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远出差回来的第二天,一大早就揣着游乐园门票堵在了傅珵云的办公室门口。彼时傅珵云刚结束晨会,正拿着项目报表和刘柳讨论细节,见他探头探脑的模样,无奈地揉了揉眉心:“怎么不在家多歇会儿?出差不累吗?”
“累也不能天天让你待在公司工作啊!”林清远几步跑到他面前,把门票往桌上一拍,双手叉腰,理直气壮,“你答应过我的,等我出差回来就陪我去游乐园,可不能说话不算数!”
傅珵云看着他眼底亮晶晶的期待,又看了眼桌上还没处理完的文件,终究还是软了心。他抬手揉了揉林清远的头发,指尖触到柔软的发顶,语气里满是纵容:“好好好,今天就去。不过得约上你家顾阳,我可不想当你们俩的电灯泡。”
“好耶!”林清远瞬间心花怒放,转身就掏出手机给顾阳发消息,蹦蹦跳跳的模样像个得到糖果的孩子。傅珵云看着他的背影,嘴角不自觉地勾起,眼底却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这是林清涵最疼爱的弟弟,他总要替那个人,把这份偏爱延续下去。
半小时后,三人在游乐园门口汇合。顾阳手里拎着装满零食和水的背包,贴心地给林清远递上遮阳帽,眼神里的宠溺藏都藏不住。林清远接过帽子,拉着傅珵云就往园区里冲,指着不远处高耸的过山车兴奋地喊:“珵云哥!我们先去坐过山车!”
傅珵云笑着点头:“好,听你的。”走近了才发现,过山车的队伍已经排得像条长龙,烈日下大家都有些焦躁。他看了眼林清远和顾阳跃跃欲试的模样,拍了拍两人的肩膀:“你们俩先去玩旋转木马或者碰碰车,我在这儿排队,等快到了再给你们发消息过来。”
“真的吗?”林清远眼睛一亮,顾阳也连忙点头:“那麻烦珵云哥了,我们玩完一个项目就过来找你。”两人说完,便手牵手朝着不远处的碰碰车区域跑去,清脆的笑声在风里散开。
傅珵云看着他们的背影,慢慢走到队伍末尾。阳光透过过山车的轨道缝隙落在他身上,斑驳的光影里,一段尘封的记忆突然在脑海中浮现——
那年夏天,游乐园里也是这样热闹。林清涵穿着白色的T恤,手里拿着两支冰淇淋,笑着走到他面前:“珵云,陪我玩过山车好不好?”
他当时还皱着眉犹豫:“那玩意儿看着就吓人,我怕我会叫出来。”
林清涵却故意凑近他,眼底满是狡黠:“我看你就是害怕,不敢玩吧?”
“谁不敢了!”他瞬间被激起好胜心,拉着林清涵就往队伍里走,“走,玩就玩!”
结果过山车启动后,他全程闭着眼睛尖叫,双手紧紧抓着扶手,连林清涵的笑声都没敢听。下了车后,他腿都软了,林清涵扶着他坐在长椅上,忍着笑揉了揉他的头发:“我说过,珵云会害怕吧?”
他当时又羞又恼,干脆扑进林清涵怀里,抱着他的腰不肯松手:“哥怎么就喜欢这种刺激的项目!差点吓死我了!”
林清涵任由他抱着,指尖轻轻梳理着他的头发,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那我们不玩刺激的了,去玩旋转木马好不好?只要珵云想,我陪你玩一辈子。”
“先生,先生?”
工作人员的声音将傅珵云从回忆中拉回现实。他猛地回过神,发现队伍已经往前挪了不少,前面只剩下三个人。“可以准备上去了,麻烦系好安全带。”工作人员笑着提醒。
“好,谢谢。”傅珵云点点头,掏出手机给林清远和顾阳发了消息。没过五分钟,两人就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顾阳手里还拿着一个粉色的棉花糖,递给林清远:“先吃两口垫垫,等会儿坐完过山车再去买别的。”
林清远接过棉花糖,咬了一大口,甜得眯起眼睛。三人一起坐上过山车,傅珵云特意选了最后一排的位置。随着工作人员的提醒,过山车缓缓启动,一开始还很平稳,林清远趴在护栏上,兴奋地指着下面的人群:“顾阳你看!那边的旋转木马好漂亮!”
可下一秒,过山车突然加速,猛地冲下陡坡。林清远的尖叫声瞬间响起,紧紧抓着顾阳的手。顾阳连忙握住他的手,凑到他耳边轻声安慰:“别怕,有我在呢,马上就好了。”
傅珵云坐在最后一排,脸上没有任何明显的表情。风从耳边呼啸而过,熟悉的失重感传来,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闭上了眼睛——要是林清涵还在,肯定会像顾阳安慰林清远那样,紧紧握住他的手,在他耳边说“有我在呢,别怕”。可现在,身边只有空荡荡的座位,那个人,再也不会回来了。
过山车停下后,林清远还有些惊魂未定,顾阳扶着他慢慢走下来。傅珵云跟在后面,借口去厕所,转身快步走向不远处的洗手间。冰凉的自来水泼在脸上,他抬起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底泛红,眼眶周围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湿润。那种揪心的疼,像细密的针,扎得他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他对着镜子深呼吸了几次,直到脸上的情绪平复下来,才擦干脸走出洗手间。林清远正站在门口等他,见他出来,连忙跑过去:“珵云哥,你怎么去了这么久?是不是不舒服啊?”
傅珵云笑着摇头,伸手捏了捏他的脸:“我能有什么事?就是人老了,坐完过山车有点晕,缓了一会儿。你们俩想去玩什么就去,让顾阳陪着你,不用管我。”
“珵云哥才不老呢!”林清远皱着眉反驳,又拉了拉他的袖子,“那你要是无聊了,就给我打电话或者发消息,我马上过来找你。”
“好,去吧。”傅珵云看着两人手牵手离开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转身朝着旋转木马的方向走去——那是他和林清涵当年一起坐过的地方,也是他心里最柔软的角落。
旋转木马缓缓转动着,彩色的灯光在阳光下闪烁,木马上的孩子们笑得格外开心。傅珵云找了个长椅坐下,看着那熟悉的场景,记忆再次翻涌——
当年他坐完过山车吓得腿软,林清涵拉着他去坐旋转木马。他坐在一匹白色的木马上,林清涵坐在他旁边的棕色木马上,笑着问他:“哥陪你玩这个,会不会觉得无聊啊?”
林清涵摇摇头,眼神温柔地看着他:“怎么会呢?只要珵云想,我就陪你做,不管是旋转木马,还是别的什么,一辈子都陪你。”
他当时笑得格外开心,伸手去够林清涵的手,两人的指尖在半空中相触,阳光落在他们身上,连风都是甜的。
傅珵云站起身,走到旋转木马旁,选了当年那匹白色的木马坐了上去。随着木马的转动,他仿佛又看到了林清涵的笑脸,耳边似乎还能听到他温柔的声音。一圈结束后,他慢慢走下来,没再去玩其他项目,只是坐在长椅上,翻看着手机里的照片——相册里有很多他和林清涵的合照,有在海边的,有在山顶的,还有在这家游乐园里的。
就在这时,手机突然响了,屏幕上显示着“陈九洋”的名字。傅珵云连忙按下接听键,语气里带着几分熟稔:“九洋哥,怎么突然给我打电话了?”
“你在哪?在干什么?”陈九洋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带着一贯的沉稳。
“我陪小远在游乐园呢,他现在跟顾阳去玩别的项目了。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傅珵云疑惑地问。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才传来陈九洋的声音:“没什么,就是问问你最近怎么样。”
傅珵云忍不住笑了:“九洋哥,你不会是担心我想不开吧?”
“没有。”陈九洋的声音有些含糊,显然是被说中了心事。
傅珵云的语气变得认真起来:“其实,你担心的没错,前两年我确实很难熬。但从今往后不会了,我答应过清涵,要好好活着,还要照顾好小远,我不能食言。”
电话那头又沉默了,傅珵云却像是猜到了什么,笑着说:“你又在录音吧?怕我到时候反悔,好拿录音来提醒我?”
“如果你不想让我录,我可以删掉。”陈九洋的语气很坦诚。
“不用删,录就录吧,我也早就习惯了。”傅珵云轻笑,“对了,君成哥应该在你旁边吧?你帮我跟他说一声,我现在很好,让他别再担心了,不然他又要跑到我家来‘抓’我去公司了。”
“行,我知道了。你在外面注意安全,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陈九洋说完,便挂了电话。
傅珵云收起手机,看着不远处嬉笑打闹的人群,心里渐渐平静下来。大概过了两个小时,林清远的电话打了过来,语气里满是兴奋:“珵云哥!我们在游乐园出口等你,快出来!我带你去吃一家超好吃的私房菜!”
“好,我马上就来。”傅珵云起身,朝着出口走去。
三人打车来到林清远说的那家私房菜,刚推开门,就闻到了浓郁的饭菜香。店里很热闹,每张桌子都坐满了人,店老板是个看起来五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穿着干净的白色衬衫,脸上虽有岁月的痕迹,却依旧能看出年轻时的英俊。店里的装修很雅致,木质的桌椅,墙上挂着几幅水墨画,角落里还摆着几盆绿植,风格竟和当年林清涵喜欢的“风泉”茶馆有些相似。
“三位里面请!”店老板热情地迎上来,领着他们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递上菜单,“咱们家的招牌菜是糖醋排骨、红烧鱼和清炖鸡汤,都是自己家做的,你们可以尝尝。”
傅珵云接过菜单,点了几道林清远爱吃的菜,又加了一份清炖鸡汤。等菜的时候,林清远好奇地问:“珵云哥,你今晚要回哪儿啊?是回自己家,还是去傅叔叔那里?”
傅珵云看了眼顾阳,笑着打趣:“我可不想去你们俩那儿当电灯泡,免得落人口舌。”
“那你是要回傅叔叔家吗?”林清远追问。
傅珵云却摇了摇头,神秘地笑了笑:“这是秘密,不能说。”
“什么秘密嘛!”林清远撅着嘴,不满地抱怨,“不回自己家,也不去傅叔叔家,你不会要去公司住吧?”
“不能吧?”顾阳也有些惊讶,“公司宿舍条件虽然不错,但哪有家里舒服啊。”
傅珵云笑着摆手:“我还没那么喜欢工作,放心吧,我有地方去。”
“那你到底去哪啊?”林清远还想追问,店里的服务员却端着菜走了过来,正是刚才的店老板。“你们点的菜来啦!请慢用!”他的声音很好听,温和又有磁性。
“谢谢老板。”傅珵云点头道谢,拿起筷子给林清远夹了一块糖醋排骨,“快尝尝,看看合不合你的胃口。”
三人正吃得开心,店里突然走进来两个人——一个穿着职业套装的中年女人,气质干练,眼神锐利;身边跟着一个十多岁的女孩,扎着马尾辫,看起来很活泼。店老板看见她们,连忙放下手里的活,笑着迎上去:“姐,你怎么来了?还有欣欣,今天没上学吗?”
“施璟甦,你是不是又偷懒了?”中年女人叉着腰,语气里带着几分嗔怪,却没有真的生气。
“姐,你这是听谁瞎说呢!”施璟甦讪讪地笑了笑,连忙给两人倒了杯水,“我今天是真的有点忙,你看店里这么多客人……”
“就你那点小心思,我还不知道?”中年女人随便找了个空桌坐下。
傅珵云听到“施璟甦”这个名字,又结合中年女人的模样,瞬间恍然大悟——这个中年女人,竟然是施家的掌权人施钰野!那个在商界以雷厉风行著称的女强人,他曾在几次商业峰会上见过她。而这个店老板施璟甦,应该就是施钰野的弟弟,传闻中不爱经商、偏爱开小餐馆的施家二公子。
施璟甦显然也注意到了傅珵云,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几秒,似乎有些眼熟,却没多想,转身去后厨给施钰野和女孩准备饭菜了。傅珵云看着他的背影,心里不禁有些感慨——原来在这繁华的城市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有人选择在商界叱咤风云,有人却宁愿守着一家小店,过着平淡的日子。
林清远和顾阳并不知道这些,还在兴致勃勃地讨论着明天去哪里玩。傅珵云看着他们年轻的脸庞,心里渐渐安定下来——不管过去有多难忘,未来总要继续。他会带着林清涵的希望,好好活着,好好守护身边的人,这才是对那个人最好的纪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