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幕:诏狱焚书
子时,诏狱的阴风卷着纸钱灰掠过青石板。我隔着铁栅望着牢中景象:丞相叶明璋蜷缩在草席上,指尖溃烂流脓,却仍在用血在墙上勾勒北狄王庭图腾。他面前散落着半幅残卷,正是今早从太和殿地砖下搜出的北疆布防图。
“柳如眉怀的根本不是叶家骨肉……”他的声音像生锈的锁链,每说一个字都牵扯着胸前烫痕,“是先帝的遗腹子……”突然咳出黑血,污了半面墙的图腾,“永昌三年腊月廿七,先帝驾崩当夜,她带着和亲路线图逃出宫……”
裴琰之的绣春刀“铮”地出鞘,刀光映出叶明璋眼底的疯狂:“镇北王真正的私生子,是你吧?”刀鞘猛地砸向墙角刑架,暗格“咔嗒”弹开,鎏金匣滚落地面。我认得这匣子——三日前在佛堂,玉贵妃曾对着相同的牙匣垂泪,匣盖上的牡丹纹,与柳姨娘梳妆盒上的刻痕一模一样。
匣中盛着半枚玉玺,缺角处还沾着陈年血渍。裴琰之忽然掀开叶明璋衣襟,露出心口狰狞的狼头刺青,与镇北王军旗上的印记分毫不差:“当年你顶替真正的北狄质子,混入朝廷,为的就是这传位诏书?”
叶明璋突然惨笑,指尖抠进墙中血画:“传位诏书?柳如眉偷的根本不是布防图……”他的瞳孔开始涣散,声音却陡然拔高,“是先帝亲笔的遗诏!诏书上写着,‘传位于皇七子,着镇北王辅政’……”突然剧烈抽搐,黑血顺着嘴角流淌,“所以他们要杀她,说她是北狄细作……可她是先帝亲封的端敬皇贵妃啊!”
窗外突然响起箭矢破空声。我扑向烛台的瞬间,火折子被劲风扑灭。黑暗中,牢门“吱呀”开启,带着北疆寒雪气息的身影闪入——是郑氏,玉贵妃的贴身女官。她手中弯刀泛着蓝光,正是北狄王室特有的淬毒兵刃。
“王女之仇,今日得报。”她的声音像冰川融水,冷得刺骨。弯刀划过叶明璋咽喉的瞬间,我看见他眼中闪过解脱。尸身倒地时,袖中滑落半幅婚书,绢帛边缘绣着北狄特有的狼首纹,男方落款处,“景和帝”三字虽已褪色,却仍清晰——景和帝,正是先帝的年号。
裴琰之突然点亮火折,火光映出郑氏腰间玉佩:狼头环抱着牡丹,正是当年柳姨娘金锁的另一半。“你是……”我喉间发紧,突然想起三年前,郑氏初入尚宫局时,腕间戴着的正是这枚玉佩。
“叶尚宫果然聪明。”郑氏转身时,衣襟上染着叶明璋的血,“玉贵妃娘娘本是北狄王女,当年送入相府的,不过是个替身。”她从怀中掏出半枚玉诀,与鎏金匣中的玉玺残片严丝合缝,“这是先帝留给皇七子的信物,可惜……”
话未说完,窗外传来密集的脚步声。郑氏突然将玉诀塞进我手中,弯刀抵住自己咽喉:“告诉镇北王,阿姊说过,终有一日会带他回家。”血珠溅在我袖口,她倒地时,眼中映着诏狱顶窗的月光,像极了柳姨娘坠井那晚的月色。
我望着手中玉诀,突然发现背面刻着极小的字:“永巷尽头,第三棵老槐。”那是柳姨娘当年教我识字时,常说的话。裴琰之忽然捡起地上婚书,目光落在落款日期上:“永昌三年正月初七,正是柳如眉被送入相府的前一日。”他忽然看向我,眼中有我读不懂的深意,“叶尚宫可知道,为何这十年间,尚宫局每年都会新进十二名腕戴金锁的秀女?”
牢外传来火把的光芒。我攥紧玉诀,掌心被棱角刺痛——那棱角的形状,分明与我自幼佩戴的金锁缺口吻合。十年前的记忆碎片突然拼接:柳姨娘坠井前,曾在我耳边说“金锁藏着回家的路”,而陈嬷嬷昨夜临终前,在我掌心画的,正是狼头与牡丹交织的图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