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无声时

初雪降落时像破碎的云母片，丁程鑫隔着琴房雾气氤氲的玻璃，数到马嘉祺睫毛上第七片雪花。那人正在调试新换的羊肠琴弦，后颈的碎发随着动作扫过月牙形疤痕，在暮色中泛着珠母般的微光。

"闭馆通知十五分钟前就响了。"马嘉祺的琴弓在空中划出银色弧线，轻轻敲了敲丁程鑫面前的谱架。少年佯装整理乐谱，却把偷偷带来的姜茶往身后藏了藏，陶瓷杯底在窗台磕出清响。

雪粒突然变得密集，远处钟楼传来闷闷的报时声。马嘉祺擦拭琴身时，丁程鑫看见他腕间新增的医用胶布——自那次低血糖事件后，这人总把备用糖果藏在琴盒夹层。当最后一盏廊灯熄灭的瞬间，丁程鑫终于鼓起勇气去碰他的手背，却被突如其来的黑暗惊得打翻了姜茶。

温热的液体在地板上蜿蜒成河，肉桂香裹着蜂蜜的甜在两人之间蒸腾。马嘉祺摸索琴盒的手突然顿住："门锁卡住了。"他的声音带着笑意，仿佛早料到这场蓄谋已久的雪会将他们困在时间的褶皱里。

丁程鑫听见衣料摩擦的簌簌声，接着有火柴擦亮的橙光映亮马嘉祺的侧脸。摇曳的光晕里，那人正将乐谱卷成火把，纸页间飘落的干玫瑰花瓣落在丁程鑫膝头。"三年前停电时，我们烧了半本肖邦谱集取暖。"马嘉祺说这话时，火光在他锁骨处的朱砂痣上跳舞。

当最后一页乐谱即将燃尽，丁程鑫突然抓住马嘉祺冰凉的手指："你听。"雪落的声音混着暖气管道的水滴，在空旷的教室里编织成天然的节奏组。马嘉祺的瞳孔微微放大，他看见少年在灰烬中画出的音阶图示，未愈的伤口随着动作绽开淡粉色的花。

他们用琴盒作共鸣箱，拿钢笔敲击暖气片充当打击乐。丁程鑫哼唱的旋律正是被篡改的《月光》变奏，马嘉祺忽然用琴弦拨出清越的和声。暗潮在阴影里涌动，直到某个即兴转调的时刻，两人的呼吸同时停滞——那串音程与三年前音乐厅事故的报道配乐惊人相似。

雪光突然漫进窗户，丁程鑫在月光里看清马嘉祺苍白的脸色。未及开口，那人忽然栽进他怀中，胰岛素泵的警报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丁程鑫的手伸进马嘉祺衣摆摸索备用糖果时，触到他腰侧手术留下的凹凸疤痕，像触碰被揉皱的乐谱。

"别怕。"马嘉祺含住他喂过来的巧克力，舌尖扫过少年颤抖的指尖，"只是输注管被冻住了。"他潮湿的呼吸染红了丁程鑫的耳垂，两人交叠的掌心里，融化的巧克力与冷汗混成粘稠的糖胶。

黎明前最寂静的时刻，丁程鑫用外套裹住昏睡的马嘉祺。那人蜷缩在他怀里的模样让他想起母亲留下的八音盒里，那个永远在旋转的琉璃舞者。当第一缕晨光切开雪幕，他看见门缝里塞进的匿名信，孔雀蓝墨水写着："你根本不知道三年前他为什么见死不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