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界角是你看我的0.7秒

物理实验室的棱镜在课桌上折射出七彩色带时，江祈正用镊子夹着光路图草稿纸，指尖不小心蹭到周逸袖口的蓝墨水——那是他今早抄她笔记时洇开的痕迹。他忽然伸手按住她的手腕，将棱镜往光源处移了移，橙光便顺着他指缝爬上她手背，像条会呼吸的银河。

“全反射的条件是什么？”他忽然开口，钢笔在她掌心轻轻点了点。

江祈盯着他睫毛在眼下投出的阴影，喉间忽然发紧：“光从光密介质射入光疏介质，入射角大于临界角……”话音未落，他已用钢笔在她掌心画了道弧线，末端缀着颗小太阳：“错了。”他压低的声音混着窗外蝉鸣，“在我这里，临界角是你看我的第0.7秒。”

实验报告发下来时，江祈的光路图旁多了行批注：“建议用真人实测全反射现象。”落款是周逸潦草的签名，最后一笔拖出个小尾巴，像极了他每次转身时扬起的白衬衫后领。她咬着笔笑起来，发现他的实验数据栏里，“反射角”填的竟是她今天皮筋上的星星数量——十七颗，颗颗都在他递可乐时被数得仔仔细细。

周五值日时，江祈在储物柜发现罐可乐，拉环上系着张便签：“天台有未完成的光学实验。”她抱着作业本跑上楼，撞见周逸正蹲在地上用粉笔圈星星——他把她发梢的卷度、睫毛的弧度，都画成了不规则星系。

“困小姐迟到了。”他抬头时，鼻尖沾着点粉笔灰，“罚你当我的月亮。”说着递来罐可乐，拉环已经拉开，气泡声里混着他耳尖的红，“看，”他指着地面的粉笔画，“这是‘江祈座’，主星永远亮过北极星。”

暮色漫上天台时，江祈忽然指着远处的霓虹灯：“那是我们的临界角吗？”周逸忽然伸手替她摘下粘在发间的粉笔，指尖掠过耳垂时顿了顿：“不，是我们的全反射面。”他的声音裹着晚风，“所有没说出口的话，都会在这里撞出整片星空。”

他忽然从口袋里摸出个纸包，里面是晒干的桂花——上次她抱怨教室外的桂树花期太短。“做成标本吧。”他把花放进她掌心，“这样我们的秋天，就不会过期了。”纸包底下还压着张物理试卷，错题处用红笔写着：“光的反射定律第三条——反射角等于入射角。所以……我喜欢你，等于你喜欢我。”

晚自习的铃声惊飞群鸟时，江祈发现自己不知何时靠在了他肩上。他的校服外套盖在两人腿上，袖口的蓝墨水蹭上了她的校裤，像道温柔的伤疤。她摸出铅笔，在他手背画了只兔子，看着它随着他的脉搏轻轻跳动：“周逸，Alpha和Omega之间，是不是永远隔着二十四个字母？”

他低头看她，瞳孔里晃着城市的灯火：“不，隔着的是——”他忽然握住她的手，在桂花标本上写下希腊字母，“是你回头时，我刚好递出的可乐；是你画兔子时，我刚好转过的笔尖。”

夜风掀起实验报告的纸页，光路图上的橙光不知何时变成了暖黄。江祈看着他耳尖新泛起的红，忽然明白，原来在他们的公式里，根本不存在临界角——所有的光都在相遇的瞬间，自动完成了全反射，在彼此眼底，酿成了永不熄灭的恒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