椒房雪 第一幕：尚食惊变

第一幕：尚食惊变

卯时三刻的晨雾像浸了铅，沉甸甸地压在尚食局青瓦上。我握着银匙搅动鹿肉羹时，铜锅底部突然传来细微的“咔嗒”声——不是食材炖烂的响动，而是某种金属遇热膨胀的脆响。抬眼间，锅底裂纹已渗出幽蓝火星，在蒸腾热气里诡异地明灭。

“躲开！”我拽着小宫女往后急退，铜锅“砰”地炸裂时，滚烫的羹汤泼在三尺外的青砖上，腾起的白烟竟泛着孔雀翎羽般的幽蓝。碎玉勺在脚边滚动，我蹲身捡起时，发现勺柄雕花缝隙里凝着几滴琥珀色液体，黏腻如松脂，细嗅有雪山顶峰的冷冽气息——是北狄狼毒汁，我在漠北见过牧民用来浸泡猎箭，中箭的黄羊不出三步便会心脏麻痹。

“第十三个。”裴琰之的皂靴碾过地面凝结的鹿筋，靴底沾着的血渍在青砖上拓出暗红印记。新任尚食女官仰面倒在灶台旁，西域样式的弯头匕首没入咽喉，刀柄缠着的银线在晨光里泛着冷光。她唇角还沾着未擦净的胭脂，却是西域胡姬惯用的石榴红，与尚食局规定的桃夭色截然不同。

我蹲下身，指尖抚过她僵硬的眼睑，发现睫毛根部染着极细的金粉——西域莎车国的化妆品。掀开她的月白襦裙，小腿内侧新刺的狼牙图腾还渗着血珠，墨色浓得发乌，显然是昨夜刚纹的。太医正的银针刚刺入她手腕，针尖便泛起青黑，他喉头滚动两下，终究没把后半句话说出口——上个月北狄使团进京，随行商队里那个弹胡琴的胡姬，腿上也有这样的图腾。

灶台暗格被裴琰之的绣春刀挑开时，掉出十二枚用油纸裹着的乳牙，每枚牙根都沾着干涸的血痂。最末那枚上刻着极小的字，借了晨光才看清是“永昌三十七年腊月廿七亥时三刻”。我指尖一颤，这个时辰，正是太后当年在椒房殿难产的时刻，满宫都传那时天象异变，紫薇星偏移三度。

裴琰之忽然蹲下身，用刀尖挑起女官的袖口。她手腕内侧三道浅红抓痕，呈半月形排列——是被人反手制住时挣扎留下的。“她不是凶手。”他指尖划过抓痕，声音轻得像檐角冰棱融化，“凶手用左手制住她，右手下刀，伤口角度偏右三分，是个左撇子。”

尚食局的铜钟突然敲响，惊飞了檐角寒鸦。我望着满地狼藉，狼毒汁的气味混着血腥气钻进鼻腔，忽然想起三年前在冷宫，柳如眉临终前攥着我的手，指甲缝里也是这样的冷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