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库里南在暴雨中撕开雨幕,如同失控的钢铁野兽。
后视镜里,那辆银灰色幻影如跗骨之蛆,紧咬不放。
林婉清将油门踩进地狱,挡风玻璃上扭曲的雨痕,像刘耀文染血的袖口。
刺耳的急刹!轮胎摩擦出刺鼻的白烟与尖叫!
他砸开车窗的手鲜血淋漓,怒吼穿透暴雨:
“你要去找沈星眠还是周景深?!!”
那张飘落的、泛黄的DNA报告,像一个被强行撬开的潘多拉魔盒,释放出的不是希望,而是足以将她灵魂都冻结的、最肮脏最血腥的真相。
刘志远。
那个名字像一个烙印,带着二十年前父亲惨死的血腥味,带着孤儿院院长讳莫如深的恐惧,带着天台那颗呼啸而过的狙击子弹的尖啸……死死地、不容置疑地,和她林婉清的名字,被99.9999%的血缘红线捆缚在一起!
亲生父亲?
那个策划了绑架案害死刘耀文父亲、可能也是害死自己养父、如今更想要她命的恶魔?!而她,竟然流淌着那个恶魔的血?!
而刘耀文……他三年前就知道了!在她签下那份如同卖身契般的“契约婚姻”之前!在她满怀仇恨踏入娱乐圈寻找真相、却一步步落入他精心编织的网中时!他就拿着这张报告,冷眼旁观着她的挣扎、她的痛苦、她像个傻子一样在仇人堆里寻找所谓的“杀父仇人”!
巨大的荒谬感和灭顶的绝望,如同冰冷的深海,瞬间淹没了林婉清。办公室奢华的波斯地毯在她脚下仿佛变成了流沙,正将她拖向无底深渊。窗外铅灰色的天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在她惨白的脸上投下冰冷的阴影,衬得她那双冰蓝色的眼眸空洞得骇人,里面翻涌着被彻底碾碎的信任和一种……深入骨髓的、被玩弄的寒意。
她踉跄着后退一步,撞翻了刚才带倒的椅子,发出一声沉闷的钝响。身体里的力气仿佛被那张薄薄的纸瞬间抽干,指尖冰凉麻木,连愤怒都燃烧不起来,只剩下无边无际的、令人窒息的冰冷。
她看着办公桌后那个男人。
刘耀文的脸色同样苍白如纸,甚至比她更甚。他撑在桌沿的手背上,鲜血已经彻底浸透了雪白的袖口,在昂贵的黑檀木桌面上洇开一小片暗红,刺眼得如同某种无声的控诉。他紧抿的薄唇毫无血色,下颌线绷得如同即将断裂的钢丝。那双深潭般的眼眸里,翻涌的情绪复杂到了极致——惊愕、慌乱、一丝猝不及防的狼狈,以及……一种被逼到绝境后的、冰冷的决绝。
“婉清……”他开口,声音嘶哑得厉害,带着一种林婉清从未听过的、近乎艰涩的紧绷。他试图朝她伸出手,一个极其细微的动作,却带着千斤重负般的犹豫和沉重。
“别碰我!”
林婉清的声音陡然拔高,尖利得如同玻璃碎裂!她像是被毒蛇咬到般猛地缩回身体,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玻璃幕墙上!冰冷的触感透过薄薄的羊绒衫刺入骨髓,却远不及心底那彻骨的寒意!
她看着刘耀文那只僵在半空、染血的手,看着他那双翻涌着复杂情绪的眼睛,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般的恶心!三年来所有被他庇护的瞬间,所有被他掌控的妥协,所有那些在冰冷契约下滋生的、连她自己都不愿深究的、隐秘的依赖和悸动……此刻都变成了最恶毒的嘲讽!像无数沾着毒液的针,狠狠扎进她千疮百孔的心脏!
“刘耀文……”她死死盯着他,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封的深渊里艰难地挤出来,带着破碎的颤音和一种令人心悸的死寂。“看着我像个跳梁小丑一样,在你眼皮底下,在杀父仇人身边……寻找另一个‘杀父仇人’……是不是很有趣?”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凿在刘耀文的心上!他瞳孔猛地一缩,撑在桌沿的手因为用力过度而微微颤抖,更多的血从伤口涌出。
“不是你想的那样……”他试图解释,声音低沉而急迫,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狼狈。
“不是我想的那样?”林婉清猛地打断他,冰蓝色的眼眸里爆发出最后一丝歇斯底里的光,像濒死的恒星最后的爆发!“那是怎样?!看着我签下那份可笑的合约,看着我用‘刘太太’的身份在你身边战战兢兢,看着我在你二叔面前强颜欢笑……看着我像一个傻子!一个被你玩弄于股掌之间、连自己血脉都肮脏不堪的傻子!是不是让你很有掌控一切的快感?!”
“林婉清!”刘耀文低吼,试图压下她失控的情绪,眼中翻涌着痛苦和一种被误解的焦灼。
“闭嘴!”林婉清用尽全身力气嘶喊,眼泪终于冲破了她死死筑起的冰墙,汹涌地滚落下来,划过冰冷苍白的脸颊。“刘耀文!我恨你!我恨你们刘家每一个人!我更恨我自己……恨我身体里流着那个畜生的血!”
巨大的悲恸和绝望彻底击垮了她。她再也无法忍受在这个充满他气息、充满欺骗和冰冷的空间里多待一秒!她猛地转身,像一头被彻底激怒、只想逃离牢笼的困兽,跌跌撞撞地冲向办公室厚重的实木大门!
“拦住她!”刘耀文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怒和恐慌,在身后炸响!
守在门外的徐子墨和两名保镖闻声立刻试图阻拦!
“滚开!”林婉清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狠狠推开挡在面前的徐子墨!她眼中燃烧着不顾一切的疯狂,冰蓝色的眼眸被泪水冲刷得通红,像地狱归来的复仇女神!保镖被她眼中那玉石俱焚的狠戾震慑,动作迟滞了半秒!
就是这半秒!
林婉清猛地拉开沉重的门,像一道失控的闪电,冲出了办公室,冲进了空旷冰冷的走廊!高跟鞋敲击大理石地面的声音凌乱而急促,如同她彻底崩断的心弦!
“轰隆——!”
酝酿已久的暴雨终于倾盆而下!豆大的雨点狠狠砸在落地窗上,发出密集的、如同战鼓般的轰鸣。铅灰色的天幕被撕裂,城市在狂暴的雨幕中扭曲变形。
地下车库冰冷而空旷,弥漫着轮胎和机油的气息。林婉清冲到那辆属于“刘太太”的黑色库里南旁,手指因为剧烈的颤抖,几次才按开了车锁。她拉开车门,像躲避瘟疫般钻了进去,重重摔上车门!隔绝了外面的一切声音,也隔绝了身后追来的脚步声。
车内死寂。只有她粗重急促的喘息声和窗外狂暴的雨声。
启动!引擎发出低沉的咆哮!她看也不看后视镜,猛地一脚将油门狠狠踩到底!
“嗡——!”
强大的V12引擎爆发出澎湃的动力!沉重的库里南如同被激怒的黑色巨兽,瞬间挣脱束缚,咆哮着冲出车位!轮胎摩擦着光滑的地坪漆,发出刺耳的尖叫,在空旷的车库里回荡!
她只有一个念头:离开这里!离开这个充满谎言和血腥的地方!离开那个将她当做棋子操控了三年的男人!离开她身体里那肮脏的、属于恶魔的血脉!
车子冲出车库出口的瞬间,狂暴的雨幕如同巨大的水墙,轰然砸在挡风玻璃上!视野瞬间模糊!雨刮器疯狂地左右摇摆,刮开一片片水幕,但新的雨水又立刻汹涌地覆盖上来,将窗外的世界扭曲成一片晃动的、灰暗的、充满恶意的光影。
林婉清死死抓着方向盘,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泪水混合着冰冷的汗水,模糊了她的视线。那张DNA报告上冰冷的数据,刘耀文苍白而慌乱的脸,刘志远那双藏在阴影里、如同毒蛇般的眼睛……在她混乱的脑海中疯狂闪回、撕扯!
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孤儿院?去找院长逼问那个被隐瞒了二十年的肮脏秘密?还是……去找那个同样危险的、对她似乎怀有某种扭曲执念的沈星眠?抑或是……直接去找周景深,那个想要她命的毒蛇,用自己这条命,换取一个同归于尽的答案?
混乱的念头如同毒藤缠绕着她濒临崩溃的神经。她只知道,踩油门!加速!逃离身后那个巨大的、名为刘耀文的囚笼!
后视镜!
一片被雨水扭曲晃动的视野中,一道刺目的银色光芒,如同撕裂雨幕的闪电,从车库出口的方向疾驰而出!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狂暴的气势,死死咬住了她的车尾!
银灰色的劳斯莱斯幻影!是刘耀文!
林婉清瞳孔骤然收缩!一股被追捕的愤怒和绝望瞬间冲上头顶!她猛地将油门踩得更深!引擎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黑色的库里南在暴雨滂沱的街道上狂飙突进!溅起一人多高的浑浊水浪!车身在湿滑的路面上微微打滑,又被她强行修正!
雨点疯狂地砸在车顶和玻璃上,发出密集的、如同冰雹砸落的巨响。挡风玻璃上扭曲流淌的雨痕,像极了刘耀文袖口上洇开的、刺目的血痕!不断在她眼前晃动!
“滚开!滚开啊!”她对着后视镜里那如影随形的银色幻影嘶吼,声音在封闭的车厢里带着绝望的回响。
然而,那辆幻影如同附骨之蛆!刘耀文的车技显然比她更胜一筹,在暴雨和车流中如同鬼魅般穿梭,死死咬住她的车距,甚至几次试图从侧面超车逼停!
两辆顶级豪车在暴雨倾盆的城市主干道上展开了一场近乎疯狂的追逐!引擎的咆哮声撕裂雨幕,轮胎卷起的水幕如同巨浪!周围的车辆惊恐地鸣笛避让,交通瞬间陷入一片混乱!
林婉清的心脏疯狂擂动,几乎要冲破胸腔!她看着后视镜里那辆越来越近、如同银色死神般的幻影,看着刘耀文那张在模糊雨幕中依旧冷硬如铁的脸……恐惧、愤怒、绝望……所有情绪拧成一股毁灭性的洪流!
她猛地一打方向盘!车子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啸,强行变道,冲进了一条相对狭窄、车流较少的支路!
“吱嘎——!!!”
刺破耳膜的轮胎摩擦声!伴随着橡胶剧烈烧灼的刺鼻气味!
林婉清在冲进支路后不到百米,猛地一脚将刹车踩到了底!巨大的惯性让沉重的库里南车身剧烈前倾,轮胎死死锁住,在湿滑的柏油路上拖出两道长长的、冒着白烟的黑色刹车痕!车子在巨大的惯性下横甩出去,险之又险地停在路边,车头距离前方锈迹斑斑的护栏只有不到半米!
几乎在同一瞬间!
“砰!!!”
一声巨大的撞击声从侧面传来!
银灰色的幻影以一种同样狂暴的姿态刹停在库里南的驾驶座一侧!两辆车沉重的车身几乎紧贴在一起!车门被巨大的冲击力挤压得微微变形!
林婉清被巨大的惯性狠狠掼在方向盘上,胸口一阵窒息般的闷痛!不等她喘息,驾驶座的车窗被一只染着鲜血、骨节分明的大手狠狠拍响!
“咚咚咚!咚咚咚!”
那声音狂暴而急促,带着一种毁天灭地的怒意,穿透狂暴的雨声,狠狠砸在她的耳膜上!
林婉清惊魂未定地抬头。
车窗玻璃上流淌着浑浊的雨水。隔着水幕,刘耀文那张脸被扭曲放大,雨水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线不断滴落。他额前湿透的黑发凌乱地贴在苍白的皮肤上,几缕发丝下,那双眼睛如同喷发的火山,里面翻涌着猩红的血丝、焚毁一切的暴怒、以及一种……深不见底的、近乎疯狂的恐惧!
“开门!林婉清!你给我开门!”他的怒吼如同受伤野兽的咆哮,穿透车窗和暴雨的屏障,每一个字都裹挟着浓重的血腥气和骇人的戾气!
林婉清看着那只不断拍打车窗、手背伤口再次崩裂、鲜血混合着雨水将玻璃染红的手掌,看着他眼中那片足以吞噬一切的怒火和恐慌,一股冰冷的恨意和玉石俱焚的决绝瞬间压倒了恐惧!
她猛地按下车窗控制键!
车窗玻璃缓缓降下一条缝隙!冰冷的雨水和外面狂暴的气息瞬间涌入!
刘耀文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缝隙后她那双冰冷、绝望、充满恨意的眼睛。他沾满血和雨水的手猛地抓住车窗边缘,力道之大,几乎要将金属框捏变形!他俯身,将脸凑近那道缝隙,嘶哑的、如同从地狱传来的怒吼,带着滚烫的、绝望的气息,狠狠喷在她的脸上——
“你要去找谁?!沈星眠?!还是周景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