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顺着车窗蜿蜒而下,模糊了外面的世界。苏景青紧握方向盘,指节发白。副驾驶上,桉衍不停地拨打小满的电话,每次都是冰冷的语音信箱。
"她最后出现是在哪里?"苏景青的声音绷得像弦。
"校门口的监控显示她往东走了。"桉衍调出手机上的地图,"东边是...老城区。"
两人同时沉默。老城区——那是小满被绑架前和生母最后生活的地方。苏景青猛打方向盘,轮胎在湿滑的路面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慢点!"桉衍抓住车门扶手,"你这样会..."
"会什么?"苏景青罕见地提高了声音,"再失去她一次吗?"
车内陷入令人窒息的寂静。雨刷器单调地摆动,像倒计时器。桉衍伸手按住苏景青发抖的手腕,发现他的血糖监测仪显示急剧下降的箭头。
"你需要吃东西。"
"没时间。"苏景青甩开他的手,却在转弯时眼前一黑,差点撞上路灯。车子猛地刹住,他额头抵在方向盘上,呼吸急促。
桉衍从背包里掏出葡萄糖凝胶,强硬地扳过他的脸:"张嘴。"
甜腻的凝胶滑下喉咙,苏景青的视线逐渐清晰。他看见桉衍眼中的恐惧——那种警察面对不可控局面时的无力感。他们都知道,失踪的前24小时是黄金时间,而小满已经消失了近8小时。
"我们分头找。"苏景青深吸一口气,"你去查她的社交账号,我去老城区。"
"不行!"桉衍的拳头砸在仪表台上,"如果那些人抓走了她..."
"如果是她自己逃走的呢?"苏景青反问,"谁能比她更害怕再次被绑架?"
桉衍的通讯器突然响起。陈队长的声音伴随着电流杂音:"桉衍,鉴证科有新发现。那个失踪的U盘可能被小满带走了。"
"什么?"
"她最后一次出现在警局是你手术那天。监控显示她碰过你的储物柜。"
苏景青和桉衍对视一眼,同时想到了什么。桉衍迅速拨通公寓物业的电话:"我是7楼B座的住户,能帮我看看家里的泰迪熊还在吗?...对,就是那个缺耳朵的。"
挂断电话后,他的脸色变得煞白:"熊不见了。"
老城区的雨带着铁锈味。小满抱着湿透的泰迪熊,蹲在废弃洗衣店的门廊下。熊肚子里藏着那个银色U盘——她偷听到警察说这是重要证据,能保护大家安全。
"妈妈就是在这里工作的..."她对着熊说话,像从前一样。六岁前的记忆已经很模糊了,只记得妈妈苍白的手指和洗衣粉的味道。后来妈妈不见了,她被送到福利院,直到遇见苏老师和桉衍哥。
一张泛黄的报纸碎片被风吹到脚边。小满捡起来,上面模糊的照片让她浑身发抖——是金世昌年轻时的样子!报道标题只剩下"...药业太子大婚..."几个字。
"小妹妹,需要帮忙吗?"一个穿雨衣的女人蹲下来,露出和善的微笑,"你浑身都湿透了。"
小满下意识抱紧泰迪熊:"我在等人。"
"等苏医生和那个警察哥哥?"女人的笑容没变,但眼神冷了,"我知道你妈妈的事哦。"
小满的心脏狂跳起来。女人从钱包取出一张照片:洗衣店里,年轻女子抱着穿草莓裙子的小女孩,旁边站着一个西装笔挺的男人——分明是年轻版的金世昌!
"你妈妈没死,她在等你去救她。"女人轻声说,"就像那两个哥哥救你一样。"
泰迪熊掉在水洼里,小满没去捡。雨声淹没了她的啜泣,也淹没了女人拨通电话的声音:"饵已经放下了。"
与此同时,苏景青站在老城区派出所里,手指颤抖地翻着一份八年前的失踪人口报告。小满生母——林小梅,金氏药业洗衣房员工,在女儿六岁那年突然消失。最后见到她的人描述:"那天金少爷来视察,后来她就请假了..."
"这案子当时怎么处理的?"苏景青问值班民警。
民警摇摇头:"没立案。厂方说她回老家了,福利院只收到个匿名电话说孩子被遗弃在洗衣店。"
苏景青的手机突然震动,是医院同事发来的消息:【张教授紧急调取了当年胰岛素致死案的原始记录!你要小心。】
他正要回复,另一条陌生号码的信息跳出来:【想知道小女孩的身世,单独来港口仓库区。告诉警察就永远别想见到她。】
雨水从苏景青的发梢滴落,在报告上晕开一片水渍。照片里的小满穿着草莓裙子,笑容灿烂如初升的太阳——和她现在校服口袋里常备的抗焦虑药形成鲜明对比。
他做了个深呼吸,发出两条信息。一条给桉衍:【我去城南查线索,保持联系】。另一条给陌生号码:【一小时后到】。
走出派出所时,苏景青没注意到对面车里闪烁的摄像头红灯。而在城市另一端的康复中心,桉衍看着手机上苏景青的定位信息,皱起眉头——城南?老城区明明在城北。
他抓起拐杖,拨通了陈队长的电话:"我需要支援,他们俩可能都有危险。"
港口仓库区的路灯年久失修,黑暗像实质般压迫着呼吸。苏景青将车停在隐蔽处,检查了胰岛素泵和口袋里的急救针剂——自从上次低血糖昏迷后,他就随身携带这些。
手机屏幕亮起,桉衍的信息:【你在哪?小满的社交账号有更新!】
苏景青点开发来的截图——一个陌生账号发布了小满的照片,背景是某个医院的病房。配文只有一句话:"妈妈需要相同的血。"
他的血液瞬间凝固。小满是罕见的Rh阴性血型,和她生母一样。如果林小梅真的还活着并且需要输血...
"苏医生果然守时。"
阴影中走出三个人,为首的正是上次假装病人家属的疤脸。他手里把玩着小满的草莓发卡,金属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她在哪?"苏景青强迫自己冷静。
"先交U盘。"疤脸伸出手。
"我没有U盘。"
"那就没什么好谈的了。"疤脸转身作势要走,"不知道那小丫头能撑多久..."
"等等!"苏景青咬牙,"我可以帮你们找,但必须先见到小满。"
疤脸露出黄黑的牙齿:"聪明人。"他示意手下上前搜身,拿走了苏景青的手机和胰岛素泵,"保险起见。"
他们蒙上苏景青的眼睛,推他上了一辆面包车。车厢里有消毒水味,还隐约夹杂着血腥气。车子行驶了约莫二十分钟,停下时听到了海浪声。
眼罩被摘下,苏景青发现自己在一个改装过的集装箱里。墙上的医疗设备闪着冷光,病床上躺着个插满管子的女人——虽然憔悴得不成人形,但那眉眼分明是照片里的林小梅!
"妈妈!"小满的哭声从角落传来。她被绑在椅子上,脸上有泪痕但看起来没受伤。看到苏景青,她挣扎得更厉害了:"苏老师快跑!这是个陷——"
疤脸一巴掌让她噤声。苏景青想冲过去,却被两个壮汉按住。
"别急,医生。"疤脸拉开帘子,露出另一张病床,"先看看你的老病人。"
病床上是金世昌,比上次见更加消瘦,但眼睛里的恶毒丝毫未减。他的透析机嗡嗡作响,旁边的心电监护仪显示心律不齐。
"意外吗?"金世昌的声音像砂纸摩擦,"我需要...肾移植...只有直系亲属...匹配..."
苏景青的医学知识瞬间拼凑出真相:金世昌有严重的家族遗传肾病,需要亲属捐赠。而小满的血型匹配...
"你疯了!她才十四岁!"
"所以...先找她妈妈..."金世昌咳嗽起来,"但这贱人...肾脏衰竭...只能...用小的..."
小满惊恐地瞪大眼睛,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被盯上。苏景青感到一阵眩晕,既因为飙升的血糖,也因为这可怕的真相。他必须拖延时间。
"取未成年人器官是重罪,没有医院会——"
"张教授的私立医院...很配合。"金世昌得意地笑了,"就像三年前...处理医疗事故..."
这句话点燃了苏景青的怒火。他突然发力,撞开一个守卫,扑向小满。混乱中,疤脸的匕首划过他的手臂,鲜血顿时染红白衬衫。
"苏老师!"小满尖叫。
就在这时,集装箱门被猛地撞开。全副武装的特警冲了进来,为首的正是拄着拐杖的桉衍!
"警察!全部不许动!"
枪声、喊叫声混作一团。苏景青趁机解开小满的绳子,将她护在身下。他看见桉衍击倒了疤脸,但另一个歹徒从背后举起了铁棍——
"小心!"苏景青的警告被爆炸声淹没。
集装箱顶突然被掀开,探照灯的强光照射下来。直升机旋翼的气流卷起漫天灰尘,狙击枪的红外线瞄准点如血滴般在歹徒额头闪烁。
"特种部队..."金世昌瘫在病床上,面如死灰,"怎么可能..."
桉衍踉跄着冲到苏景青和小满身边,三人紧紧相拥。小满从泰迪熊肚子里掏出那个银色U盘,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对不起...我只是想保护你们..."
陈队长走过来,神情复杂:"这U盘记录了金氏药业贿赂半个医疗系统的证据,包括张教授和三名卫生局高官。"
苏景青的视线开始模糊,手臂的伤口血流不止。他感到桉衍的手在颤抖地按压他的伤口,小满的眼泪落在脸上,温热如初春的雨。
"坚持住..."桉衍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这次换我救你了..."
在陷入黑暗前的最后一刻,苏景青看到直升机上跳下的医护人员,和他们手中Rh阴性血的血袋。他终于明白了桉衍说的"特种部队"是什么意思——那是军方针对重大腐败案件的特别行动组。
而小满,这个意外卷入风暴的女孩,可能是扳倒整个犯罪帝国的关键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