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二天傍晚,“老地方”砂锅店人声鼎沸,弥漫着浓郁的骨汤香气。
耿耿、简单和贝塔三人占了靠窗的一张小桌。
喻棠准时到了,她穿着干净的校服衬衫,马尾辫扎得一丝不苟,看到她们仨就笑了:
“哟,这么隆重,就因为我选了理?”
“那可不?”贝塔给她拉开椅子,“我们这可是提前巴结未来的诺贝尔奖得主。”
喻棠坐下,毫不客气地拿起菜单:
“少来,说吧,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请我吃饭,到底图什么?”
她狡黠的目光在三人脸上扫过,最后落在耿耿身上:
“尤其是你,耿耿,是不是想让我帮你分析分析选文还是选理?”
耿耿刚要开口解释,店门上的风铃又叮叮当当响了起来。
三个熟悉的身影推门而入,带着室外的喧嚣和少年人特有的蓬勃热气。
是余淮、周末,还有徐延亮。
“老板,老规矩,三份牛肉砂锅,多加一份面。”
徐延亮的大嗓门瞬间盖过了店里的嘈杂。
他话音刚落,目光扫到窗边这一桌,胖胖的脸上立刻堆满了惊喜的笑容:
“哟,这不是我们班的女中豪杰们吗?这么巧!”
周末也笑着打招呼:“嗨,耿耿,简单,贝塔,喻棠,你们也在啊。”
余淮走在最后,目光平静地扫过来,在耿耿脸上停顿了一瞬,微微点了点头算是招呼。
他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袖子随意地卷到肘部,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
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落在他侧脸上,勾勒出清晰的轮廓。
耿耿的心跳莫名漏跳了一拍,慌忙低下头,假装研究菜单上早已烂熟于心的菜品。
“巧啊。”喻棠倒是落落大方,“你们仨这是……刚打完球?”
她指了指余淮额角还没干的汗珠。
“嗯,跟隔壁班约了一场。”周末答道。
徐延亮已经自来熟地凑了过来:“拼个桌呗?挤挤热闹!”
他根本没等人回答,就指挥着服务员把他们那桌并了过来。
小小的方桌瞬间被六个青春洋溢的身影挤得满满当当,空气都似乎升温了好几度。
耿耿感觉自己的空间瞬间被压缩了,尤其是余淮就坐在她斜对面。
隔着升腾的白色蒸汽,他偶尔抬眼看向窗外的动作,都清晰地落入她的余光里。
她只能埋头对付自己碗里的粉丝,耳朵却竖得老高,捕捉着桌上每一个声音。
话题自然是天南海北。
徐延亮负责搞笑和活跃气氛,绘声绘色地讲着球场上的糗事。
周末和喻棠就一道数学题的解法展开了短暂的、火花四溅但友好克制的讨论。
简单和贝塔叽叽喳喳讨论着新出的偶像剧。
余淮话不多,偶尔在徐延亮吹牛吹得太过时,淡淡地戳穿一句,引发一阵哄笑。
周末和喻棠争论到关键点时,简洁地补充一句要点,往往能一锤定音。
气氛热烈而轻松。
砂锅的热气熏得耿耿脸颊发烫。
“哎,光吃饭多没劲。”徐延亮一抹嘴,意犹未尽地提议:
“这才几点?我知道学校后面新开了一家‘嗨翻天’KTV,设备贼新,学生证还打折,怎么样,转战下一场?”
“好啊好啊。”贝塔第一个响应,简单也眼睛发亮。
喻棠看了看时间,又看看耿耿:“我没问题,耿耿你呢?”
周末和余淮交换了一个眼神。周末耸耸肩:
“行啊,放松一下。”
余淮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耿耿看着大家期待的目光,尤其是喻棠和简单、贝塔。
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只能点点头:
“嗯……”
于是,六人浩浩荡荡杀向“嗨翻天”。
包间不大,霓虹灯球旋转着投下斑斓的光点,空气里混合着果盘和淡淡清洁剂的味道。
徐延亮当仁不让地抢过话筒,瞬间点燃了气氛。
简单和贝塔合唱了一首甜腻腻的情歌。
喻棠则出乎意料地点了一首英文摇滚,唱得又稳又飒,赢得了满堂彩。
周末也唱了一首舒缓的民谣,声音干净温和。
轮到耿耿了。
她有些局促地站起来,点了一首不算太热门的慢歌。
前奏响起,她握着话筒的手心微微出汗。
包间里的光线很暗,只有屏幕的光在她脸上明明灭灭。
她开口,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但渐渐沉浸到旋律里。
唱到一半,她下意识地抬眼,目光穿过摇曳的光影,不期然地撞上了角落沙发里余淮的视线。
他就那样安静地坐着,手里拿着罐没怎么喝的饮料,屏幕的光在他深邃的眼眸里跳跃。
他没有笑,也没有移开目光,只是很专注地看着她唱歌。
那眼神平静无波,却像带着某种穿透力,让耿耿的心猛地一紧,后面半句歌词差点卡在喉咙里。
她慌忙低下头,盯着屏幕上的歌词,耳根又开始不受控制地发烫。
他是在听吗?还是在想别的?
一首歌唱完,掌声响起。
耿耿逃也似地放下话筒,坐回喻棠身边,心脏还在咚咚地擂鼓。
包间里光影交错,歌声笑声混在一起,热闹非凡。
她偷偷用余光瞥向角落,余淮已经收回了目光,正侧头和周末低声说着什么,侧脸的线条在变幻的光影里显得有些模糊不清。
刚才那短暂的对视,像投入深潭的一颗小石子,在她心里漾开了一圈圈无声的涟漪。
在这喧嚣的KTV包间里,属于青春的秘密心事,如同角落里静静燃烧的香薰蜡烛,无声无息,却暗香浮动。
喻棠看着他们,直接开始磕cp。
包间里的喧嚣还在继续。
贝塔正抢过徐延亮的话筒,试图用一首高亢的《青藏高原》拯救大家的耳朵。
徐延亮在一旁夸张地捂耳哀嚎,周末笑得肩膀直抖。
耿耿刚唱完歌的心悸还未完全平复,正小口喝着冰镇饮料试图降温。
喻棠则拿着另一只话筒,准备点下一首。
就在这时,包间的门“哐当”一声被毫无预兆地推开了。
音乐声和笑闹声,瞬间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
所有人都诧异地循声望去,包括角落里一直显得意兴阑珊的余淮,也抬起了眼。
门口逆着走廊的光线,站着一个熟悉又带着点陌生疏狂气息的身影。
是路星河。
他显然刚来,额前的碎发有些凌乱,呼吸带着点急促,像是跑过来的。
最扎眼的是,他怀里抱着一大捧花,不是常见的玫瑰百合,而是热烈张扬的向日葵,簇拥着星星点点的白色满天星。
在KTV迷幻的灯光下,散发着蓬勃的生命力,与他身上那股子桀骜不驯的气质奇异地融合在一起。
包间里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看呆了。
徐延亮张大了嘴,手里的薯片掉在了地上。
贝塔的高音卡在喉咙里,变成了一个怪异的尾音。
周末的眼神满是错愕。
耿耿更是彻底懵了,握着饮料瓶的手指都僵住了。
路星河?他怎么会来这里?
还抱着……这么大一捧花?
余淮的目光在路星河和那捧花上停留了一瞬,眉头几不可察地微蹙了一下。
随即又恢复了惯常的平静,只是眼神更深邃了几分。
路星河似乎完全没在意这凝固的空气和齐刷刷聚焦在他身上的目光。
他锐利的视线在包间里迅速扫了一圈。
然后,目标明确地,大步流星地朝着喻棠走了过去。
“?!”
这个走向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连喻棠自己都愣住了,她握着话筒,微微睁大了眼睛。
看着那个抱着巨大花束、带着一身风尘仆仆和少年锐气径直走向自己的身影。
路星河在喻棠面前站定,距离很近。
KTV旋转的彩光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跳跃。
他微微喘着气,眼神却亮得惊人,直直地看着喻棠,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专注。
“喻棠。”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背景音乐的余韵。
带着点运动后的沙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但更多的是坦荡和兴奋。
他把那捧几乎能遮住喻棠半个人的向日葵和满天星,不容分说地塞进了喻棠怀里。
花朵的清香瞬间弥漫开来,混合着少年身上干净的汗水和颜料的气息。
“拿着。”他的语气干脆利落,带着点路星河式的命令口吻,却又奇异地不让人反感。
喻棠下意识地抱住了那沉甸甸的花束,脸上难得地出现了一丝空白和茫然:
“路星河?你……你这是干嘛?”
路星河看着她抱着花有点手足无措的样子,嘴角忽然向上扬起一个非常明显带着得意和畅快的弧度。
他清了清嗓子,声音陡然拔高了几分,带着一种宣告胜利般的意气风发,清晰地响彻整个包间:
“我考上中央美院了,提前批录取,喻棠,我是特地来找你庆祝的。”
“……”
轰!
这句话像一颗炸弹,在小小的包间里炸开了。
“哇!!!”
“我的天!真的假的?”
“路星河!牛逼啊!”
徐延亮第一个反应过来,激动地拍着大腿跳了起来,差点把面前的果盘掀翻。
贝塔和简单也尖叫起来,兴奋地凑上前去看喻棠怀里的花和路星河。
周末露出了真诚的笑容,鼓起掌来:
“恭喜啊,路星河,太厉害了。”
余淮的目光在路星河神采飞扬的脸上停留片刻。
又落到喻棠抱着花的、显得有些怔忡的脸上。
嘴角似乎也牵起了一个弧度,随即也轻轻鼓了两下掌。
而耿耿,彻底石化在原地。
喻棠抱着那捧生机勃勃的花,感受着沉甸甸的重量和扑鼻的清香。
她忽然笑了,不是平时那种爽朗的大笑,而是一种带着点无奈、又带着点暖意的笑容。
她腾出一只手,用力捶了一下路星河的肩膀,力道不轻:
“行啊路星河,闷声干大事,真考上了?厉害,我在学校榜单看到你了。”
路星河被她捶得晃了一下,脸上的笑容却更大了,带着点得意:“当然,我答应过你的。”
路星河一把拉住喻棠没抱花的那只手腕,动作自然得仿佛演练过无数次:
“走,这儿太吵!找个地方,我请你吃冰淇淋,庆祝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