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舒嫔妹妹说的对,我等嫔妃定是要为皇后娘娘分忧的。”金玉妍换上一副担忧的神色跟了上去。
如懿与海兰落后了些,“姐姐别担心,会没事的,就像当初我服下朱砂生下永琪。不也是平平安安的吗?姐姐也才能从冷宫出来啊,现在也是用一点小小的计谋,就可让姐姐恢复荣宠。”
如懿嘟起红唇,略带不满的看着海兰道,“我也真是昏了头才接受你这个建议,我与皇上青梅竹马,若皇上曾因此落下什么病根,我才真是后悔莫及呢。”
海兰瞧着如懿这般模样,连忙上前握住如懿短小肥腻的手,也不嫌那满手的宝石戒指,掐丝珐琅护甲硌得慌。
“姐姐,我怎么会害你呢,放宽心,咱们也快去养心殿吧,咱们的永琪还在撷芳殿呢,皇后当年抢了姐姐嫡福晋的位置,现在连和皇上之间情分也要抢去吗?”
听到这里,如懿眼中一冷,又稳了稳情绪,只留一副担心的神色,“快走吧,我着实担心皇上。”
…………
养心殿内,琅嬅以厚重的白纱覆面,柔软的白绢沾了汤药,正在细心的为弘历擦拭身子。
魏嬿婉和素练一人摇着一柄团扇,将刚出锅的汤药扇到温热。莲心没有跟过来,毕竟和敬还需要人照顾,万一染上了病。
哒哒哒,几声急切的花盆底传入养心殿,“臣妾担心皇上,特来请求皇后娘娘允许臣妾见一见皇上”意欢先一步到达了养心殿。
琅嬅听见动静,收拾妥当扶着素练的手走了出来。
意欢跪在地上,抬起清艳冷然的面庞,朗声道:“皇上卧病,皇后娘娘为何不许臣妾向皇上请安?”
琅嬅照顾了弘历一阵,本就有些乏力,扶着素练的手,和颜悦色道:“舒嫔,皇上的病容易过人,本宫也是担心你们。若人人都来探视侍奉,哪一个弱些的受了病气,六宫之中还如何能安生。”
意欢本就长得清冷如霜,她施施然站起身:“皇后娘娘真是好贤惠,一人侍奉皇上,不辞辛苦,臣妾等人想见一面都不得。这也罢了,只是臣妾为皇上亲手编了福袋,已请宝华殿法师开光,能否请皇后娘娘转交?”
皇后听她这般说话,丝毫不动气,只是笑:“福袋甚好,等皇上痊愈,由舒嫔亲手交给皇上意义能更好。”
“皇后娘娘,舒嫔也是一番心意,臣妾几人担心皇上,也担心皇后娘娘,您这样日夜衣不解带伤了凤体啊。”金玉妍也赶了过来,看似在为意欢解围,实则小算盘打的噼里啪啦的响。
琅嬅现在看着金玉妍,就想着素练受了她的挑唆,害了高晞月,一个外族的贡品竟然敢把手伸进中宫!镯子里零陵香去向,到现在也没查出来。心里憋着一口气了,正要发作,如懿和海兰也匆匆赶来。
“皇后娘娘,现在不是占有皇上宠爱的时候,一个人长时间照顾总会分神乏力,现在应该为了皇上的身子,让咱们轮流侍疾,您这样做有失体面。”细长的柳叶眉就像两把飞刀,直直的插在了琅嬅的心脏上。
本宫为了大局,怎么到你嘴里就成了小情小爱了?可一想到如懿的不一般,琅嬅憋着一口气。
两方各不相让,眼看气氛有些焦灼,魏嬿婉扑通一跪,“各位娘娘息怒,各位娘娘恕罪,奴婢有个折中的法子。”
琅嬅瞧着,越发的觉着魏嬿婉是个懂事妥贴之人,“恕你无罪,讲吧。”
“奴婢愚钝,只记得还未入宫之前,老家有一员外郎,也是生了场病,主母贴身照顾着,其他姨娘一起动手缝了一件百福衣,几位姨娘潜心祈福,送去开光之后,员外郎穿上后果真大好,感念其妻妾有心,更是加倍疼爱。”
说完魏嬿婉磕了几个响头,“皇上和皇后娘娘,还有各宫娘娘自然比员外郎及其妻妾高贵百倍。奴婢该死,将两者并为一谈。”
“好了,本宫倒觉得你这个法子甚好,嘉妃,娴嫔,舒嫔,愉嫔可有意见?”琅嬅挨个点名。
金玉妍见琅嬅不松口,再坚持下去就伤了和皇后的情分,本就因着一个魏嬿婉,皇后已经同自己不似往日亲近了,又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皇后娘娘体恤妃嫔,臣妾自是感激不尽。”金玉妍先开了口。
“既如此,我等就依皇后娘娘,臣妾和各宫姐妹制好了衣服,自是日日在宝华殿诚心祈祷,皇上龙体康健。”意欢也退了一步。
魏嬿婉不动声色的瞟了一眼,这般自恃清高的贵女,上辈子如此的看不起我魏嬿婉的出身。
这辈子就让我在旁边看着,看着你的挚友如懿。在你深陷情爱漩涡的时候,是为你加碳还是送雪。意欢,我可真是太期待你的结局了。
如懿和海兰咬了咬牙,海兰还想再争辩一番,如懿拉了拉她的手臂,她乌拉那拉如懿,最在乎的就是体面,这样无端的争论,总会失了她的体面,弘历和她青梅竹马,最是心意相通,一定能记着她的好。
“好了,既然都无意见,那本宫就让四执库按照位分高低,依次送料子。都退下吧,皇上需要静养。”
“是,皇后娘娘贤明,臣妾告退。”
…………
陆陆续续从养心殿出来,如懿瞧着意欢的背影,又想了想刚才对魏嬿婉的夸赞,不行,怎么能让意欢被魏嬿婉这个背弃青梅竹马,唯利是图的小人所迷惑呢。
快步走上前去,“意欢等等,你我一同走一走吧。”
本着为了意欢好的想法,如懿斟酌着字眼,“刚才皇后身边的那个宫女,她并非你看着那般单纯。”
“后宫里哪有单纯的?”
一旁的海兰赶忙接着说道:“她宫女出身,在大阿哥处就勾引过皇上,只是未果被调去了花房,如今又攀上了皇后。”
“总归就是个宫女上位的故事,切莫再说了,免得污糟了耳朵。我先去宝华殿为皇上祈福,二位姐姐随意。”
意欢出身大族,是受过良好教育的大家闺秀,对这种事说不上厌恶,但也没多赞同。
不管是爱弘历也好,爱弘历手里的权力也好,总归一件百福衣几日的功夫就做好了,又是请了宝华殿的法师开光,马不停蹄的就给咱们的十全中年人穿上了。
也不知是病得够轻,还是各宫娘娘心诚则灵,弘历不出一旬果真大好。
琅嬅却在这时昏了过去,太医院从院首到中流砥柱都把了一把脉。
齐齐的跪了下去,“恭喜皇上,贺喜皇上,皇后娘娘有喜两月有余了,此间太过劳累,微臣等人,即刻开方子,力保皇后娘娘胎相稳固。”
“好!好!好!”不知是不是这段时间补的过剩了,弘历就像使不完的牛劲,一连三声好,让昏倒的琅嬅都悠悠转醒了。
瞧着琅嬅醒了,弘历坐在床榻边拉着琅嬅的手道,“皇后啊!咱们又有嫡子了,你真算得上是大功一件。”
在这喜悦的时刻,琅嬅的心中却是五味杂陈。
皇上的连续三声“好”。
她不禁自问,这突如其来的喜悦,究竟是丈夫对怀有身孕的妻子的爱,还是仅仅因为她会生下了嫡子,满足了皇家的期望。
琅嬅的身体还很虚弱,但她还是努力地坐起身来,她轻声道:“皇上,臣妾定不负所望,平安诞下咱们的孩子。”
弘历笑着点了点头,然后轻轻抚摸着琅嬅的脸颊,那温柔的动作让琅嬅的心中泛起了一丝暖意。
“传朕旨意,中宫有喜,长春宫上下,赏月例三倍,江南新进贡的那几匹好料子,都拿来给皇后裁春夏衣,齐汝,皇后这胎你可要好好看顾。”
“臣妾谢皇上。”
弘历转念又想了想,意欢日夜在宝华殿祈福的心意,刚病的那几日如懿也衣不解带的照料,几位阿哥,最近也算有进步。
“朕,病了这些时日,感念六宫嫔妃心意,娴嫔复娴妃,舒嫔享妃位份例,永琪送回延禧宫吧。阿哥们都赏一套湖州新供的砚台毛笔。其余各宫赏赐,李玉啊,去朕的私库,按着给。”
乍看之下,六宫中无不和睦,自然是圆满至极了。
琅嬅险些掐断了手指甲,就这样简简单单的又让如懿回到了妃位,抚摸着肚子嘴角扯起一抹牵强的笑。
“好了,皇后,朕还有事务处理,你安心养胎,纯贵妃是个懂事的,公务便分一部分给她吧。”
“谢皇上体谅。”
…………
弘历离开后,琅嬅禀退左右,只留了两个大宫女和魏嬿婉。
看着诚惶诚恐的齐汝,琅嬅开口道,“齐太医,本宫信你的医术,本宫胎相如何?你且照实了说。”
齐汝磕了个头道:“微臣该死。恕微臣直言,皇后娘娘已不是遇喜的最佳年纪,又因端慧太子之死忧思过度,这些年神思操劳,导致体质虚弱。加上您之前一直日夜侍疾,以致劳累过度,所以……”
皇后心中一阵阵发紧,面色也越发不好看:“你只告诉本宫,能不能保住皇子?”
齐汝犹豫片刻,迟疑着道:“能是能。按微臣的意思,未免母体孱弱,以致胎儿不保,微臣……”他咬了咬牙,似下定决心一般,“微臣打算烧艾替娘娘保胎,但娘娘这胎必定早产。”
皇后周身一阵阵发冷,只觉得眼前晕眩不已。手心里全是湿腻腻的冷汗,勉强扶着素练的手撑着身体,极力自持道:“既然能保住胎儿,那一切有劳齐太医了。至于皇上那里……”
齐汝久侍宫闱,何等圆滑晓事:“微臣会替娘娘隐瞒,让皇上放心。”
魏嬿婉已经反应过来,决然摇头道:“齐太医,也不是全都要瞒着,您一定要让皇上知道,娘娘为皇上怀着嫡子有多辛苦多艰难。皇上才会对这个孩子倍加重视。”
齐汝心里有数,立刻答应:“微臣明白。那微臣先告退了。”
琅嬅瞧着魏嬿婉,更是喜欢,“嬿婉,你果真是个懂事的。”
“奴婢只希望娘娘好,娘娘好,奴婢心里就高兴。”魏嬿婉真诚的说道。
…………
弘历封赏六宫的消息,随着中宫有喜一并传了出来。
如懿抚着平坦的小腹,伤感之中亦衔了一丝深浓如锋刃的恨意,只是不肯露了声色:“想来我已二十八岁了,居然从未遇喜,当真是福薄。”她停一停,叹道,“皇后遇喜,皇上这么高兴,咱们总要找时间去贺一贺的。”
海兰冷淡道:“何必去赶这个热闹?受她那份气。皇后遇喜与我们何干!我只盼姐姐能诞下皇子,今后永琪就能辅佐着去争一争那个位置。”
如懿笑语嫣然:“贺的是情面,不是真心。若不去,总落了个嫉妒皇后遇喜的嫌疑。”
海兰蹙起眉心:“姐姐从不在意这些虚情假意的,如今也慎重了,难为姐姐了。去道贺时带上永琪吧,瞧着孩子在场,量皇后也不敢仗着肚子里那块肉,为难姐姐。”
又是重重的叹气,“这局为他人做了嫁衣,皇后因此有子有宠,姐姐只是恢复了妃位。”
如懿倒是无所谓的一笑,沙哑的声音,轻柔的语调,“海兰,我与皇上青梅竹马,他只与我心意相通,我便很满足了。”
海兰瞧着面前出尘而圣洁的姐姐,露出了痴迷的神色,“姐姐,你就是太善良了。”
…………
启祥宫内,金玉妍愤恨的摔了一套青花茶具。
“死了嫡子,三十又五的年纪还能有身孕!本宫的永珹要怎么办?!本宫辛辛苦苦的想等着胎相稳固了再给皇上一个惊喜,怎么就出了这档子事儿?”金玉妍说完,深吸一口气,又摸了摸小腹。
没关系,总之不过就是露头就秒。
“贞淑,去养心殿,告诉咱们皇上,我已有孕三月,太医说胎相稳固。”
“是。”
…………
消息一通杂糅,再传到长春宫时,琅嬅忍不住的叹了口气。
如今自己有孕,明面上站在自己这边的金玉妍也有孕,没了能侍寝的人,岂不是要如懿几个更加的越俎代庖目无尊卑?
魏燕婉又要执意看着自己平安生产,伺候了月子才肯做宫妃,确实是个至纯至善的好孩子。
可……
又转念一想,自己枕边的男人,最难割舍的莫过于得不到,和已失去。
例如即将在自己有孕的这几个月内,时不时去养心殿汇报情况的嬿婉。
——一个行事妥帖,娇花似的少女。
例如生了皇长子,又和皇女一尸两命的哲敏皇贵妃。
这男人的劣根啊,不都是通通如此吗?总想去想一些抓不住的。
想通了这一点,琅嬅只觉得身心通畅,“素练,去找几匹好料子,给嬿婉好好裁几身夏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