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铃在槐树枝头撞出细碎的清响,久宣夜的手指突然卸了力道。
沈半夏腕间浮起一圈青紫,却见久宣夜踉跄着后退半步,玄色衣袖扫落几片槐花。
那些雪白的花瓣沾在他肩头,像极了去年上元节落在原主鬓角的碎雪。
【宿主请把握机会。】
系统的机械音刺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画中境..."她突然开口,声音裹着夜风递出去。
"那日我去找你,不知什么时候昏迷了过去,当我醒来的时候,自己已经杀了一只妖,再接着就是遇到了沈昭,那个时候的我还不会杀妖。"
“我到了画中世界,找到你之后,和你一起配合杀掉了蛇妖,自那之后,我发现我的功力大涨,所以后来杀了人面鸮。”
谎话越说越顺畅,连她自己都要信了三分,"宣夜,我一直都是沈半夏,只不过不是以前的沈半夏。”
沈半夏将右手举到月光下,昨夜用凤仙花汁伪造的红痕正在虎口处蜿蜒。
这是她穿越后发现的秘密,原主练剑留下的茧竟与自己的掌纹完全重合,仿佛这具身体本就是为她准备的容器。
“这是那天杀蛇妖留下的。”
久宣夜的目光凝在那道"印记"上,照妖镜突然发出清越的颤音。
镜面血纹如退潮般消散,转而映出沈半夏身后槐树的影子。
那些虬结的枝桠在镜中竟化作无数挣扎的手臂,又在月光偏移的瞬间恢复如常。
"画灵启智本是百年难遇的机缘。"
他忽然伸手拂去她发间的落花,指尖在触及朱砂痣时微不可察地顿了顿:
"半夏,这段日子我的确察觉出你不对劲,之前的你胆小怕事,跟如今是两番模样。"
“都怪我不好,当初倘若你不是为了救我,也不会遇到蛇妖前往地下城。”
“捉妖师这个工作过于危险,成天都需要跟妖怪打交道,我只希望你做一个平凡人,却还是将你拉了进来。”
沈半夏呼吸一滞。
原来从相遇的第一天,这个看似温润的捉妖师就在暗中观察她每个破绽
久宣夜突然握住她的手腕,既不会弄疼她又让人挣脱不得。
“以后,我会保护你。”
"画灵虽赐你灵力,终究不是自己的修为。"他看着她,“一定要小心行事。”
"沈昭就在神都城鬼市,明日我们便出发。"久宣夜玄色袖口微微颤动。
"好,只要能够找到沈昭,就能知道我昏迷以前的事。"
话音未落,门外传来金铁交鸣声。
两柄绣春刀绞着银链破风而来。
周幽篁腕间铁尺格开司马令赢的锁链,绯色官服下摆还沾着泥渍:
"半夏,昨天的事我想给你一个解释。"
"对,沈姑娘莫要误会。"司马令赢甩开链条缠回腰间:“我与周兄,只是同僚。”
周幽篁指节捏得发白,铁尺在青砖上划出火星:
“半夏,我此生非你不娶。”
司马令赢听闻,整个人震惊,脸色瞬间煞白。
久宣夜突然抖开泛黄的卷轴:
“周大人来赔罪,还是来抢妻?”
“久宣夜,你别以为你使了那些下三滥的手段,我就会放弃半夏。”
“哦?”他轻笑一声,“那你可以问问她,她愿意放弃谁?”
周幽篁的声音带着颤:"半夏…沈伯父还没找到,没有父母做主的婚姻不做数。"
沈半夏看着他:
“幽篁,我现在实在是没有心情跟你理论,明日我便要启程去神都城,天色已晚,你还是早些回去。”
“神都?你去那里做什么!”周幽篁急忙道。
“自然是去处理一些事。”她微微一笑,“很快就会回来。”
司马令赢倒吸冷气,看着她:
“沈姑娘去神都,倒不如带着我,我就是神都衙门的捕快,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我也去。"周幽篁慢条斯理系好衣带,"我得保护半夏。"
沈半夏猛然转身:
“我武功远在你之上,哪里需要你的保护?”
周幽篁忽然咳嗽着摊开掌心:
“不想让我跟你一块儿去神都城,那我就将你和久大夫私奔的事情,告诉你兄长。”
沈半夏反手抽出马鞭甩出破空响,鞭梢卷着周幽篁的官帽砸向石狮子:
“周幽篁你大爷的!满嘴喷粪!敢污蔑我?”
"你带我去神都城!"周幽篁慌忙去捞半空中的官帽,“我就不跟洛秋说。”
刀突然劈开迷雾,刀背重重拍在周幽篁后腰铁甲上。
沈半夏翻身的动作挟着煞气,鎏金护腕磕在他锁骨:
“还敢跟我讲条件?”她直接扭起周幽篁的耳朵,“我呸!姑奶奶岂能被你要挟?”
周幽篁踉跄撞上门前拴马桩:
“半夏…你不能跟这小子单独去神都城。”
话音未落,沈半夏的膝撞已顶向他肋下三寸。
周幽篁本能抬肘格挡,却听"咔嚓"一声,护臂铁片竟被硬生生撞凹。
“周幽篁!你怎么那么爱管闲事?”
二十步外栓马桩上吃草的枣红马突然扬蹄嘶鸣,惊飞檐下一串麻雀。
"沈家的铁山靠你也敢硬接?"
司马令赢倚着赶山堂门前的石鼓,笑的不亦乐乎。
周幽篁吐掉嘴里的血沫:
“我不能将你交给一个杀人犯!”
久宣夜听闻,脸色铁青,顺势低下了头。
沈半夏看出了他的窘迫,急忙说道:
“宣夜杀的,都是该死的妖怪,我手里也沾了不少妖怪的血。”
周幽篁喉结滚动着要开口,却被沈半夏用刀柄抵住咽喉:
“我沈半夏的事情,一向都是由我自己做主,哪怕磕破了头,也与你无关。”
"当年的事情,早就已经过去了。"沈半夏突然拽着他的胳膊低语,"现在管东管西,你没资格。"
门口突然传来清脆击掌声,司马令赢看着他们,眸中折射着冷光:
"打得好!周木头这碎嘴早该治治。"
沈半夏猛地收刀入鞘,转身将马鞭抛给久宣夜:
"辰时三刻出发。"
辰时官道薄雾未散,沈半夏策马碾碎道旁纸钱。
久宣夜玄衣沾露,指间黄符扫过惊飞的寒鸦:
"客栈三十里外有怨气。"
团圆客栈的幌子绞在枯槐枝头,店小二提着白灯笼迎来:
"中元节客满,只剩东厢......"
话音未落,沈半夏的雁翎刀已挑开他衣襟——心口三枚桃木钉泛着尸臭。
二楼忽坠下杏红襦裙的女子,腕间银铃催动梁上木偶簌簌:
"欢迎贵客,我是团圆客栈掌柜的女儿,名叫伍娘,若是有事,唤我便好。
半夏回礼,相视微笑:
“姑娘不必这般客气,从这儿到神都城,大约还有几日的路程?”
“神都城?估摸着三日左右。”
三天……
系统总共给了七天时间杀沈昭,光是到神都就得花掉三天的路程。
卯时的露水还凝在窗棂。
沈半夏叩响账房木门时,正逢伍娘在案头插新折的碧桃。
二十出头的伍娘绾着青竹纹银簪,靛蓝襦裙扫过满地账本:
"沈姑娘起得早,灶上蒸着翡翠团子呢。"
"这客栈开了多少年头?"沈半夏指尖抚过博古架,忽地停在尊缺角的鎏金佛像上。
"整十二年。"伍娘掀开红泥小炉煨着的君山银针,茶烟描出她眼尾淡疤。
"十二年前,我和爹爹一同在这里开了团圆客栈。"
她笑着推过菱花纹瓷碟,艾草糕掐成小棺椁形状。
沈半夏用银簪戳开糕点,露出内馅暗红的桑葚酱:
"昨夜西厢房有啼哭声,你可听到了?"
"许是野猫叼走了铃铛。"
伍娘腕间缠着的菩提串滑过算盘珠,指腹有常年拨弄琴弦的老茧。
她忽然推开北窗,晨光漏进后院长满青苔的天井。
“姑娘从何而来?为何要在中元节前往神都城?”
“从广平来,前往神都城是去寻寻一位故人。”
伍娘斟茶的手稳如磐石,茶汤却泛起细密涟漪:
"姑娘可要添些玫瑰卤?这是用野玫瑰熬的。"
她袖口微抬,露出手背淡青的刺青。
“好,有劳伍娘了。”她抿了一口茶,“你方才说这客栈是你和爹爹一块儿开的,从昨日前来,便没有见到过他。”
伍娘笑着,手下的动作并未停止:
“爹爹这几日回老家了,中元节去给先祖们烧纸钱。”
“怪不得。”沈半夏看着她。
晨光穿过客栈雕花槅扇,沈半夏的指尖正摩挲着茶盏上裂璺。
伍娘将一碟桂花糖推过桌沿,腕间菩提串擦着紫檀桌面簌簌作响:
"姑娘可要添些杏仁......"
门廊铜铃猝然炸响。
久宣夜挟着山间寒气踏入前厅,玄色衣袍扫落博古架积灰:"该走了。"
他腰间镇魂铃撞在门框,震得梁上八卦镜偏移半寸。
沈半夏未动,"伍掌柜说今日不宜出行。"
"子不语怪力乱神。"久宣夜指尖黄符燃起青烟,在地面灼出焦痕,"我的五雷符能破百邪。"
伍娘忽然按住算盘,檀木珠卡在"忌出行"的卦位上:
"客官可瞧见檐角白幡?"
她袖中甩出串浸过鸡血的铜钱,正正钉在门槛裂缝:
"中元节鬼门关开,鹰嘴崖下埋着七十六具戌时赶路的白骨。"
沈半夏的刀鞘压住久宣夜画符的手:
“宣夜,不急,我们再住一晚也无妨。”
暮色漫过客栈青砖地,沈半夏站在榆树下。
她望着神都城方向,想起要找的沈昭可能藏在鬼市,手指无意识摩挲着刀柄。
久宣夜在五步外擦剑,剑刃反射残阳如血。
“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沈昭。”沈半夏意识开始琢磨,“倘若不能按时完成任务,怕是再也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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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半夏突然攥紧刀柄,指节抵住鞘口鎏金缠枝纹:
"若翻遍鬼市都寻不到沈昭......"
刀猝然出鞘半寸,寒光削落榆树半片黄叶。
久宣夜剑穗铜铃撞在石桌上,震碎朱砂画到一半的符咒。
他两指夹住飘落的黄叶,"这间客栈没那么简单。"
"我在说沈昭!"沈半夏刀背重重拍在石凳,惊起檐下宿鸟乱飞。
“宣夜,倘若我们找不到沈昭…”
久宣夜拽过沈半夏手腕按在剑柄,“放心,我们一定会找到沈昭。”
“半夏,你不觉得这间客栈很诡异?”
沈半夏定了定神。
“伍娘以中元节为借口,不让我们离开这间客栈,总觉得有点蹊跷,具体是哪里有问题,又说不上来。”
“对了。”沈半夏急忙道,“昨晚,我听到西厢房有啼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