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陈青禾就醒了。教坊司的清晨安静得诡异,只有远处偶尔传来几声女子的啜泣。她轻手轻脚地起床,没有惊动还在熟睡的豆蔻。
从枕头下摸出那片锋利的瓷片,陈青禾对着铜镜修剪自己的刘海。镜中的女子杏眼樱唇,看似柔弱无害——完美的伪装。她故意留下几缕碎发垂在额前,更添几分楚楚可怜。
"姐姐?"豆蔻揉着眼睛坐起来,"你怎么起这么早?"
陈青禾放下瓷片:"今天李妈妈出门采买的日子,是不是?"
豆蔻点头:"听厨房的小丫头说,李妈妈每三天去一次东市,辰时出发。"
"很好。"陈青禾从妆台上拿起一支银簪插在豆蔻发间,"去厨房要些早点来,顺便看看李妈妈什么时候动身。"
豆蔻摸着银簪,眼睛亮了起来:"姐姐放心,我这就去。"
等豆蔻离开,陈青禾迅速行动起来。她从床底下拖出昨晚偷来的纸笔——是从红芍房里顺来的上等宣纸和徽墨。周临岸要的"密信"必须看起来足够真实。
笔尖蘸墨,陈青禾回忆着原主记忆中沈相的笔迹。作为贴身丫鬟,她经常为沈相磨墨铺纸,对主人的字迹相当熟悉。
"瑾儿如晤..."她写下开头,故意让手抖一些,模仿老人笔迹。信中内容是她根据各方线索拼凑的——暗示周临岸真实身份与沈家有关,甚至提到先帝秘辛。真真假假,足以引起周临岸的重视。
刚写完最后一行,门外传来脚步声。陈青禾迅速将信塞入袖中,装作对镜梳妆。
"姐姐!"豆蔻气喘吁吁地跑进来,"李妈妈已经准备出发了,正在后门装车呢。"
陈青禾起身:"带我过去。"
教坊司的后厨区域弥漫着油烟和腐菜的气味。几个粗使丫头正在刷锅洗碗,看到陈青禾和豆蔻,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
"李妈妈在哪?"陈青禾低声问。
豆蔻指了指后院:"在那边装货。"
穿过嘈杂的厨房,陈青禾看到一个身材壮实的中年妇人正在指挥小厮往马车上搬东西。妇人面容严肃,左眉上有一道疤,想必就是李妈妈。
"你在这等着。"陈青禾吩咐豆蔻,自己整了整衣襟,朝李妈妈走去。
"妈妈早安。"陈青禾行了一礼,"奴婢青禾,新来的。"
李妈妈转头看她,眼神警惕:"周大人罩着的那个?找我做什么?"
陈青禾微笑:"听说妈妈今日出门采买,想请妈妈帮个小忙。"
"没空。"李妈妈干脆地拒绝,转身就要走。
"是关于周临岸的。"陈青禾压低声音,"我知道妈妈恨他。"
李妈妈猛地转身,眼中闪过一丝凶光:"谁说的?"
"红芍姐姐。"陈青禾面不改色地撒谎,"她说妈妈的侄女去年被周大人判了流放。"
李妈妈的表情阴沉下来:"那又怎样?"
"不怎样。"陈青禾从袖中摸出一枚金戒指——今早刚从刘嬷嬷妆奁里偷的,"只想请妈妈帮我带样东西回来。"
李妈妈盯着戒指,没有接:"什么东西?"
"砒霜。"
这两个字轻飘飘地出口,却让李妈妈脸色大变。她一把拽住陈青禾的手腕,将她拖到僻静处:"小贱人!你想害死我?"
"妈妈别急。"陈青禾不慌不忙,"我若要害人,何必亲自来找妈妈?直接告诉周大人妈妈私下咒骂他的事不就够了?"
李妈妈的手松了松:"那你..."
"我与周临岸有不共戴天之仇。"陈青禾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他害我全家,我必要他血债血偿。"
这是她根据红芍提供的线索编造的。李妈妈的侄女确实被周临岸判了流放,但真正原因无人知晓。
李妈妈将信将疑:"你一个丫鬟,能有什么深仇大恨?"
"妈妈可知道周临岸每年清明私祭谁?"陈青禾凑近她耳边,"沈夫人。"
李妈妈瞳孔骤然收缩:"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曾是沈如霜的贴身丫鬟。"陈青禾继续编造,"周临岸与沈家有血海深仇,却假惺惺祭拜沈夫人,何等虚伪!"
李妈妈沉默良久,突然道:"你要砒霜做什么?"
"自然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陈青禾冷笑,"周临岸让我三天内交出一封密信,我偏要让他有来无回。"
"密信?"李妈妈突然抓住她的肩膀,"什么密信?"
陈青禾心中一凛。李妈妈的反应太过激烈,难道她知道什么?
"沈相留给我的。"陈青禾试探道,"关于周临岸身世的。"
李妈妈的手微微发抖:"给我看看。"
"现在不行。"陈青禾后退一步,"等妈妈带回砒霜,我自会分享。"
两人对视片刻,李妈妈终于点头:"好。但我有条件。"
"妈妈请说。"
"第一,我要知道信的内容。第二..."李妈妈眼中闪过一丝复杂,"别伤害沈小姐。"
陈青禾挑眉。这第二个条件很有意思。原著中李妈妈与沈如霜并无交集,为何特意提出保护她?
"成交。"陈青禾爽快答应,"妈妈申时前能回来吗?"
李妈妈点头:"我侄女婿在东市药铺做伙计,弄点砒霜不难。"
两人刚谈妥,远处传来刘嬷嬷尖利的声音:"青禾!死丫头跑哪去了?周大人派人来了!"
陈青禾迅速将金戒指塞进李妈妈手中:"申时后厨见。"
她匆匆整理衣衫,装作刚从茅厕回来的样子:"嬷嬷,我在这儿!"
刘嬷嬷一把拽住她:"磨蹭什么!周大人的亲信在前厅等着呢!"
前厅里,周临岸的亲信赵七正不耐烦地踱步。看到陈青禾,他冷着脸道:"大人让我来问,密信准备得如何了?"
"请回禀大人,"陈青禾恭敬道,"明日此时,必当奉上。"
赵七哼了一声:"别耍花样。大人说了,若敢欺骗,教坊司的刑房随时为你敞开。"
"奴婢不敢。"陈青禾低头,眼中却闪过一丝冷笑。
送走赵七,陈青禾回到房间,发现豆蔻正坐在床边发呆,手里捏着一块绣了一半的帕子。
"哪来的?"陈青禾问。
豆蔻吓了一跳:"红、红芍姐姐给的。她说闲着也是闲着..."
陈青禾拿起帕子看了看,针脚细密,绣的是一朵芍药花。她突然想起什么:"豆蔻,你会写字吗?"
豆蔻摇头:"奴婢哪会那个..."
"可惜了。"陈青禾若有所思,"去请红芍姐姐来一趟,就说我有事请教。"
红芍来时已近午时,一袭红衣衬得肤白如雪,却掩不住眼角的细纹。
"找我什么事?"红芍慵懒地倚在门框上,"若是问李妈妈的事,她已经出门了。"
陈青禾关上门,从袖中取出伪造的密信:"姐姐请看这个。"
红芍接过信,扫了几眼,脸色骤变:"你从哪得来的?"
"仿的。"陈青禾直言不讳,"姐姐觉得像沈相笔迹吗?"
红芍仔细看了看:"形似神不似。沈相的字更苍劲些。"她抬头,眼中充满警惕,"你到底想干什么?"
"自保。"陈青禾收起信,"姐姐在教坊司五年,想必知道不少秘密。比如...周临岸为何私祭沈夫人?"
红芍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着帕子:"知道太多对你没好处。"
"但对我有好处。"陈青禾微笑,"姐姐想离开教坊司吗?"
红芍猛地抬头:"什么意思?"
"帮我这一次,我保你自由。"陈青禾声音轻柔却充满诱惑,"周临岸欠我一个大人情。"
红芍盯着她看了许久,突然笑了:"小丫头片子,口气不小。你知道教坊司是什么地方?进了这里,除非死,否则别想出去。"
"那姐姐就当陪我玩个游戏。"陈青禾不慌不忙,"输了不过一死,赢了...就是自由。"
红芍沉默良久,终于开口:"周临岸祭拜沈夫人,因为那是他生母。"
这个答案如同一道惊雷。原著中可没这出!陈青禾强压震惊:"证据呢?"
"三年前的中秋,周临岸喝醉了,在花园里自言自语被我听到。"红芍压低声音,"他说'母亲,孩儿一定会为您报仇'。"
"向谁报仇?"
"沈相。"红芍冷笑,"有趣吧?儿子要杀老子。"
陈青禾大脑飞速运转。如果周临岸真是沈相之子,为何会沦落到被抄家的地步?又为何要报复生父?
"还有件事。"红芍继续道,"李妈妈其实是沈夫人的陪嫁丫鬟,沈如霜的乳母。她来教坊司就是为了保护沈小姐。"
原来如此!难怪李妈妈特意要求不伤害沈如霜。陈青禾心中豁然开朗,所有线索开始串联。
"谢谢姐姐。"陈青禾真诚道,"三日内,我必兑现承诺。"
红芍起身欲走,又回头道:"对了,钱员外今天又来了,专门问起你。刘嬷嬷说你病了,他还不死心,说明天带大夫来给你诊治。"
陈青禾眼神一冷:"多谢提醒。"
送走红芍,陈青禾立刻修改密信内容,加入周临岸身世的线索。如果红芍所言属实,这封信足以成为她的保命符。
午后,陈青禾带着豆蔻在花园"偶遇"了沈如霜。昔日相府千金如今穿着粗布衣裳,正在修剪花枝,身边站着两个凶神恶煞的婆子。
"小姐..."豆蔻忍不住轻唤。
沈如霜抬头,看到陈青禾和豆蔻,眼中闪过一丝惊喜,随即又黯淡下去:"你们...还好吗?"
陈青禾行了一礼:"托小姐的福,暂时无恙。"
一个婆子厉声喝道:"干什么呢!不许交谈!"
陈青禾低头退开,却已经达到目的——她看到沈如霜手腕上戴着一只熟悉的玉镯,正是沈夫人之物。原著中这镯子后来成了重要信物。
申时将至,陈青禾独自来到后厨。李妈妈已经回来了,正在清点采买的货物。
"妈妈。"陈青禾轻声唤道。
李妈妈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将她拉到储藏室:"东西带来了。"她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纸包,"够毒死一头牛。"
陈青禾接过砒霜藏好,然后取出修改过的密信:"妈妈请看。"
李妈妈识字不多,但看到"周临岸乃沈相私生子"一行时,手还是忍不住发抖:"这...这是真的?"
"千真万确。"陈青禾面不改色,"沈相亲笔所书。"
李妈妈眼中突然涌出泪水:"难怪...难怪夫人临终前..."
"临终前怎样?"陈青禾敏锐地抓住关键。
李妈妈却突然警觉,擦干眼泪:"没什么。这信你打算怎么用?"
"明日周临岸来取信时,我会在茶中下药。"陈青禾冷声道,"妈妈只需帮我一个忙——确保沈小姐不在场。"
李妈妈犹豫片刻,终于点头:"好。明日我会找借口带小姐去佛堂。"
两人刚商议完,外面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刘嬷嬷尖利的声音穿透门板:"青禾!钱老爷带大夫来了!快出来!"
陈青禾脸色一变。钱员外不是说明天才来吗?
李妈妈也慌了:"快躲起来!那老畜生..."
已经来不及了。储藏室的门被猛地踹开,钱员外那张油腻的脸出现在门口,身后跟着一个背着药箱的大夫和满脸谄笑的刘嬷嬷。
"哈哈!果然在这儿!"钱员外绿豆小眼放光,"小美人儿,听说你病了,老爷我特意请了大夫来给你瞧瞧!"
陈青禾后退一步,手悄悄摸向袖中的砒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