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夏)
重庆的夏天总是来得又急又猛。
张峻豪蹲在西南大学哲学系教学楼的台阶上,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浸湿,黏在发烫的皮肤上。
他手里捏着两张地下Livehouse的门票,指节无意识地敲打着膝盖,目光却死死盯着教学楼出口,左航应该快下课了。
这是他第七次来堵人。
自从地下battle赛那晚加了微信,张峻豪就像中了邪似的,每天变着法子找理由约左航出来。吃饭、看展、听音乐会,甚至厚着脸皮去蹭哲学系的公开课。左航的拒绝永远礼貌而疏离:“不了,谢谢。”
“我是直男。”第三次被堵在图书馆门口时,左航终于忍不住皱眉,“你到底想干什么?”
张峻豪咧嘴一笑,小白牙在阳光下闪着狡黠的光:“想追你啊。”
左航的耳尖瞬间红了。他紧了紧怀里的《存在与时间》,转身就走,背影僵硬得像块钢板。
而现在,张峻豪看着哲学系的学生们陆续走出教学楼,终于在人群中捕捉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左航穿着简单的白T恤和黑色休闲裤,鼻梁上架着副细框眼镜,正低头和同学讨论什么,眉头微蹙,嘴角却带着浅浅的笑意。
张峻豪的心脏漏跳一拍。
他三两步跳下台阶,拦在左航面前:“讲座精彩吗?”
左航明显被吓了一跳,眼镜后的瞳孔微微扩大:“你怎么又来了?”
“来听海德格尔啊。”张峻豪晃了晃手里崭新的《存在与时间》,封面上还贴着书店的价签,“虽然一个字没听懂。”
旁边的同学噗嗤笑出声,左航尴尬地推了推眼镜:“张峻豪,这是哲学系研一的赵学长。”
“你好你好!”张峻豪热情地伸手,“我是左航的……”
“同学。”左航迅速截住他的话头,耳根又红了。
赵学长意味深长地看了两人一眼,借口有事先走了。
蝉鸣在梧桐树梢炸开,热浪裹着潮湿的空气扑面而来。左航转身往宿舍方向走,张峻豪像条尾巴似的跟在后面,喋喋不休地讲着乐队新写的歌。
“张峻豪。”左航突然停下脚步,“你到底喜欢我什么?”
阳光透过树叶间隙洒在他脸上,斑驳的光影让他的表情显得格外认真。
张峻豪愣住了。
他想起地下battle赛那晚,左航站在角落里的样子,周围是喧嚣的人群和刺眼的灯光,他却安静得像幅水墨画,手里捧着本哲学书,眼神清澈得让人心颤。
“喜欢你……”张峻豪挠了挠头,突然从背包里掏出涂鸦本,刷刷几笔画了起来,“喜欢你这个样子。”
左航疑惑地凑过来,看到纸上的自己,微微侧着的脸,低垂的睫毛,握着书的手指骨节分明。画得不算精致,却意外地抓住了神韵。
“你……”左航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你什么时候学的画画?”
“从小就学啊。”张峻豪得意地翻着涂鸦本,里面全是左航,图书馆看书的左航,食堂排队时发呆的左航,阳光下眯着眼睛的左航,“我可是川美服装设计系的优等生。”
左航盯着那些画,表情渐渐松动。
远处传来下课铃声,惊起一群麻雀。
“张峻豪。”左航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几乎被蝉鸣盖过,“你可以试试。”
“试什么?”
“追我。”左航抬起头,镜片后的眼睛闪着复杂的光,“但我不保证结果。”
张峻豪的呼吸停滞了一秒。
下一秒,他猛地将左航抱起来转了个圈,在对方惊慌的抗议声中大笑:“左航!你等着!我要让全重庆都知道你是我的人!”
左航挣扎着从他怀里跳下来,脸红得像熟透的番茄:“闭嘴!”
夏日的风拂过两人的发梢,带着栀子花的香气。张峻豪看着左航落荒而逃的背影,胸口涌上一股前所未有的满足感。
他知道,这座火炉般的山城,终于要迎来一场酣畅淋漓的暴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