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子是世界上最美好的生物吗?
关于这个问题,她从来没有深想过。
从她初中起,在小卖部买过一个包封皮的漂亮本子,每次语文课,都会在上面写写画画,抄一些Tfboys的歌词,还有一些顾城的诗歌。那是她压抑的青春岁月里,唯一笔下的自由王国。
她会认真创作一些华丽但什么内涵的歌词,写上笔名“紫寞罗”,自己瞎哼唱到熟练。再在课前早读不想读书时,假装是哪首别人没听过的流行歌曲,大声哼唱,直到有同桌让她停下。当然,也有被她装到了的时刻,有人问她,她在唱什么歌?是谁的歌?她微笑不语,或者先问别人怎么样,好不好听?
那个本子上,有一页摩天轮的漂亮图案,大大的空白,被她拿来分成了无数地理课上板块运动一样的网状板块,下面写着标题“我喜欢过的人,My Love.”。上面是从小学一年级到大学喜欢过的所有人,包括大学时喜欢过的徐梵——那一页里唯一的女孩。
每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下,都或多或少写着几行字,可能是喜欢他时的心情、想说没说的话、和他们之间简短的故事。只有最角落里的“徐梵”那个名字下,一片空白。也许人在遇到真正喜欢的人时,才会发现喜欢和爱之间,是情感深度的天壤之别。越喜欢反而越不知该怎么写起了。
当然,她是个长不大的小孩。很多年里,一直活在幻想的世界,喜欢暗恋,但不想也不敢和任何人在一起。她像只仓鼠,不停往嘴里存储很多关于对方的记忆想象,但就是没法和人彼此陪伴,有一些共同记忆。是了,她害怕受伤,是个控制欲很强的小孩。
她隐藏了一些无关紧要的秘密,但也可能是因为她的创伤将过往记忆撕成了碎片,于是,那些记忆变得无关紧要起来。
小学几年级时,小小的她在爸爸的修车店里,帮忙看店。那时在夏家店的那个小小地方,她有很多玩伴。其中有一个蔡姐姐,有一天,进到店里找她玩游戏。只是平常小孩子都会喜欢的游戏,比如:捧着你的脖子,把你从地面上提溜起来——“拔萝卜”;抱着你快速旋转;坐在她脚背上“跷跷板”这之类的。
那天,大姐姐她好像有点点不同寻常,敏感的小孩子就是会感知到,她有些欲言又止。后面她们俩疯玩起来后,她很开心,蹦蹦跳跳的。她开始把店里摆放着的木头红桌子——爸爸制做的很轻的简易红桌子——放倒,堵在门口那边。修车店开在一个角落里的地下室,没有写着店名的牌照,有她用黑色记号笔写下的xx修车店。
那家店进门有低矮的门楣,所以店里只要不开灯白天也有些阴暗。蔡姐姐把木头桌子放倒后,让她躺了进去,那是个阴暗安全的小空间,她只觉得眼前人很开心,她也很开心。姐姐笑着说,“看看你下面。”她笑着回,有些羞涩,“不要。为什么?”她挠她胳肢窝还有侧腰,依旧笑着,“看看嘛,没事的。帮你检查检查卫生。”
她笑了,觉得说的在理,也感觉确实没什么,而且她也有夹腿的习惯,被别人摸下面也算第一次新奇的体验,应该没什么。这不算是和别人亲密的体验嘛,这么亲密,对于小小的她来说,近似于爱。
但她还是在扑腾,因为就算同意了也没法开口主动答应她,还是很羞涩。她按住她胳膊,把她放在旁边的小书包背在她的手臂上,假装禁锢住她。于是她听话的停下了扑腾,等着她的下一步动作。她脱下了她的内裤,伸出手指摸了摸下面,还说,“不太卫生哦。”她穿好起身,她又笑嘻嘻对她说,“不要告诉任何人。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她答应了。
后面她在上大学时又回想起这件事,在她因为喜欢上徐梵之后,怀疑自己的性取向,就想到了很多女孩子,包括和蔡姐姐的这件事。
她从小就喜欢漂亮女孩子,嫉妒过很多人的美貌,也会因为妈妈夸别人长得标致漂亮,从不夸她,就闹别扭生闷气,拐着弯的用话术想让妈妈说出那句,“你比她漂亮。”她才会安心睡觉。
因为喜欢看美女,她身边有了很多美女朋友。别的年级别的班别的学校的,周围邻居女孩,隔壁理发店妹妹等等,全都成了她的好朋友。每个女孩都有不一样的美,她喜欢欣赏不同的美,再去做一个私人排序:最美美若天仙、还不错天生丽质、有特色的一类美女……
班上有些情窦初开的男生,也会大声讨论班上哪个女孩子最漂亮,他们讨论,她就旁听,还要上去附和一下他们没提到的她觉得漂亮的女孩。如果听到他们说谁谁谁很漂亮,而她以前没get到,她就会带着嫉妒加不服气,观察那个女孩的一举一动好久。还会主动黏上去要和人家做朋友。
后面她发现男生喜欢的都是,她当时不能理解的气质挂的很温柔的一类女孩。有一个女生是跳爵士舞的,背部很挺拔,线条优美肩膀细瘦;还有个女生是班上文艺委员,画黑板报的,齐刘海、乌黑的眼瞳,说话声音细声细气的很温柔。哦!原来这就是他们眼中的漂亮啊,她记下了那种感觉。那种感觉扩宽了她对美的欣赏范围。
小时候家里总在搬家,妈妈在酒店当传菜员,爸爸开着一家修车店,却游手好闲,店交给贪玩的她和弟弟照看,自己去商店那边打牌。打牌输了或者在外面生气了,回家就会打骂她们泄气。
她跟着爸爸住过修车店屋顶上木板还是石灰砖墙砌成的平面,有个梯子爬上去。狭窄逼仄的屋顶空间,铺上被褥,就可以睡两三个人。
还有一个几平米的小屋子,也是一家四口居住。她只记得那里床底下有房东废弃的电子琴,她像是寻宝一样摸到了它,很激动的想要立马插上电源看看是好的坏的,能不能弹响。妈妈却一声呵斥,“放回去。弄坏了怎么办?你从哪拿的,赶紧放回去的。应该是房东的东西,不要乱动。”她定住在那里,像是犯了错,但又不舍就那样放回去,因为那像是启示她天命一样的物件。对的,她爱音乐,她的天赋值攀升在音乐上。妈妈说她小时候话都不会说时,就会在葬礼上,随着葬礼音乐开心的手舞足蹈。她想,如果小时候家里有钱给她办一场“抓周礼”,她可能会选口琴之类的乐器。
小小的压抑的几平米空间,父亲整日酗酒稍不顺心就会打杂家里的物品,打骂她们几个家人。
青春岁月里,她一直挂在心上的疑问就是,“为什么没有人能拯救她?”
成绩一落千丈时,老师只是觉得她贪玩不用功,从没想过她的家庭正在上演什么“血雨腥风”。她的注意力被恐惧和不知何时会再次上演的暴力所占据,她的脑袋里想着主意,希望有谁能在他爸下次两眼通红的打人时,站出来,拉住他愤怒的、满是恨意的、孔武有力的手腕,呵斥他,“打人是不对的。打人犯法。”
一二年级时,漂亮的短卷发语文老师夏老师,在班级里来回踱步声情并茂地朗读着,课本上的文章。夏日明媚的阳光打在她身上,她掷地有声的像播音员一样的朗读,让课本里的字一个个活了过来。那些字和着黑板,房顶和玻璃窗的共振,欢快的跑进她的心上,像溪流一样毫不费力的流淌进来。喜怒哀乐,挑动着她的情绪,打开了她的脑她的心。她住进了画面里,短暂逃离了生活中的痛苦。可是,她只关心她的作业我的试卷,不关心也不过问她的家庭生活。
她有一个成绩和家境都很好的发小,住在后山的一栋楼房里。她会邀请她去她家里玩,借给她漫画书和公主类的书。
她身边的女孩既带给她美好浪漫爱温柔,也会带给她嫉妒比较痛苦冷漠霸凌性侵。女孩子也许不是美好的生物,她们对我来说,是复杂的生物。
人类都一样。
当然,还没出场的徐梵她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