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道里的灯又坏了。
林夏站在四楼与五楼之间的拐角，用力跺了跺脚，声控灯毫无反应。这已经是本周第三次了，从她搬进这栋老旧的单元楼开始，公共区域的照明就时好时坏。她摸出手机，借着屏幕的微光继续往上爬，脚步声在黑暗的楼梯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五楼走廊同样一片漆黑。林夏摸索着墙壁前进，指尖触到一片潮湿，她缩回手，在手机光下看到指腹沾着某种暗红色的液体。凑近闻了闻，有股铁锈味。
"该死的老楼。"她低声咒骂，在牛仔裤上擦了擦手。
504室的门缝下透出一线光亮，显示里面有人在家。林夏经过时，听到屋内传来"咚"的一声闷响，像是有什么重物倒在地上。她停下脚步，犹豫是否该敲门问问情况，却听到一个女人的啜泣声从门后传来，凄楚哀婉，令人毛骨悚然。
林夏的手悬在半空，最终还是没有敲下去。她快步走向自己的506室，开门、进屋、反锁，一气呵成。背靠着门，她长舒一口气，嘲笑自己的胆小。肯定是隔壁在放电视剧，老房子的隔音太差了。
她打开客厅灯，从冰箱取出一瓶冰水，一口气喝了半瓶。手机在这时响起，是物业王主任。
"林小姐，你刚才投诉楼道灯不亮是吧？我派人检查了，灯泡没问题，可能是线路接触不良。"王主任的声音透着敷衍，"老房子都这样，您多包涵。"
"王主任，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林夏压抑着怒气，"而且走廊墙壁有渗水，还有股怪味..."
"好的好的，我记下了，明天就派人处理。"王主任打断她，"对了，您最近晚上有没有听到什么...异常声音？有其他住户反映..."
林夏想起刚才504门后的啜泣声："504住的什么人？我好像听到里面有女人在哭。"
电话那头突然沉默了几秒。
"504？"王主任的声音变得古怪，"那户住的是个独居的男作家，姓赵，平时深居简出。您确定听到的是504？"
林夏的脊背窜上一股凉意："可能是听错了..."
挂断电话，林夏冲了个热水澡，试图洗去那种莫名的不安。她敷上面膜，窝在沙发里刷手机，不知不觉睡着了。
"咚、咚、咚。"
有节奏的敲击声将林夏惊醒。她睁开眼，面膜已经干在脸上，客厅的灯不知何时熄灭了，只有手机屏幕还亮着，显示凌晨2:17。敲击声来自大门，不紧不慢，每隔三秒一次。
林夏屏住呼吸，轻手轻脚地走到门前，透过猫眼往外看。走廊一片漆黑，敲击声却仍在继续。突然，一只布满血丝的眼睛出现在猫眼另一侧，直勾勾地盯着她！
林夏尖叫着后退，撞翻了茶几上的水杯。敲门声戛然而止，等她再次壮着胆子看向猫眼时，走廊空无一人。
第二天一早，林夏顶着黑眼圈敲响了隔壁505张阿姨的门。张阿姨是这栋楼的老住户，或许知道些什么。
"504啊..."张阿姨给林夏倒了杯茶，眼神闪烁，"确实住着个姓赵的男人，写恐怖小说的，很少露面。不过..."
"不过什么？"
张阿姨压低声音："半年前，504住的是一对年轻夫妻。那男的经常打老婆，整层楼都能听到女人的哭喊声。有几次我报警，警察来了也只是调解一下就走。后来有一天深夜，我听到特别凄厉的惨叫，第二天那女的就不见了，男的说是回娘家了。"
林夏的手微微发抖："然后呢？"
"然后那男的也搬走了，现在的赵先生是三个月前才搬来的。"张阿姨叹了口气，"大家都说...那女的可能被打死了。她失踪那晚下着暴雨，监控也坏了，什么都拍不到。"
离开505，林夏在504门前驻足。门缝下没有光亮，安静得像是无人居住。她弯腰想从门缝看看里面，却闻到一股腐臭味，像是肉类在闷热环境中放久了的气味。
当晚，林夏故意晚归。十一点多，她站在楼下仰望五楼，504的窗户一片漆黑，但阳台的晾衣架上，似乎挂着什么白色的东西，在夜风中轻轻摆动。她眯起眼睛仔细看，那像是一件沾满血迹的女式睡衣。
林夏的心跳加速，她决定去找物业问个清楚。物业办公室锁着门，但旁边的值班室亮着灯。她敲了敲窗，值班的保安老李不情愿地打开小窗。
"504的事？"老李的表情变得警惕，"王主任没告诉你吗？那户现在住的是赵作家。"
"我知道，我是问之前那对夫妻。"林夏坚持道，"听说妻子失踪了？"
老李的眼神飘忽："那事过去了，警察调查过，没发现问题。"他压低声音，"小姑娘，有些事别打听太多。这栋楼...不太干净。尤其是阴雨天，经常有人反映听到女人哭，看到影子什么的..."
"什么意思？"
"那女的死得冤啊。"老李点了支烟，"被打得那么惨，邻居们却装聋作哑。怨气太重，不肯走呗。"
林夏回到五楼时，走廊的灯诡异地闪烁了几下，然后彻底熄灭。她摸黑前进，突然踢到了什么东西——那是一个小小的、圆形的物体，滚动时发出轻微的"咯吱"声。她用手机照向地面，血液瞬间凝固。
那是一个洋娃娃的头，塑料脸上用红色颜料画着诡异的笑脸，脖子处的断口参差不齐，像是被硬生生扯断的。
林夏后退几步，撞上了504的门。门竟然无声地开了一条缝，一股腐臭味扑面而来。黑暗中，她听到门内传来"咯吱、咯吱"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地板上爬行，拖拽着重物。
"有人吗？"林夏的声音颤抖。
爬行声停止了。几秒后，一只苍白的手从门缝下伸出，手指扭曲变形，指甲缝里满是黑红色的污垢。那只手摸索着地面，抓住了洋娃娃的头，然后缓缓缩回门内。
林夏转身就跑，却在走廊尽头看到一个女人背对着她站在黑暗中。女人穿着染血的白色睡裙，脖子以不正常的角度歪向一边，湿漉漉的黑发垂到腰间。
"帮...帮我..."女人的声音像是从水下传来，"找...我的头..."
林夏的尖叫卡在喉咙里，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女人开始转身，林夏闭上眼睛，听到"咔嚓"一声脆响，像是骨头折断的声音。当她再次睁眼时，走廊空无一人，只有洋娃娃的身体躺在504门前，脖子上空空如也。
第二天，林夏请了假，直奔社区派出所。值班民警听完她的描述，不耐烦地翻着记录。
"半年前是有过几次家暴报警，但最后一次调解后，女方主动撤案了。"民警推过来一份文件，"看，这是她的签字，说要回老家养病。之后她丈夫也搬走了，没什么可疑的。"
林夏盯着那个歪歪扭扭的签名："这不像成年人的字迹...像是被人强迫写的！"
民警皱眉："小姐，没有证据的话不要乱说。我们每天处理那么多案件，如果每对夫妻吵架都当成命案调查，警力根本不够用。"
离开派出所，林夏在社区公告栏前驻足。一张半年前的寻人启事已经褪色，上面写着"周莉，28岁，身高160cm，如有见到请联系..."照片上的女人面容清秀，嘴角有块淤青。
林夏拍下照片，决定做最后的尝试。她敲遍了五楼所有住户的门，询问关于周莉的事。大多数人都说不知道或不愿谈，只有502的老教师偷偷告诉她："那天晚上雨很大，我听到504有打斗声和女人的尖叫...然后是重物拖拽的声音，持续了很久。我本想报警，但老伴说别多管闲事..."
夜幕再次降临，林夏坐在黑暗中，电脑屏幕的光照在她苍白的脸上。她搜索了"赵作家 恐怖小说"，找到几篇署名为"赵明"的作品，全是关于丈夫杀害妻子并藏尸的故事，细节描写极其真实。
其中一篇《墙中之妻》让她毛骨悚然：丈夫将妻子的尸体砌进浴室墙壁，每天对着墙壁说话，直到邻居抱怨闻到恶臭...
林夏猛地合上电脑。窗外开始下雨，雨滴拍打玻璃的声音像是无数细小的敲门声。她决定连夜搬走，这地方太诡异了。正当她收拾行李时，整栋楼突然停电，黑暗笼罩了一切。
"咚、咚、咚。"
敲门声再次响起，比昨晚更加缓慢沉重。林夏僵在原地，看到门缝下渗入一滩暗红色的液体，慢慢向她脚边蔓延。
"帮...帮我..."周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伴随着骨头摩擦的"咯咯"声，"他们...都看得见...却假装...看不见..."
林夏的手机突然亮起，自动播放起一段视频：一个满脸是血的女人被男人拖进浴室，男人用毛巾捂住她的脸，直到她不再挣扎。然后他开始拆瓷砖，将女人的尸体塞进墙洞...
视频的角度像是从走廊的监控拍的，日期显示是半年前那个雨夜。画面最后，男人抬头看向监控，露出诡异的微笑——正是林夏在楼道里偶遇过的那个"赵作家"。
敲门声变成了抓挠声，门板随之震动。林夏颤抖着拨通110，却听到电话那头传来沙沙的杂音，接着是周莉凄厉的尖叫："报——警——没——用——"
门锁开始自行转动。林夏退到阳台，绝望地发现逃生梯已经锈蚀断裂。身后的玻璃窗上，一个血手印缓缓浮现...
"你们...都看得见..."周莉的声音现在从四面八方传来，"却...没人...救我..."
林夏转身，看到周莉的鬼魂站在客厅中央。她的脖子扭曲成可怕的角度，头颅无力地垂在一边，脸上布满淤青和伤口。更恐怖的是，她的双手捧着自己的头——那个头正用空洞的眼睛盯着林夏，嘴唇蠕动着：
"现在...轮到你们...尝尝...被忽视的...滋味了..."
整栋楼的灯同时亮起又熄灭，居民们的尖叫声此起彼伏。林夏最后看到的，是周莉伸向她的那双伤痕累累的手...
三天后，警方破门进入504室，在浴室墙壁里发现了两具尸体：一具是失踪半年的周莉，另一具是"赵作家"——经DNA比对，他正是周莉的丈夫赵明。赵明的手机里存有一段自白视频，详细记录了他杀害妻子并伪装失踪的经过。
而五楼的其他住户全部失踪，只在各自家中发现一滩滩人形水渍，像是被什么极度潮湿的东西躺过。林夏的公寓里，电脑屏幕上定格着一行血字：
"当暴力发生在隔壁，沉默就是帮凶。"
（本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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