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呕——呃……”
撕心裂肺的干呕声在死寂的病房里回荡,如同濒死野兽的哀鸣。林婉清的身体剧烈地弓起、蜷缩,每一次痉挛都像是要将五脏六腑从喉咙里硬生生扯出来。冷汗浸透了她单薄的病号服,黏腻地贴在剧烈起伏的脊背上。嘴角混合着胆汁的酸涩和血丝的粘稠液体不断滴落,在垃圾桶边缘和冰冷的地面上溅开刺目的痕迹。胃里那块冰冷的“石头”如同烧红的烙铁,疯狂地刮擦、灼烧,带来一阵强过一阵的剧痛和翻江倒海的恶心。
脚步声。
平稳,职业化,带着橡胶鞋底与地面摩擦的轻微声响,由远及近。
林婉清深陷在生理性的巨大痛苦中,感官被呕吐和痉挛完全占据,对周遭的一切都变得模糊。她只感觉到那令人窒息的、属于徐子墨的冰冷压迫感依旧笼罩在头顶,像一块沉重的巨石。
护士端着治疗盘,身影在惨白的灯光下投下清晰的轮廓。她的动作标准而流畅,一步步靠近病床,靠近那个蜷缩在床边、毫无防备、正经历着地狱般折磨的猎物。她的目光低垂,似乎专注于手中的治疗盘,但眼角的余光,如同最精准的瞄准镜,死死锁定了盘中那支密封的、装着无色液体的注射器——一支能让人在几秒钟内无声无息停止呼吸的“清洁剂”。
三步。
两步。
一步。
距离足够近了。护士的右手几不可察地微微抬起,指尖离那支致命的注射器只剩下几厘米的距离。她的身体微微前倾,重心下沉,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口罩下,嘴角似乎勾起了一抹极其细微的、冰冷的弧度。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注射器的瞬间——
“等等。”徐子墨的声音突然响起。
不高,不低,甚至带着一丝惯有的平静。却像一道无形的冰墙,瞬间冻结了护士所有的动作。
护士伸向注射器的手指猛地顿在半空!动作之突兀,甚至带起了治疗盘中器械轻微的碰撞声。她抬起头,隐藏在护士帽和口罩阴影下的眼睛,第一次完整地暴露在灯光下——那是一双极其平静、甚至可以说空洞的眼睛,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没有惊讶,没有询问,只有一种被强行打断猎杀节奏的、冰冷的审视。她看向徐子墨,声音透过口罩传出,毫无波澜:“徐先生?王主任的医嘱很急,林小姐的感染指标必须尽快……”
她的话没有说完。
因为徐子墨动了!
他的动作快得超越了人类视觉的极限!前一秒还如同冰雕般矗立在床边,下一秒,整个人已经化作一道深灰色的残影!没有预兆,没有呼喝,只有一股凌厉到极致的杀气骤然爆发!
目标不是林婉清,而是近在咫尺的护士!
徐子墨的左手如同铁钳,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精准无比地、狠狠抓向护士伸向注射器的右手手腕!右手则如同出洞的毒蛇,五指并拢如刀,带着雷霆万钧之势,狠狠戳向护士的咽喉!一击毙命的杀招!毫不留情!
快!准!狠!
这突如其来的、毫无征兆的致命攻击,让那双古井般的眼睛瞬间爆射出极致的惊骇!护士的反应同样快得惊人!在徐子墨左手即将扣住她手腕的刹那,她的身体如同没有骨头的软体动物,猛地向后一缩!同时,一直垂在身侧的左手快如闪电般探入治疗盘!
不是去抓注射器!
而是从盘底一个极其隐蔽的夹层里,闪电般抽出了一把……通体漆黑、只有巴掌长短、刃口闪烁着幽蓝寒光的陶瓷匕首!
“嗤!”
刀光一闪!
徐子墨戳向她咽喉的手刀,在千钧一发之际猛地变向格挡!陶瓷匕首锋利的刃口狠狠划过他手臂外侧的西装布料,发出令人牙酸的撕裂声!布料瞬间被割开一道长长的口子,露出里面白色的衬衫,一丝殷红迅速在衬衫上洇开!
“唔!”徐子墨闷哼一声,动作却没有丝毫迟滞!他左手抓空,右手格挡受伤,但身体借着格挡的反作用力猛地一个旋身,右腿如同钢鞭般带着呼啸的风声,狠狠扫向护士的下盘!
“砰!”
护士似乎没料到徐子墨在受伤后反击如此凶悍,格挡匕首的右手被震得发麻,下盘被扫中,身体顿时失去平衡,踉跄着向后撞在墙壁上!治疗盘脱手飞出,里面的器械、注射器、药瓶稀里哗啦摔了一地!
“影!”徐子墨低吼一声,声音如同受伤的猛兽,充满了冰冷的杀意!他终于确认了对方的身份!
代号“影”的护士眼中寒光爆闪,没有丝毫犹豫!她无视了撞在墙上的疼痛,身体如同压缩到极致的弹簧,猛地弹起!手中的陶瓷匕首化作一道致命的幽蓝寒芒,直刺徐子墨受伤后暴露出来的肋下空档!角度刁钻,狠辣至极!
徐子墨瞳孔骤缩!受伤的右臂回防不及!眼看那幽蓝的匕首就要刺入他的身体!
就在这生死一瞬——
“啊——!!!”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如同平地惊雷,骤然在病房里炸响!
是林婉清!
她被这近在咫尺的、电光火石的生死搏杀彻底惊醒了!剧烈的胃部痉挛和翻涌的呕吐感,在极致的恐惧刺激下,如同火山般轰然爆发!一股无法形容的、混合着灼热、腥甜和撕裂般剧痛的洪流,猛地从她的喉咙深处喷涌而出!
“噗——!”
一大口粘稠、温热、散发着浓烈铁锈腥气的暗红色液体,如同喷泉般从林婉清口中狂喷而出!不是之前的胆汁和血丝,是真正的、大量的鲜血!暗红的血液如同泼墨般,瞬间染红了病床边缘的白色床单、溅落在冰冷的地板上!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瞬间盖过了消毒水的气味,充斥了整个病房!
这突如其来的、骇人的景象,让徐子墨和“影”的动作都出现了极其短暂的、不到半秒的迟滞!
徐子墨眼中闪过一丝震惊!他瞬间明白发生了什么——胃出血!剧烈的应激和胃部异物刺激导致了严重的胃出血!
而“影”的眼中,则爆射出一种近乎狂喜的冰冷光芒!目标自毁!这是最好的清除方式!她手中的匕首没有丝毫停顿,反而更加狠辣地刺向徐子墨的肋下!
然而,就是这半秒的迟滞,对徐子墨来说,足够了!
他借着林婉清那声惨叫和喷血带来的刹那惊愕,身体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猛地侧旋!幽蓝的匕首擦着他肋下的皮肤划过,带起一道血线!同时,他受伤的右臂如同毒蛇反噬,手肘带着全身的重量和旋转的离心力,狠狠撞向“影”持刀手腕的内关穴!
“咔嚓!”
一声清脆的骨裂声!
“呃啊——!”“影”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痛哼!手腕剧痛,陶瓷匕首再也握持不住,“哐当”一声掉落在染血的地板上!
徐子墨得势不饶人!左手化爪为拳,带着破空之声,狠狠砸向“影”毫无防护的太阳穴!这一拳若是砸实,足以致命!
“影”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她不顾手腕的剧痛,身体猛地向后仰倒,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这致命一拳!同时,她的脚在墙壁上猛地一蹬,身体如同离弦之箭,朝着敞开的病房门口电射而去!动作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显然,清除任务失败,她选择了最果断的撤离!
徐子墨没有追击。他猛地收住攻势,身体因为强行发力而微微摇晃,右臂的伤口和肋下的划伤传来阵阵剧痛。他看都没看逃离的“影”,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猛地转向病床!
林婉清趴在床沿,身体因为剧烈的呕吐和失血而剧烈地抽搐着。她的脸色呈现出一种死寂的灰白,嘴唇毫无血色。暗红的鲜血如同小溪般,不断从她口中涌出,染红了她的下颌、脖颈、衣襟。她的双手死死抠着床沿,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手背上崩裂的伤口也在渗着血。她的意识似乎已经模糊,眼神涣散,只有身体在本能地痉挛和呕血。
而在她面前的地板上,在那滩刺目惊心的暗红血泊中——
静静地躺着一样东西。
那是一小团被暗红色血液彻底浸透、边缘被胃酸腐蚀得有些发黑卷曲的……折叠起来的、泛黄的纸片。
纸团的一角在剧烈的呕吐中被带了出来,此刻正浸泡在粘稠的血液里,依稀可以看到上面残留的、被鲜血洇开的、模糊不清的墨迹——像是某种……账目数字的片段。
那本染血的、尘封了二十年的账本残页!
它终于……被吐了出来!
暴露在冰冷的光线下,浸泡在新鲜的、滚烫的血液之中!
徐子墨的瞳孔骤然收缩到极致!镜片后的目光死死地钉在那团浸泡在血泊中的纸片上!震惊、复杂、难以置信……种种情绪在他眼中疯狂翻涌!他下意识地向前迈了一步!
就在这时——
病房的门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从外面撞开!
沉重的防火门撞在墙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
一个高大却极度虚弱的身影,如同从地狱里爬出的修罗,出现在门口!
是刘耀文!
他穿着蓝白条纹的病号服,左肩被厚厚的纱布包裹,上面还洇着新鲜的血迹。他的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干裂,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破风箱般痛苦的拉扯声。他的身体摇摇欲坠,全靠一只没有受伤的手死死抓住门框才勉强站稳。他的脸上还扣着氧气面罩,但连接着面罩的氧气管,却被他另一只手粗暴地扯了下来,随意地垂落在身侧!
他显然是刚刚拔掉了维持生命的氧气,强撑着从ICU冲了出来!
他的目光,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急切和茫然,在混乱的病房里急速扫视!当他的视线掠过地上大片刺目的血迹,最终定格在趴在床边、浑身浴血、气息奄奄的林婉清身上时——
那双深邃的、因为高烧和虚弱而布满血丝、甚至有些涣散的眼眸,在瞬间爆发出一种令人心碎的、如同被剜去心脏般的巨大痛苦和……一种穿越了时空的、刻骨铭心的恐惧!
“妈……妈……别走……”一声嘶哑、破碎、带着浓重哭腔和巨大恐惧的呼喊,如同受伤幼兽的悲鸣,从刘耀文干裂的唇间,不受控制地、绝望地嘶吼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