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阳光透过老旧的窗棂，在堂屋的水泥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空气中弥漫着饭菜的香气，姥姥颤巍巍地将最后一盘青椒炒肉端上桌。
不大的方桌上摆得满满当当，都是许妍从小爱吃的菜。
姥姥坐下，用围裙擦了擦手，布满皱纹的脸上是小心翼翼的试探，她轻声问：
“妍妍，这次回来，打算待多久？”
许妍夹起一筷子姥姥炒的土鸡蛋，放进嘴里，是熟悉的味道。
她没有抬头，语气平静却坚定：
“不走了，姥姥，我打算一直陪着您。”
屋子里有片刻的寂静，只听见窗外偶尔的鸡鸣。
姥姥放下筷子，深深地叹了口气，那叹息里包含了太多东西。
“你跟姥姥说实话，”姥姥的目光温和却通透，仿佛能看进许妍的心里：
“你是不是跟皓明那孩子，闹矛盾了？”
她顿了顿，回忆起上次的画面：
“上次他陪你回来，姥姥就觉着，你俩之间那气氛不对，看着是客气，可中间像隔着点什么。”
姥姥伸出手，覆在许妍微凉的手背上，那双操劳了一生的手粗糙却异常温暖。
“姥姥知道，你这孩子，从小就要强，心里能藏事。你这么做，一定是有自己的苦衷。”
姥姥的嗓音带着老年人特有的沙哑，每一个字都敲在许妍心上：
“可姥姥更盼着的，是我的妍妍以后能过得幸福踏实，而不是活在那种水深火热里头，天天戴着面具过日子。”
许妍反手握住姥姥的手，抬起眼，那双眼睛清澈而坚定。
“姥姥，沈家的确很有钱，也很有背景，这一点，全世界都知道。”
她承认这一点，语气里没有羡慕，只有陈述事实的冷静：
“但是，您孙女我也不差。我能从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小镇姑娘，一步步走到今天，靠的不是运气。”
她的脊背挺得笔直，那是在无数次博弈和努力中淬炼出的风骨。
“所以您放心，我绝不会沦落到需要仰人鼻息，更不会被沈家的任何人欺负。我有能力让自己过得好，也有能力护着您。”
院子里，夕阳的余晖给姥姥满头的白发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晕。
她拉着许妍的手，在老槐树下的石凳上坐下，目光慈和却又透着历经世事的通透。
“妍妍啊。”姥姥轻轻拍着外孙女的手背，声音缓慢而清晰：
“姥姥活了大半辈子，有些事看得明白。嫁进他们那样的豪门，最不缺的，就是钱了。”
她顿了顿，眼神似乎穿越了时光，看到了许妍未来可能面临的种种。
“可是孩子，有得到，就有失去。有些东西，你可能会慢慢地就找不回来了……”
姥姥的话语里没有明确的指摘，却饱含深意。
那可能是指真实的自我，抑或是内心真正的平静与自由。
许妍安静地听着，没有反驳。
姥姥看着她，眼底深处是化不开的疼惜与支持：
“姥姥不懂你们年轻人的大世界，也没啥大道理能讲给你。我只盼着我的妍妍，不管以后遇到什么，都不要后悔自己做过决定。”
她微微前倾身子，让自己的目光更直接地看进许妍的眼睛里，语气温柔却充满了力量：
“这日子啊，是你自己在过。只要是你自己真心喜欢，自己愿意去做的事情，你想清楚了，那就放手去做就好。姥姥这儿，永远都有你一口热饭吃，有个暖窝睡。”
这番话，不是鼓励她盲目地追求富贵，也不是劝她畏缩地放弃选择。
而是给予了她最大的尊重和自由，尊重她当下的选择，也支持她未来任何可能的变化。
姥姥看着坐在身旁的许妍，犹豫了片刻，还是轻轻握住了她的手，布满皱纹的脸上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妍妍啊，姥姥知道这话你可能不爱听，但你有没有想过，回家看看？”
她观察着外孙女的脸色，声音放得更柔：
“不管怎么说，那边……你的亲生父母，心里头该也是盼着你回去的。”
许妍原本还算柔和的神情，在听到“亲生父母”几个字后，肉眼可见地冷淡了下来。
她没有激动，也没有愤怒，只是用一种异常平静，甚至带着几分疏离的语气回应：
“姥姥，我和那个家，早就彻底划清界限了。”
她的目光投向窗外，仿佛在看很远的地方。
“我的时间和精力很宝贵，不想再在任何让我不舒服的人和事上浪费一分一秒。”
她转过头，看向姥姥，眼神重新变得坚定而温暖，她反手握住姥姥那双粗糙却异常温暖的手，语气也轻快起来：
“您别操心这些了。等我过段时间，在京州彻底安定下来，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之中后，我就来接您。”
她的话语里带着对未来的清晰蓝图和无比的决心：
“到时候，我们一起去京州，就我们俩，过属于我们的好日子。”
许妍深知，是姥姥倾尽所有供她上学，大学那高额的学费和生活费，都是姥姥一点一滴凑出来的。
她拼命工作赚钱，首要目标就是能让姥姥过上好日子。
这个承诺，她一直牢牢记在心里。
姥姥拍了拍手上的灰，转过头，布满皱纹的脸上带着些许不赞同的忧色：
“妍妍，以后别再总给我寄那么多钱了。我一个老太婆，在家能吃多少用多少？你上次寄来的，我都还压在箱底，没动呢。”
许妍闻言，放下手中的水杯，语气带着一丝刻意营造的轻松与炫耀：
“姥姥，您外孙女现在可是今时不同往日了。我嫁给了沈皓明，嫁进了沈家，您知道最不缺的是什么吗？就是钱。”
她握住姥姥粗糙的手，试图用冰凉的指尖去温暖它:
“所以，您真不用替我省钱，想吃什么就买，想用什么就添，您苦了大半辈子，现在该享福了。”
然而，姥姥并没有被她的话说服，反而轻轻地摇了摇头。
她反手握住许妍的手，那双看透世事的眼睛里，是沉淀了岁月的睿智与担忧。
“妍妍，姥姥知道你现在有钱，沈家是豪门大户，钱多得几辈子都花不完。”
姥姥的声音缓慢而坚定，每个字都像小锤子，敲在许妍的心上：
“可是孩子，不管他多有钱，那都是他的。你得记住，女人这一辈子，不能全靠男人。”
许妍想要辩解，姥姥却用眼神制止了她，继续说道：
“姥姥知道，我们妍妍很厉害，从小就要强，也有自己的事业，在电视台做得风生水起，不比任何人差。”
她的目光里充满了对孙女的了解与骄傲，但随即转为更深的恳切：
“姥姥说这些，不是不信你的能力，是怕你被眼前的富贵迷了眼，忘了来时路。”
姥姥微微倾身，让许妍能更清晰地看到她眼中的真诚与期盼：
“姥姥只盼着你，不管在什么境地里，都能先爱你自己，把你自己放在第一位。”
“先把你自己的日子过踏实了，把你的心安置稳了，再去爱别人，无论是沈皓明，还是其他任何人。”
这番话，如同暖流，也如同警钟。
它精准地道破了许妍在这场婚姻中，内心深处那份隐隐的不安与挣扎。
她依靠沈皓明获得了资源与地位，却也时刻担心着失去自我。
姥姥看着她那双终于不再一味隐忍，而是透着清醒与坚定的眼睛，布满皱纹的脸上缓缓绽开一个无比欣慰的笑容。
她轻轻点了点头，紧紧回握住外孙女的手。
“好，好……你记住了，姥姥就放心了。”
姥姥的声音里带着卸下重担后的轻松。
院子里一时安静下来，只有风吹过老桂花树的细微声响。
过了一会儿，姥姥才又开口，语气里带着小心翼翼的探询：
“妍妍，那你这次回来打算住多久？”
没等许妍回答，姥姥便接着说，像是早已为她思量周全：
“要是忙，后天就回去也行。你们年轻人，事业要紧。两口子分开的时间一长，怕是要生隔阂的。”
姥姥的目光慈和却通透，她真正担忧的，并非是许妍在家住得久，而是怕她与沈皓明的关系因距离而变得更疏离。
她始终希望许妍和沈皓明之间没有太多的隔阂，能过得和睦。
许妍闻言，轻轻摇了摇头。
她将视线投向远处层叠的山峦，那里没有城市的喧嚣和沈家那令人窒息的规矩。
大城市的节奏太快了，快得让人喘不过气，沈家的明争暗斗和丈夫的算计更像一张无形的网，将她紧紧缠绕。
这次回来，她就是想把心里的千斤重担暂时卸下，想散散心。
“姥姥，您就别管了。”
许妍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我知道该怎么做。等过段时间，我自己会回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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