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窗帘拉得严丝合缝，隔绝了外面刺眼的阳光，也隔绝了喧嚣。林婉清靠在摇高的病床上，鼻氧管换成了更细的软管，但每一次呼吸仍像拉扯着胸腔里烧红的砂纸。平板电脑支在面前，屏幕上是《火鸟》票房实时追踪曲线——一条触目惊心的绿色断崖。昨日票房：317万。距离30亿对赌的终点线，还剩17天，缺口是令人绝望的3.2亿。而屏幕下方，盗版资源链接像腐烂的藤蔓爬满评论区： 【高清无码《火鸟》全片，点击即看！】 【星耀太子妃搏命演出，在线欣赏！】 【感谢林婉清送福利！】
“周景深这杂种…” 轮椅上的刘耀文声音嘶哑，左手捏着一份徐子墨刚送来的报告，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报告显示，泄露的母盘被植入了特殊的数字水印，指向耀星影视旗下一家空壳公司。“他买了全网的流量推送，盗版资源挂在热搜尾巴上已经三天了。” 他受伤的右手裹在轻便的黑色固定支具里，掌心十字凹陷的位置被纱布覆盖，无力地搭在轮椅扶手上。想砸东西，手指却连蜷缩都做不到。
林婉清没说话。她拿过平板，手指在虚拟键盘上敲击，动作因虚弱而迟缓，屏幕映着她烧得干裂的嘴唇： 【直播。现在。】 下面紧跟一行字： 【轮椅。氧气瓶。票房地图。】
一小时后。星耀顶楼空中花园被布置成临时战场。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灰蒙蒙的城市天际线。林婉清坐在轮椅上，身上依旧裹着那件象征火场余烬的血灰西装，鼻氧管连着便携式氧气瓶，银色钢瓶立在轮椅边，像一枚沉默的炸弹。她面前立着一块巨大的电子屏，上面是全国票房实时热力地图，大片代表低迷的灰蓝色中，只有零星几点象征希望的橘红。
直播开启。镜头首先捕捉到她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额角的冷汗，干裂的嘴唇，以及那双烧得通红却亮得惊人的眼睛。弹幕瞬间爆炸，嘲讽、谩骂、怜悯、质疑，如同海啸般淹没屏幕。她没有看镜头，目光沉静地落在热力地图上那片死寂的灰蓝。
轮椅被她操控着，无声地滑到电子屏前。她抬起那只缠着输液胶布、还带着留置针的手，没有用手语，也没有写字。她的食指，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沉重，缓缓地、颤抖地，点在了热力地图上代表本市最大影院——星光巨幕影城的位置。
那里，此刻是一片冰冷的灰蓝。
指尖悬停。一秒。两秒。三秒。 然后，她猛地收回手指，握成拳，狠狠砸在自己心口！ “咚！” 一声闷响透过麦克风传遍直播间。她身体因这用力一击而剧烈前倾，牵扯到肺部伤口，撕心裂肺的呛咳瞬间爆发。她咳得蜷缩在轮椅里，肩膀剧烈耸动，氧气面罩瞬间蒙上浓重的白雾，整个人抖得像风中落叶。
【卧槽！她干什么！】 【自残博同情？疯了！】 【…看得我心口疼。】
就在弹幕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呆时，林婉清猛地抬头。她一把扯掉碍事的氧气面罩，任由鼻氧管垂落。缺少了辅助的氧气，她的呼吸瞬间变得急促而艰难，脸颊因缺氧和用力泛起更深的潮红，额角青筋隐现。她死死盯着镜头，眼神如同淬火的刀锋，用尽肺里残存的空气，从嘶哑得几乎失声的喉咙深处，挤出几个破碎却字字千钧的音节：
“这…里！” 她手指再次狠狠戳向心口，又猛地指向屏幕上那片灰蓝的星光巨幕影城图标，声音破碎得像破旧风箱，“烧…掉…了？！”
“呼…呼…” 剧烈的喘息淹没她后面的话。她俯下身，咳得撕心裂肺，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呕出来。生理性的泪水混着冷汗滚落，砸在冰冷的地板上。
死寂。直播间陷入了诡异的死寂。连刷屏的弹幕都停滞了数秒。 下一秒，海啸般的弹幕彻底爆发： 【她在说什么？烧掉了？？】 【指影院？指电影？还是指…她自己？】 【等等…她是在说盗版把电影院‘烧’了吗？把电影人心里的火‘烧’了？】 【我操！我鸡皮疙瘩起来了！】 【妈的！老子这就去买票！看盗版的原地爆炸！】
轮椅上的林婉清在剧烈的咳嗽间隙，艰难地抬起手，指向那块巨大的电子屏。唐笑笑立刻操作，热力地图瞬间切换成一张触目惊心的对比图——左边是《火鸟》精良震撼的官方海报，右边是模糊不清、布满水印的盗版截图，画面被压缩得变形失色，如同被污水浸泡过的残骸。
林婉清喘着粗气，手指颤抖着指向盗版截图，又猛地指向自己裹在西装外套下、因咳嗽而剧烈起伏的胸口。她张开嘴，想说什么，却只发出“嗬…嗬…”的气音。极度的愤怒和窒息感让她眼前阵阵发黑。
突然，一件带着冷冽松木气息的外套兜头罩下！刘耀文操控轮椅挡在了镜头前。他脸色阴沉，左手抓着自己的西装外套，粗暴地裹住林婉清颤抖的肩膀，将她和镜头隔开大半。他那只裹着黑色支具的残损右手暴露在镜头前，掌心纱布下十字凹陷的轮廓清晰可见。
“看够了吗？” 他对着镜头，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沉甸甸的、令人胆寒的压迫感，“想看一个差点被烧死的人，怎么被你们用键盘再杀一次？” 他目光扫过飞速滚动的弹幕，如同冰冷的刀锋刮过，“她问得对。” 他操控轮椅，让开半个身位，露出林婉清被他裹在外套里、只露出一双燃烧的眼睛。 “你们心里的影院，”他那只无法完全合拢的右手，缓慢而沉重地指向巨大的热力地图上那片死寂的灰蓝区域，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是不是也被盗版烧成了灰？”
直播间彻底疯了。在线人数飙升至恐怖的数字。打赏的火箭跑车如暴雨倾盆。一条金色的、来自官方认证账号的置顶弹幕猛地跳出： 【星光巨幕影城：@林婉清，影城没烧！今晚零点，《火鸟》IMAX巨幕厅，票价1分钱！只给真心爱电影的人！】 紧接着，更多影院官博的金色弹幕如燎原之火点亮屏幕： 【万达影城：加入1分钱专场！盗版滚粗！】 【金逸影城：烧不掉的！今晚见真章！】 【…#护鸟行动#开启！锁场！把灰蓝烧成火红！】
林婉清被裹在刘耀文宽大的西装外套里，只露出一双眼睛，看着屏幕上疯狂刷新的金色弹幕和暴涨的票房预售曲线，那根代表希望的橘红色开始在地图上顽强地蔓延。缺氧的眩晕感一阵阵袭来，她眼前发黑，身体控制不住地软倒。
一只手臂及时揽住了她下滑的肩膀。刘耀文的左手隔着外套，牢牢地撑住了她。他低头，下颌几乎擦过她汗湿的额发，灼热的呼吸喷在她头顶，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压抑的怒气和说不清的情绪：“戏演够了？能回去吸氧了吗？”
林婉清在他臂弯里艰难地喘气，视线模糊地看向他近在咫尺的脸，落在他紧抿的薄唇和绷紧的下颌线上。她忽然抬起那只没输液的手，手指颤抖着，冰凉而汗湿的指尖，轻轻碰了碰他搭在她肩上的左手手背。
一个极其轻微的动作。 像疲惫归巢的鸟，用喙轻触栖息的枝干。
刘耀文揽着她的手臂猛地一僵。
直播信号在这一刻被唐笑笑掐断。最后定格的画面，是刘耀文低头看着臂弯里虚脱的林婉清，侧脸线条冷硬如刀刻，而他那只包裹着黑色支具、象征着残缺的右手，正以一种保护的姿态，虚虚地拢在她裹着西装外套的肩头。窗外灰蒙蒙的光线透过落地窗，在他身上投下长长的、沉默的影子。
轮椅碾过光滑的地面，推回病房。林婉清被重新戴上氧气面罩，陷入药物带来的昏沉睡眠。刘耀文停在床边，目光沉沉地看着她即使在睡梦中依旧微微蹙起的眉头。徐子墨悄无声息地进来，将一个平板递给他。
屏幕上显示着后台数据：《火鸟》零点场预售票房在直播结束一小时内，突破8000万！由#护鸟行动#发起的“锁场”活动，已经锁定了超过20%的黄金场次！
然而，在数据图下方，是一张徐子墨刚刚收到的匿名加密图片。点开，画面模糊却足够清晰：一间昏暗的仓库里，堆积如山的正是《火鸟》的蓝光碟和硬盘，上面都喷着一个潦草的、用蓝色油漆标记的符号——一个圆圈，里面几道蓝色斜线，和小宝画纸角落的符号一模一样！
图片下方，一行挑衅的小字： 【火鸟？烤熟的鸭子罢了。灰烬里，只剩残渣。】
刘耀文的目光死死钉在那个蓝色符号上，如同野兽锁定了猎物。他受伤的右手在轮椅扶手上无意识地抽搐了一下，掌心十字凹坑隔着纱布传来尖锐的闷痛。他伸出左手，手指在平板屏幕上放大那个蓝色符号，指腹重重地碾过那刺目的蓝漆。
窗外的天色彻底暗了下来。城市的霓虹亮起，在病房玻璃上投下流动的光斑，也映着刘耀文眼底翻涌的、比夜色更沉的杀意。轮椅的金属扶手冰冷坚硬，他那只无法握拢的右手，在阴影中缓缓张开，又徒劳地虚握了一下。
残渣？ 他扯动嘴角，一个毫无温度的弧度。 那就把放火的人，一起烧成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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