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妍的指甲陷进掌心，闻到了铁锈混合酒精的味道——和父亲皮带扣上的气息一模一样。志愿者担忧的眼神像针尖刺在她太阳穴上，那种赤裸的关怀让她想起小学班主任发现她手臂淤青后，递来的那管永远用不完的药膏。
"您需要坐下吗？"志愿者伸手要扶，袖口滑落露出手腕内侧的淡疤。林妍突然看清那是一道烟头烫伤的旧痕——和她左肩胛骨上那个樱花形状的伤疤如出一辙。记忆像被暴力撬开的罐头，涌出腐坏的汁液：十岁生日那天，父亲用烟头在她身上烙下"赔钱货"三个字，母亲就坐在餐桌对面剥橘子，果皮断裂时喷出的汁液像极了此刻签到板上晕开的墨水。
投影仪在墙壁打出新人童年照片，陈雪六岁时穿着天使服装的舞台照让林妍喉咙发紧——那一年她正蜷缩在储物间里，用牙齿撕咬自己手腕来转移背部的灼痛。照片里陈雪父母拥抱她的姿势，与林妍记忆中父亲勒住她脖子的手臂完美重叠，只不过一个带来窒息，一个带来温暖。
牛皮纸袋里的碎纸片沙沙作响。林妍发现自己正在无意识重复某个动作——把纸片揉成小团再展开，就像小时候每次挨打后，会偷偷把父亲扔掉的酒瓶标签抚平收藏。那些印着葡萄图案的商标纸，后来都被她折成小船放进马桶冲走。
"这是您拼好的？"志愿者指着纸袋里露出的一角作业纸。
林妍张了张嘴，没有作答。
会场内悠扬的祝歌传出。
她也曾被音乐老师选中，却在演出前夜被父亲用皮带抽烂了手掌——"唱歌能当饭吃？"混合着酒气的咆哮至今仍在耳畔，而第二天陈雪穿着白纱裙站在台上时，裙摆晃出的光斑像极了她藏在课桌里的碎镜片反光。
志愿者突然抓住她颤抖的手腕："您流血了。"林妍低头看见掌心被指甲抠出的血痕，组织液正渗入牛皮纸袋的纤维。这种带着刺痛的真实感让她突然清醒——就像十四岁那年，她在陈雪课桌刻完"去死"后，故意用圆规扎自己手掌时获得的短暂平静。
雨又开始下了。林妍透过玻璃幕墙看见自己破碎的倒影，那里面有个穿初中校服的小女孩，正用美工刀在手臂上刻陈雪的名字。血珠滴在数学课本扉页上，晕开了陈雪当年写给她的"明天一起复习吧"，而教室后门站着的是举着皮带父亲，他的影子恰好笼罩在陈雪空荡荡的座位上。
当婚礼进行曲响起时，林妍摸到口袋里那颗融化变形的薄荷糖——和陈雪某次在她恶作剧后塞来的那颗一样。糖纸上的"对不起"三个字已经模糊，就像父亲每次施暴后扔给她的水果糖，包装纸上总沾着不知是谁的血迹。
林妍的耳畔突然响起玻璃碎裂的锐响。不是宴会厅的香槟杯，而是记忆深处那个深夜——父亲打碎酒瓶抵着她喉咙时，母亲终于冲过来阻拦，却被推倒在满地玻璃渣上。当时从母亲额头流下的血，和现在从林妍鼻腔涌出的温热液体，同样咸腥，同样滚烫。
雨幕中，福利院的孩子们正在分发星空灯。有个穿红裙子的小女孩怯生生地走过来，递给林妍一盏星星形状的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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