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雨拖着行李箱站在明德高中的大门前，九月的阳光照在校门口"立德树人"的铜字上，反射出刺眼的光芒。她眯起眼睛，看着这座有着近百年历史的学校，红砖外墙爬满了常春藤，哥特式的尖顶在阳光下投下细长的阴影。
"你就是新来的转学生吧？"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女生从门卫室走出来，"我是学生会的周敏，负责带你熟悉环境。"
林小雨点点头，跟着周敏走进校园。路过的学生三三两两，不时有人对她投来好奇的目光，但更多人在窃窃私语，眼神中带着某种她读不懂的情绪。
"我们学校最近...嗯，有些传闻。"周敏推了推眼镜，声音压低，"不过你别担心，都是些无稽之谈。"
林小雨挑眉："什么传闻？"
周敏犹豫了一下，凑近她耳边："有人说学校闹鬼。上个月高三有个男生半夜回教室拿东西，看见美术教室亮着灯，进去一看，画架上的肖像画自己在动...第二天他就转学了。"
林小雨忍不住笑了："这种鬼故事每所学校都有吧？"
"不只是这样。"周敏的脸色变得严肃，"三个月前，有个女生从旧教学楼跳下来...之后学校里就接连发生怪事。先是有人听见半夜教室里有哭声，然后是三个学生...失踪了。"
一阵冷风吹过，林小雨打了个寒颤。她抬头看向远处的旧教学楼，那是一座灰白色的四层建筑，顶层的窗户全部被封死了，像是无数双闭上的眼睛。
"到了，这就是你的宿舍。"周敏在一栋砖红色的小楼前停下，"404室，你的室友叫陈婷，她今天请假了，明天才回来。"
林小雨接过钥匙，心里莫名有些不安。404这个数字本身就带着不祥的意味，而那个素未谋面的室友，为什么偏偏在今天请假？
宿舍比想象中整洁，两张单人床，两个书桌，一个衣柜。靠近窗户的那张床上放着几个毛绒玩具，应该属于陈婷。林小雨选了靠门的床，开始整理行李。
当她打开衣柜时，一股淡淡的霉味扑面而来。衣柜角落里有一小片暗红色的污渍，像是没擦干净的红墨水。林小雨伸手摸了摸，污渍已经干涸了，但不知为何，她的指尖传来一阵刺痛，仿佛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
"奇怪..."她嘟囔着，还是把衣服挂了进去。
晚饭后，林小雨决定去教学楼熟悉一下环境。夜幕已经降临，校园里的路灯稀稀疏疏，投下一个个昏黄的光圈。教学楼大部分教室都黑着灯，只有三楼尽头的一间还亮着。
美术教室。
林小雨站在楼下，仰头望着那扇亮灯的窗户，心跳突然加速。周敏的话在她脑海中回响："画架上的肖像画自己在动..."
理智告诉她应该回宿舍，但某种无法解释的好奇心驱使她走进了教学楼。走廊空无一人，她的脚步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越靠近美术教室，空气就越冷，仿佛走进了冰柜。
美术教室的门虚掩着，一道光线从门缝中漏出来。林小雨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门。
教室里有十几个画架，大部分盖着白布。只有最中央的一个画架前亮着台灯，上面放着一幅未完成的肖像画。画中是一个短发女孩的半身像，只画到脖子，脸部只有粗略的轮廓，但那双眼睛却异常精细——漆黑的瞳孔，微微下垂的眼角，眼神中透着说不出的哀伤。
最诡异的是，那双眼睛似乎在看着她。
林小雨走近画架，发现画板旁边放着几支画笔，颜料盘上的红色颜料还没干，像是刚刚有人在这里作画。她环顾四周，教室里确实只有她一个人。
"有人吗？"她的声音在空荡荡的教室里回荡。
没有回应，但林小雨分明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从她背后快速掠过，带起一阵冷风。她猛地转身，只看到窗帘微微晃动。
再看那幅画时，林小雨差点尖叫出声——画中女孩的嘴角似乎比刚才上扬了一些，像是在对她微笑。而颜料盘上的红色颜料，现在变成了黏稠的暗红色，散发着淡淡的铁锈味。
林小雨跌跌撞撞地冲出教室，一路跑回宿舍。关上门，她靠在门上大口喘气，心跳如雷。宿舍里一片漆黑，她摸索着打开灯，发现陈婷的床上坐着一个人。
"啊！"林小雨惊叫一声。
"吵死了。"那是个留着波浪长发的女生，正对着镜子涂口红，"你就是新来的？我是陈婷。"
林小雨松了口气："抱歉，我...我刚才去了美术教室，被吓到了。"
陈婷的手突然停住了，镜子中的眼睛瞪大："你去那干什么？"
"就是...熟悉一下环境。"
陈婷猛地转过身，脸色苍白："晚上别去那里，尤其是...别碰那幅画。"
"为什么？那画的是谁？"
陈婷的嘴唇颤抖了一下，没有回答。她放下口红，拉起被子蒙住头："关灯睡觉吧，明天还有课。"
林小雨关灯上床，但怎么也睡不着。每当她闭上眼睛，就会看到画中那双哀伤的眼睛。半夜，她被一阵轻微的啜泣声惊醒。声音来自陈婷的床，那女孩蜷缩在被子里，肩膀微微抖动。
"你没事吧？"林小雨小声问。
啜泣声立刻停止了。陈婷的声音从被子里传来，带着鼻音："做噩梦而已，睡你的觉。"
第二天一早，林小雨被刺耳的起床铃惊醒。陈婷已经不在床上了，卫生间传来水声。林小雨揉揉眼睛，发现自己的手腕上有一圈淡淡的红印，像是被什么人抓过。
第一节课是历史，老师是个和蔼的中年男人。下课后，林小雨拦住他："老师，我能问一下关于学校...闹鬼的传闻吗？"
老师的笑容僵住了："谁跟你说的这些？"
"就是...听说去年有学生跳楼？"
老师叹了口气，把她带到走廊角落："那是一年前的事了，高三的苏晓同学...从旧教学楼跳下来。很遗憾，但已经过去了。学校不希望这件事再被提起，影响其他学生。"
"苏晓..."林小雨默念这个名字，觉得有些耳熟。
"她是个很有天赋的美术生，"老师的眼神飘向远处，"性格内向，但画得很好...那件事后，学校封了旧教学楼的美术教室，把美术课挪到了新楼。"
林小雨想起昨晚看到的那幅未完成的肖像画："她是在美术教室...？"
老师摇头："在天台。好了，快去上下一节课吧，别再问这些了。"
午饭时间，林小雨在食堂遇到了周敏。她端着餐盘坐到周敏对面："能告诉我更多关于苏晓的事吗？"
周敏的筷子停在半空："你怎么知道她的名字？"
"历史老师告诉我的。她是不是...和那幅画有关？"
周敏环顾四周，压低声音："苏晓是自杀的，因为...校园霸凌。她死后，三个欺负她最厉害的学生陆续失踪了。有人说...是她的鬼魂回来报仇。"
"哪三个学生？"
"张浩、李梦...还有你的室友陈婷。"
林小雨的餐盘差点打翻。难怪陈婷昨晚反应那么奇怪，难怪她不敢谈论那幅画...
"那幅画是苏晓的最后一幅作品，"周敏继续说，"据说她跳楼前一直在画，但没完成。后来有人把画放在美术教室，说经常看到画自己在变化...尤其是眼睛。"
放学后，林小雨独自去了图书馆，在旧报纸中查找一年前的新闻。当地小报用很小的版面报道了"明德高中一女生跳楼自杀"，没有细节，也没有后续。但在校园论坛上，她找到了更多信息。
有匿名帖子详细描述了苏晓遭受的霸凌：她的画具被毁，作业本被涂鸦，储物柜里被塞死老鼠...最严重的一次，三个学生把她锁在美术教室一整夜，用红颜料在她身上涂鸦，拍下照片发到网上。
帖子的最后是一张模糊的照片，三个学生站在教学楼前大笑，中间的女孩低着头，身上满是红色涂鸦。虽然打了马赛克，但林小雨还是一眼认出了左边的波浪长发——是陈婷。
那天晚上，陈婷没有回宿舍。林小雨躺在床上，辗转难眠。午夜时分，她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美术教室见。我知道你想知道真相。——苏晓"
林小雨的心跳几乎停止。这肯定是恶作剧，有人知道她在调查苏晓的事...但那个署名让她毛骨悚然。
她应该告诉老师，或者报警...但某种强烈的冲动驱使她穿上外套，悄悄溜出宿舍。校园在月光下显得格外阴森，树影婆娑，像是无数伸向她的手。
美术教室的灯又亮着。
林小雨的手放在门把上，冰凉刺骨。她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门。
教室里，那幅肖像画已经完成了。画中的女孩有着清秀的面容和哀伤的眼睛，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微笑。而画架前，一个半透明的身影正拿着画笔，在画上添加最后的细节。
那个身影转过头来，林小雨看到了和苏晓肖像一模一样的脸，只是更加苍白，眼睛下方有深重的阴影。
"你来了。"苏晓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我知道你在找我。"
林小雨的双腿发软，几乎站不稳："你...你是..."
"我是谁不重要。"苏晓的鬼魂指向画架，"重要的是他们是谁。"
林小雨看向那幅画，惊恐地发现画中女孩的脖子上渐渐浮现出三个模糊的面孔——两男一女，表情扭曲，像是在尖叫。她认出了其中一个是陈婷。
"他们对我做的事，远比你查到的更残忍。"苏晓的声音变得尖锐，"那天晚上，他们不只是涂鸦...他们用画笔戳我的眼睛，说'画家的眼睛没用，不如挖出来'。"
林小雨的胃部一阵绞痛："我很抱歉...但复仇不能解决问题..."
"问题？"苏晓突然笑了，笑声像是玻璃碎裂的声音，"你以为这是为了解决问题？这是为了让他们感受我的痛苦！"
教室的温度骤然下降，林小雨看到自己的呼吸变成了白雾。苏晓的鬼魂飘向窗户，月光透过她的身体照在地板上，没有影子。
"张浩是第一个。"苏晓轻声说，"我让他看见了自己最害怕的东西——被所有人嘲笑。他在男厕所的镜子里看见自己被涂鸦的样子，心脏病发作。"
"李梦是第二个。她最怕蜘蛛，所以我让无数蜘蛛从她的头发里爬出来...她抓破了自己的头皮，还是没能摆脱它们。"
林小雨的眼泪流下来："求求你，停下吧...陈婷已经后悔了，我听见她晚上哭..."
"后悔？"苏晓的脸突然扭曲，皮肤下浮现出青紫色的血管，"她哭是因为害怕，不是因为我！他们三个那天笑着看我跳下去，说我'终于做了件有用的事'！"
教室的门突然被撞开，陈婷冲了进来，脸色惨白，眼睛红肿："苏晓！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这一年我每天都在做噩梦...求求你放过我！"
苏晓的鬼魂转向陈婷，嘴角咧开一个不自然的笑容："太晚了，陈婷。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没完成这幅画吗？因为我在等最后一个模特。"
画架上的肖像突然开始变化，苏晓的脸渐渐模糊，取而代之的是陈婷惊恐的表情。与此同时，陈婷的脸上开始浮现出红色的线条，就像被无形的画笔描画着。
"不！不要！"陈婷尖叫着抓挠自己的脸，但那些红痕越来越深，最终变成了和当年苏晓身上一模一样的涂鸦。
林小雨想上前帮忙，却发现自己的双脚像是被钉在了地上，动弹不得。她只能眼睁睁看着陈婷的尖叫渐渐变成无声的呜咽，皮肤下的血管凸起，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蠕动。
"你们永远都是凶手。"苏晓的声音在教室里回荡，"而我...永远都是你们的噩梦。"
最后一笔落下，画中的陈婷完全成型，表情永远定格在极度的恐惧中。而真实的陈婷倒在地上，眼睛大睁，嘴角却诡异地向上翘起，像是在笑。
林小雨瘫坐在地上，泪水模糊了视线。当她再次抬头时，苏晓的鬼魂已经不见了，只有那幅完成的肖像画静静地立在画架上，三个霸凌者的脸在画中女孩的脖子上若隐若现。
第二天，陈婷被报失踪。警察在学校各处搜寻，最终在旧教学楼的天台上找到了她的学生证。林小雨站在围观的人群中，抬头看着那个被封死的天台，仿佛看到一个短发女孩的身影在边缘徘徊。
而在美术教室，那幅肖像画也不见了，只留下一个空画架和地板上用红色颜料写的一行字：
"有些画，永远都完不成。"
（本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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