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浊世那座古朴肃穆的楼阁里,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拉长了,每一秒都粘稠得令人窒息。
壁炉中的松木依旧噼啪作响,跳跃的火光将室内陈设的阴影拉扯得忽大忽小,扭曲晃动。空气里弥漫的松香与旧书的气息,此刻非但没能带来宁静,反而混合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感,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胸口。
浊世端坐主位,威严的目光重新落回舞长空身上,那眼神复杂得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潭,有审视,有追忆,或许还有一丝极其微弱的、被强行压抑的动容。沈熠侍立一旁,脸上的震惊尚未完全褪去,眼神在舞长空和浊世之间小心翼翼地逡巡。
唐舞麟、谢邂、许小言、古月四人更是屏息凝神,如同四只误入猛兽巢穴的幼兽,连呼吸都放得极轻,眼神里充满了敬畏与茫然,时不时偷偷瞟一眼站在最前方的舞长空。
我站在舞长空身后几步远的地方,一个靠近门扉、光线略显黯淡的角落。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冰冷的屏障,将我与屋内的所有人彻底隔开。
舞长空挺拔如松的身影,此刻却透出一种罕见的紧绷。他不再是跪伏的姿态,而是站得笔直,但那微微垂下的头,紧抿的薄唇,以及那双紧握在身侧、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的手,都清晰地传递着他内心的不平静。
他清冽的声音,那句句沉凝的“我不走了”、“留下我”、“余生弥补”,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心,回荡在寂静的厅堂里。
震惊、酸楚、困惑......无数种情绪在胸腔里翻腾、撕扯,最终沉淀为一种深不见底的疲惫和冰冷的疏离。
他们师徒三代——威严的师祖浊世,刚刚放下过往、决意留下的舞长空,以及那些懵懂却显然被纳入“自己人”范畴的唐舞麟等人——尽管此刻气氛沉重压抑,但一种无形的纽带,一种属于“传承”与“羁绊”的场域,正在这沉默中悄然弥散开来。
那是血脉相连的牵绊,是师门情谊的厚重,是共同守护史莱克荣光的信念......是他们那个坚固、温暖、排外的“圈子”。
而我呢?
我是什么?一个流亡者,无论从哪个角度看,我都是那个格格不入的异类,是这片温暖图景上突兀而冰冷的污点。
角落的阴影包裹着我,冰冷的石砖地面透过鞋底传来寒意。我闭上眼睛,试图将周遭的一切隔绝在外。
让这难熬的时光在无声的黑暗中流逝吧。我不需要融入,也不屑于融入。孤岛,本就是我的宿命。
然而,命运似乎总喜欢在我寻求片刻安宁时,投下一颗搅乱一切的石头。
“你叫尘冰,对吧。”
那低沉浑厚、带着不容置疑威严的声音,如同实质的探针,精准地穿透了我试图构筑的黑暗屏障,直接刺入我的意识。
浊世的目光,不知何时已从舞长空身上移开,饶有兴味地落在了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