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
琅嬅乘着轿撵在长街的时候正好遇到青樱,来得倒是快,她刚去了坤宁宫一趟,这会儿青樱已经进宫了,动作挺快。
琅嬅去吧,别让皇上等急了。
随着这一句话,轿撵又起。青樱目光幽幽地目送皇后仪架远去,心里不是滋味。
当年那把错失的如意她始终惦记着,尤其是这些年在王府的受宠,有别于其他人的待遇给了很大的自信。她不计较名分,只盼着和弘历两心相许,情深到老。
只是最终还是让姑母失望了,母仪天下的皇后是她富察·琅嬅,而非乌拉那拉·青樱。
回过神的青樱怅然若失,轻笑着招呼惢心跟上。
到了乾清宫的时候,是李玉守在门口,见着她们主仆绽开一个笑容,上前请安:“奴才见过青主儿,皇上在西暖阁等您了,特意打发奴才出来恭候。”
青樱微笑着对着李玉点头致意,踩着花盆底鞋哒哒地去见他的少年郎。
……
太后近来因为两宫并立的事烦躁不已,一边命人去乾清宫请皇上过来见她,一边派人时刻关注着乾清宫的动向。
这日,福伽接到消息就即刻去汇报。
福伽:“太后,皇上把青主儿召进宫了。在乾清宫待了有半个时辰,此刻人又去了景仁宫。”
太后拿着烟斗的手一顿,眸光犀利,怒道:“皇帝是打算把乌拉那拉氏那个毒妇放出来和哀家斗吗,养不熟的白眼狼,忘恩负义!”
福伽焦急道:“太后,咱们怎么办,景仁宫那位若是出来了,这礼法上压您一头,您在后宫的地位可大打折扣了啊。”
太后不屑道:“做梦,从前她为皇后我为妃妾,照样斗不赢哀家。如今尊卑易位,哀家还怕拿捏不了一个废人吗。”
太后思忖片刻,冷笑出声。示意福伽附耳过来,她掩唇低语吩咐了几句。
福伽瞳孔微缩,震惊后郑重点头:“奴婢这就去办,务必办得妥帖隐蔽。”
*
一杯毒酒绕过侍卫送进景仁宫,让姑侄俩玩二选一。
于是乎,当着青樱的面,乌拉那拉皇后痛苦得瞪大双眼,凄厉的话混着血水吐出:“青樱,你要坐上皇后的宝座,延续乌拉那拉氏的荣光! 你要当皇后 !”
与此同时,乌拉那拉氏曾经埋下的钉子悄悄地把景仁宫围了起来,向门口的一个侍卫打了一个手势。后者会意,放轻脚步走进去到正殿查看情况,顺利走到窗边的时候忽觉不对,青樱的痛苦的呜咽声和另一道微弱的低吼。
他快步冲进去,看清正殿里的情形,高声呼叫同伴进来,还顺手打晕了端着毒酒的那个宫女。
这一天,皇宫里闹翻天了。事发时,那个侍卫把人都喊了进来,所有人亲眼目睹案发现场。乱作一团,等侍卫长上报到弘历案前,乌拉那拉皇后已然咽气。
弘历心里一松,预备顺水推舟把乌拉那拉氏的中毒身亡改为暴毙。不曾想,此事如同山洪暴发一般迅速传开,不仅满宫上下,消息灵敏些的朝臣,尤其是御史闻讯而来。不得已,弘历再次把琅嬅喊回来镇场,先止住宫里的流言。一个时辰后不少朝臣已经齐聚养心殿,跪在弘历面前,请求彻查此事还乌拉那拉皇后一个公道。
大臣1:“先帝不曾废后,那乌拉那拉氏依旧是大清的国母。如今一国之母竟被堂而皇之的毒害,这将先帝的颜面至于何处,将皇上的威仪一扫而空。老臣恳请彻查此事,还景仁宫皇后一个公道。”
大臣2:“臣附议,青天白日,乾坤朗朗,在皇上的眼皮子底下谋害一国之母,可见这幕后主使的猖狂。恳请皇上严刑拷问那个送毒酒的宫人,早日查清真相。”
底下的大臣七嘴八舌地讨论着,坐在宝座上的弘历头疼,他捏着眉心,闭眼不语。心底里隐隐有了答案,于情于理,此事只能糊涂揭开。
熹贵妃是他“生母”不能有污点,否则宗室族亲那里不好交代,天下百姓也会非议,进而动摇他的皇位。大清不能有投毒的皇太后,皇帝不能有谋害嫡母的生母。
大臣3:“奴才听闻事发时,乌拉那拉小主随侍在侧。不如请这位小主出来描述一下案发时她的所见所闻。”
大臣4:“是极是极,这位小主是景仁宫皇后的嫡亲侄女,又是此案的证人,想必她会知晓些内情。”
他沉默了一会儿,这些大臣都替他做好决定了。弘历心中暗恨,不悦道:“朕已经派了御前的人和慎刑司一道去查,众爱卿不如耐心等候。”
反正绝口不提青樱,底下的大臣瞅着皇帝的黑脸,也不敢得寸进尺,于是都应下了。
弘历登基后把他母亲的故人从圆明园调到御前伺候,这次查案为了表面上的重视,把毓瑚派了去,再加上副总管李玉。
毓瑚兢兢业业却还在原地打转,而李玉为了在皇上面前表现一把,投入十二分精神,不放过任何细微处。在琅嬅的授意下,李玉的进展十分顺利,不仅揪出人证,查到和那个宫人见面的所有宫人,还找到了毒酒的来源。顺藤摸瓜下去,证据指向了永寿宫。
因着册立两宫太后的争议,太后此时严格意义上来说是皇考熹贵妃,名分未落实,仍居永寿宫。
接近傍晚时分,几个大臣饿得饥肠辘辘,在偏殿吃了琅嬅送来的点心和参汤才勉强饱腹。
而证词以及证据也呈到了弘历案上,不用细看,只粗略扫了一眼,弘历已然脸色铁青,勃然大怒。抄起桌上的青玉浮雕龙螭长条镇纸砸到李玉身上,李玉眼里的窃喜得意消失殆尽,跟着其余人一起跪下,齐喊皇上息怒。
此时也没有大臣够胆去问皇上,俱是伏地等着皇上歇火。
东次间,琅嬅老神在在,手执紫檀狼毫笔写下嫔妃的位份。
【娴妃 乌拉那拉氏 居延禧宫正殿……】
“启禀皇上,乌拉那拉小主求见。”王钦弓着腰,头埋得低低的 小心翼翼地走进来,绕过众臣在李玉身旁停下,替青樱通报。
弘历吐出一口浊气,神色不明:“传”
青樱脸上的泪痕擦拭干净了,只有猩红的眼眶可以看出她的情绪。
行礼过后,青樱掀着裙摆 ,笔直地跪下:“皇上,臣妾有要事回禀,事关臣妾的姑母病逝一事。”
弘历正襟危坐,暗含期待,清了清嗓子道:“说,此事是否内有隐情。”
青樱回皇上,臣妾的姑母患有头风之症,多年求医问药未果,长年累月下来,耗尽了精神气。后又被幽禁在景仁宫,郁郁寡欢。先帝崩逝时,姑母急痛攻心。双重打击之下,已是……已是强弩之末。她自知时日无多,特意传信给臣妾,是以臣妾才贸然请求皇上允臣妾去景仁宫探视。熟料,姑母的骤然薨逝惹得六宫非议,群臣不安。此乃妾之罪过,特来向皇上请罪。
青樱强撑着一口气说完,俯下身以头抢地,一颗泪珠砸在地砖上,绽放成一朵小花。
随着青樱话落,众人哑言 ,静得只剩下浅浅的呼吸声。
琅嬅笔尖一顿,挑眉微笑,青樱的表现真是意外之喜。
弘历亲自下来把青樱扶起,握着她的手,久久说不出一句话。两人相互望着彼此的眼睛,一切尽在不言中。
大臣:“恕微臣斗胆,敢问小主,景仁宫皇后的确不是中毒身亡?”
青樱不是,姑母乃暴毙而亡。
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大家也就当乌拉那拉皇后是“暴毙而亡”了,也没有人不长眼的去提那份证词。
最终,弘历以皇贵妃之礼安排乌拉那拉皇后的葬礼,并葬在了妃陵。朝臣对此并无异议,齐呼皇上英明。
而熹贵妃荣升圣母皇太后,加徽号“崇庆”,移居慈宁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