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石砖隔着鞋底传来寒意,我默然凝立在他身后,一整夜。
时间,或是别的什么,在我血管里凝滞、冻结。竟有些分辨不清,胸腔里这团沉甸甸、又空落落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是怨?是怒?还是......别的什么见不得光的软弱?
舞长空跪在那里,脊梁骨像插进地心的玄铁,笔直得刺眼。幸好这副躯壳被魂力淬炼过,否则此刻,双腿大概早已肿胀麻木,如同灌满了冰冷的铅块。我们就这样耗着,无声的角力在死寂的晨光里弥漫。
我那位“好师祖”,自然吝啬于给他一个字;而他,沉默如渊,只留给我一个冰冷固执的背影;至于我——凭什么是我先开口?
或许真要这样站到地老天荒。太阳爬升又沉落,几个时辰的光景碾过,史莱克学院的考试,怕是连门缝都合上了。
机会?呵。有时命运就是这样,偏在你孤注一掷时,给你最狠的一记闷棍。
偶尔,一丝念头会像冰锥刺破迷雾——我来这里,是为了什么?不是为了变强吗?
不是为了有朝一日,杀回那片污浊的天空,夺回本该属于我的一切吗?
可如今,我却像个傻子,钉死在这里,陪着一块顽石,耗尽了唯一的敲门砖。
时间在我心底无声地滴答,冰冷地计数。他跪了一夜,再加八个小时。那具身体里是灌了星辰铁不成?为何不弯?为何不塌?为何不......放弃?那股顽固,比冬夜的寒风更刺骨。
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踏碎了凝滞的空气。我没有回头,只是感知着那几道气息由远及近。
舞长空依旧跪着,雕像般纹丝不动,冰蓝的长发披散,是这凝固画面里唯一流动的色彩,却更添几分孤绝。
“舞老师?”
是唐舞麟。声音里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惊惶与关切。
舞长空终于有了动静,头颅极其缓慢地侧转。
我几乎是本能地,向旁侧无声滑开一步,同时转过了身。动作流畅而冰冷,像避开什么不洁之物。
唐舞麟和另外三人奔到近前。同时闯入视线的,还有沈熠,以及那个身形魁梧、气息如山岳般沉重的存在——我所谓的“好师祖”,浊世。
未等唐舞麟他们站稳,舞长空已对着浊世的方向,额头重重叩在冰冷的石面上。
唐舞麟见状,眼神一闪,毫不犹豫地绕到舞长空身后,也跟着跪了下去,向着浊世的方向深深拜伏。另外三人似乎被这气氛慑住,也纷纷效仿。
我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像被无形的弦勒了一下。随即,更深沉的冰寒覆盖上来,冻结了那一丝微澜。膝盖仿佛被冻僵的刀刃钉在原地。
他——不认他。
他又何苦拜他?
“起来。”浊世的声音,像生铁摩擦。
“谢谢老师。”舞长空抬起头。我低垂的目光落在他被晨光勾勒的侧脸上,清晰地捕捉到他眼底倏然掠过的一丝......光芒?是错觉吗?那名为“希望”的脆弱东西,竟还没在他这冰封的心湖里彻底死绝?
“我不是你老师。”浊世的声音淬着冰渣,每一个字都砸在人心上,“我没你这么‘出息’的徒弟。”
空气骤然冻结了几度。舞长空挺拔的脊背似乎僵硬了一瞬。
“这几个徒孙,”浊世的目光锐利如刀,扫过唐舞麟等人,最终,那刀锋般森冷的视线,稳稳地钉在了我身上,带着审视与毫不掩饰的排斥,“我认下了。”
他顿了一顿,目光像重锤般砸向我:
“但是你身边这个一头白发的小子……又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