色煞白,冷汗顺着额角滚落。动态血糖监测仪发出尖锐警报——LOW。
同学们手忙脚乱翻找葡萄糖时,苏景青已经颤抖着摸出背包侧袋的急救糖。塑料包装被他咬得咯吱响,像只濒死的动物。
“你男朋友准备的?”女生看着他背包里分门别类的药品,“…真细心。”
苏景青含着糖,想起桉衍在车站凶巴巴的叮嘱:“敢低血糖晕倒就揍你。”
手机又震了一下。这次是照片——桉衍站在警校荣誉墙前,指尖点着一行字:【年度最佳学员:周明远(1997)】
原来王校医和桉衍母亲是同期。
周五的公交站人潮汹涌。
苏景青攥着给桉衍新买的护膝,在人群中搜寻那个挺拔的身影。突然一双大手从背后捂住他的眼睛:“猜猜我是谁?”
薄荷混着硝烟的味道——桉衍刚结束射击训练。
“怎么瘦了?”桉衍捏他手腕,“没好好吃饭?”
“实验太忙…”苏景青话没说完,突然被拽进旁边的小巷。桉衍的吻带着暴烈的思念,把他钉在墙上反复确认体温、心跳和呼吸。
“哥!苏老师!”小满的声音由远及近,“奶奶说今晚包饺子——”
两人迅速分开。桉衍舔掉苏景青唇上的水光,转身挡住巷口:“作业写完了?”
小满晃着满分试卷,草莓发卡在夕阳下闪闪发亮:“苏老师!我有道题问你!”
出租屋里,爷爷正在调电视新闻。镜头闪过金链子减刑的报道时,桉衍迅速换台,但苏景青已经看见了。
“别怕。”桉衍在桌下握住他发抖的手,“我在。”
小满把发卡别在苏景青衣领上:“这个真的会带来好运哦!”
饺子热气蒸腾中,苏景青的血糖监测仪安静地显示着完美数值:5.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