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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那条樱花路

清晨五点半,秦悔的闹钟还没响,她就睁开了眼睛。窗外仍是深蓝色,几颗残星固执地挂在空中。她轻手轻脚地起床,生怕吵醒隔壁卧室的母亲。昨晚母亲的咳嗽声断断续续响到凌晨,让她揪心不已。

厨房里,秦悔热了中药,浓郁苦涩的气味立刻充满了整个空间。她皱起鼻子,将药倒入保温杯,然后开始准备早餐——白粥和蒸蛋,都是医生建议的心脏病人饮食。

手机屏幕亮起,是柳麟发来的消息:「今天能见面吗?有东西想给你看。」

自从上周柳麟被父亲禁足后,他们只能通过尚欣传递消息。秦悔回复:「放学后图书馆?母亲这几天不舒服,我得早点回家。」

发送后,她盯着屏幕等回复,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日记本封面——那里面夹着柳麟写给她的小纸条。

手机震动:「中午12:30,樱花道。很重要。」

秦悔咬了咬下唇。中午她通常会在教室复习,但柳麟用"很重要"三个字,一定是有什么特别的事。

「好。」她简短回复,然后将早餐和药放在母亲床头。母亲仍在熟睡,眉头微蹙,呼吸声有些粗重。秦悔轻轻将被子往上拉了拉,悄悄出门。

初冬的清晨寒气刺骨。秦悔裹紧围巾,呼出的白气在眼前凝结又消散。校园里几乎没有人,只有几个住校生在操场上晨跑。她直接去了教室,趁着安静做了一套英语模拟题。

下课铃响起,秦悔收拾好书本,正准备去赴约,班主任李老师走进教室:"秦悔,过来一下。"

办公室里,李老师推了推眼镜:"全国中学生生物竞赛下周初赛,你是学校重点培养对象。考虑到你最近...家庭情况,"她顿了顿,"学校决定特别批准你使用实验室午休时间加练。"

秦悔的手指绞在一起。生物竞赛是她计划中重要的一环,省级以上奖项对保送至关重要。但现在母亲病着,柳麟又...

"谢谢老师,我会好好准备。"她最终说道。

走出办公室,秦悔看了看表——已经12:25了。她小跑向樱花道,远远看见柳麟站在光秃秃的樱花树下,手里拿着一个牛皮纸信封。他今天穿了件深蓝色大衣,衬得肤色越发白皙,黑发在风中微微飘动,像是水墨画中的一笔。

"你来了。"柳麟看见她,眼睛一亮,"我还担心李老师会拖住你。"

"她确实找我了。"秦悔喘着气,"生物竞赛的事。你怎么知道?"

柳麟神秘地笑笑:"尚欣告诉我的。她跟张晓菲关系不错。"他举起信封,"猜猜这里面是什么?"

秦悔摇摇头。柳麟小心翼翼地打开信封,取出一张精美的证书——"全国青少年文学创作大赛一等奖"。

"你获奖了!"秦悔惊喜地接过证书,"太棒了!什么时候投稿的?"

"三个月前。"柳麟的嘴角上扬,"那篇《镜中城》,记得吗?我给你看过初稿。"

秦悔当然记得。那是一个关于被困在镜子世界里的人的故事,充满哲学思考和诗意的语言。当时她就觉得惊艳,没想到真的获奖了。

"评语说'展现了超越年龄的文学洞察力'。"柳麟指着证书下方的小字,眼睛闪闪发亮,"一等奖有三名,我是其中之一。下个月要去北京领奖,还有机会见到几位著名作家。"

秦悔突然想起什么:"你父亲...知道吗?"

柳麟的笑容僵住了:"还不知道。但这是个国家级奖项,应该能让他重新考虑文学这条路的价值。"

他说这话时声音很坚定,但秦悔注意到他捏着信封的手指关节发白。她想说些鼓励的话,却听见身后传来一阵骚动。

"柳麟!"

一个低沉威严的声音让两人同时转身。柳世诚站在几步开外,身后跟着学校的教务主任。他穿着笔挺的黑色大衣,面色阴沉得可怕。

"父亲..."柳麟下意识将证书藏到身后,"您怎么来了?"

"我倒要问你,"柳世诚的声音像冰刀,"禁足期间偷跑出来,就为了这个?"

教务主任尴尬地咳嗽一声:"柳先生,我们办公室谈吧。这里不太合适..."

柳世诚置若罔闻,径直走向柳麟,伸出手:"拿来。"

柳麟后退一步:"这是个国家级奖项,证明我在文学上—"

"胡闹!"柳世诚突然提高音量,引得几个路过的学生驻足观望,"我花钱送你去最好的学校,不是为了让你搞这些没用的东西!"

他一把夺过证书,在柳麟反应过来前,已经将其撕成两半。

时间仿佛凝固了。秦悔屏住呼吸,看着纸片从柳世诚手中飘落,像两只受伤的白鸟。柳麟站在原地,脸色惨白,嘴唇微微发抖。

"柳先生!"教务主任惊呼,"这是学校的公共区域,请您—"

"我儿子我会管教。"柳世诚冷冷地说,然后转向柳麟,"现在,回家。我们晚上有重要客人,别给我丢脸。"

柳麟没有动。他的目光落在脚边的碎纸上,然后缓缓抬起,直视父亲的眼睛:"不。"

这个简单的音节在寒冷的空气中显得格外清晰。柳世诚眯起眼睛:"你说什么?"

"我说,不。"柳麟的声音很轻,但每个字都像刀锋般锐利,"我不会放弃写作,也不会去美国。我要参加高考,报考文学系。"

柳世诚的表情变得危险:"看来是我太纵容你了。"他转向教务主任,"我儿子今天请假。家里有些事需要处理。"

教务主任连忙点头。柳世诚一把抓住柳麟的手臂:"走吧,别逼我在这里发火。"

柳麟被拽着走了几步,突然回头看向秦悔,眼神复杂得难以解读。秦悔想追上去,却被教务主任拦住:"秦悔,你先回教室吧。这是他们的家事。"

她站在原地,看着柳麟被父亲拖向校门口那辆黑色奔驰。冷风吹起地上的碎纸片,秦悔弯腰捡起,小心地将它们拼在一起——"柳麟"和"一等奖"几个字依然清晰可见。

下午的课秦悔心不在焉。她不断查看手机,但柳麟没有任何消息。放学后,她去了图书馆,希望能在他们常坐的位置看到他,但那里空无一人。

"找柳麟?"图书管理员抬头,"他今天请假了。"

秦悔点点头,失落地收拾书包准备回家。走出校门时,一个熟悉的身影靠在墙边等她——尚欣。

"我就知道你会这个点出来。"尚欣快步走过来,栗色短发在寒风中飞舞,"柳麟让我告诉你别担心。"

"发生什么了?他父亲—"

"回家大吵一架,然后把他锁在房间里了。"尚欣压低声音,"但他没事,真的。他说...撕了就撕了吧,反正评委会可以补发证书。"

秦悔握紧书包带:"他真这么说?"

尚欣犹豫了一下:"原话是'去他妈的,老子再赢十个'。"

秦悔忍不住笑了,但笑容很快消失:"他父亲会强迫他去美国吗?"

"暂时不会。"尚欣看了看四周,"柳叔叔有个大项目要谈,至少还要在国内待一个月。柳麟说他会利用这段时间想办法。"她顿了顿,"对了,你母亲怎么样?"

"不太好。"秦悔轻声说,"医生建议尽快手术,但..."

"钱的问题?"

秦悔点点头。尚欣突然抓住她的手:"听着,如果有任何需要帮忙的—"

"谢谢,但不用。"秦悔勉强笑了笑,"我和母亲会想办法的。"

回到家,秦悔发现母亲不在。餐桌上留了张字条:"医院紧急会诊,别等吃饭。"她叹了口气,热了昨晚的剩菜随便吃了几口,然后开始复习生物竞赛内容。

晚上九点,母亲还没回来。秦悔做完一套模拟题,正打算打电话询问,手机响了。是医院的号码。

"是林医生的女儿吗?"一个陌生的女声,"您母亲在会诊时突然晕倒,现在在急诊室观察。她让我告诉您别担心,明天早上就能回家。"

秦悔的手指紧紧攥住手机:"严重吗?需要我现在过去吗?"

"暂时稳定了。不过..."护士压低声音,"主治医生建议尽快安排手术。您母亲一直推脱,但情况真的不能再拖了。"

挂断电话,秦悔坐在床边,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无力感。书桌上摊开的生物笔记突然变得如此遥远而无意义——如果母亲不在了,这些又有什么用?

手机又响了。这次是柳麟,来自一个陌生号码。

"秦悔?"他的声音有些沙哑,"我用韩旭的手机。你...还好吗?"

听到他的声音,秦悔突然哽咽了:"我母亲...在医院..."

短暂的沉默后,柳麟说:"二十分钟后,在你家楼下等我。"

"什么?但你父亲—"

"二十分钟。"柳麟重复道,然后挂断了电话。

秦悔匆忙换了件厚外套,留了张字条说去同学家拿复习资料,然后下楼等待。夜色已深,小区里几乎没有行人。远处传来几声狗吠,然后是引擎的轰鸣——一辆摩托车疾驰而来,停在她面前。

骑手摘下头盔,是柳麟。他右脸颊有一小块淤青,在路灯下显得格外刺眼。

"上车。"他递给她一个备用头盔,"带你去个地方。"

秦悔犹豫了一下:"你脸上的伤..."

"不小心撞门上了。"柳麟轻描淡写地说,但眼神闪烁,"相信我,就这一次。"

秦悔戴上头盔,爬上后座。柳麟的腰很瘦,她小心地环抱住,感受到他背部传来的温度。

"抓紧了。"柳麟说,然后摩托车猛地冲了出去。

夜风呼啸而过,街灯在视线中拉出长长的光痕。秦悔紧贴着柳麟的背,心跳快得几乎要冲出胸腔。他们穿过城市的主干道,拐上沿海公路,最后停在一处僻静的海滩。

柳麟关掉引擎,四周突然安静下来,只有海浪拍岸的声音。东方天际已经泛起一丝微光。

"这里是..."秦悔摘下头盔。

"我看日出的地方。"柳麟也下了车,"每当觉得快被压垮时,我就来这里。看着太阳升起,提醒自己世界还很大,眼前的烦恼终会过去。"

他们坐在一块平坦的礁石上。柳麟从背包里掏出两罐热咖啡和一条毯子,细心地披在秦悔肩上。

"你脸上的伤,"秦悔轻声问,"是你父亲打的?"

柳麟摸了摸淤青:"他撕我证书时,我说了句'你永远不懂什么是真正重要的'。"他苦笑一声,"然后他的拳头就教会我,在他眼里什么是'真正重要的'。"

秦悔心疼地触碰他的伤痕,又怕弄疼他,手指悬在半空。柳麟抓住她的手,轻轻按在自己脸上。

"不疼。"他低声说,"比起这个,我更担心你。你母亲...医生怎么说?"

秦悔把医院的话重复了一遍,声音越来越小:"...手术不能再拖了,但我们没有足够的钱。"

柳麟沉默了一会儿:"我可以—"

"不。"秦悔打断他,"这不是你的责任。"

"但我想帮忙。"柳麟坚持,"父亲给我的零花钱存了不少,至少可以先垫付一部分—"

"柳麟。"秦悔直视他的眼睛,"谢谢你,但真的不用。我和母亲会想办法的。"

她知道柳麟是好意,但那种被施舍的感觉让她胃部绞痛。而且,如果柳世诚知道儿子把钱给了别人...

东方的天空渐渐亮了起来,深蓝变成了淡紫,又染上一抹橙红。海浪声中有海鸥的鸣叫,新的一天即将开始。

"有时候,"秦悔望着海平面,"我觉得自己像被困在一个迷宫里。每走一步都有新的墙出现,永远找不到出口。"

柳麟轻轻握住她的手:"那就把墙拆了。"

"怎么拆?"

"一块砖一块砖地拆。"他指向正在升起的太阳,"你看,没有什么是永恒的。连黑夜都会结束。"

第一缕阳光跃出海面,金色的光芒洒在两人身上。秦悔转头看向柳麟,发现他也在看她。阳光照在他的侧脸上,那处淤青显得不那么明显了,琥珀色的眼睛像是融化的黄金。

不知是谁先靠近的,他们的唇轻轻相触。这个吻带着咖啡的苦涩和海风的咸味,短暂得像一个幻觉。秦悔能感觉到柳麟的呼吸拂过她的脸颊,温暖而急促。

"对不起,"分开后柳麟低声说,"我本来没想..."

"我知道。"秦悔微笑,"我也没想。"

但他们都知道,这个在日出时的吻,是这段时间以来最不后悔的一件事。

回程路上,秦悔抱着柳麟的腰,脸颊贴在他的背上。太阳已经完全升起,城市开始苏醒。他们在秦悔家小区附近停下,以免被熟人看见。

"今天还去学校吗?"柳麟问。

秦悔摇摇头:"我想去医院看母亲。"

"我陪你。"

"但你父亲—"

"管他呢。"柳麟笑了笑,"已经逃了一次,不在乎多一次。"

医院里,林医生正在办理出院手续。看到秦悔和柳麟一起出现,她有些惊讶,但没多问。医生再次强调了手术的必要性,但母亲只是礼貌地点头,说会"考虑安排"。

离开医院时,柳麟悄悄塞给秦悔一张纸条:"先别拒绝。这是我父亲一个朋友的电话,心脏外科专家。至少咨询一下,好吗?"

秦悔犹豫了一下,最终接过纸条:"谢谢。"

周一,两人因为周五的逃课行为被叫到校长办公室。柳世诚也被请来了,他冷着脸站在一旁,看着校长宣读处分决定:警告处分,取消本学期评优资格,外加二十小时社区服务。

"尤其是你,秦悔。"校长失望地说,"作为学生会干部,竟然带头违反校规。"

秦悔低头认错,余光看到柳麟紧握的拳头。走出办公室时,柳世诚叫住儿子:"晚上回家再跟你算账。"

柳麟没回应,只是拉起秦悔的手大步离开。转过走廊拐角,确认没人看见后,他们相视一笑。

"值得吗?"秦悔小声问。

柳麟捏了捏她的手:"每一秒都值得。"

阳光透过走廊窗户照在他们身上,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地上,融为一体。无论前方有多少阻碍,此刻,他们拥有彼此和那个日出时的记忆——这就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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