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府书房内,沉香袅袅。陈青禾站在书案前,将茶楼见红芍的经过一五一十汇报给周临岸,唯独隐瞒了红芍给她的银票和王府宴会的邀请。
"王肃想要我母亲的东西?"周临岸手指轻叩桌面,眼中闪过一丝阴鸷,"他还说了什么?"
"只说要扳倒大人。"陈青禾低头掩饰眼中的算计,"奴婢猜测,王大人可能知道大人的...身世。"
周临岸猛地站起,腰间玉佩撞在桌角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他几步走到陈青禾面前,一把掐住她的下巴:"你还知道些什么?"
陈青禾被迫仰头与他对视,却不露怯色:"奴婢只知道,大人与沈家有血缘关系。至于详情..."她故意顿了顿,"大人若不信我,何必问我?"
周临岸盯着她看了许久,突然松开手,转身从书架上取下一个锦盒。打开后,里面是一封泛黄的信笺。
"先帝手书。"他将信笺递给陈青禾,"看了就明白王肃为何穷追不舍。"
陈青禾小心接过。信纸已经脆化,上面的字迹却依然清晰:"朕与沈氏有子,名瑾,寄养沈家。若朕有不测,此子当继大统..."
她心头一震。这竟是一份遗诏!周临岸不仅是皇室血脉,还是先帝属意的继承人?
"当今圣上是我堂兄。"周临岸冷笑,"当年先帝暴毙,这封密诏被沈明堂私藏,才有了今日之乱。"
陈青禾迅速理清来龙去脉。所以周临岸回京复仇,不仅是为生母,更为夺回本属于他的皇位。而王肃作为皇帝心腹,自然要千方百计除掉这个威胁。
"玉佩是钥匙?"她敏锐地问。
周临岸点头:"两枚玉佩合一,可开启先帝秘藏,那里有更多证据。"他指了指墙上沈夫人的画像,"母亲临终前告诉我,另一枚玉佩在沈如霜手上。"
陈青禾若有所思。难怪各方势力都在追查沈如霜的下落。但李妈妈带她出逃已有多日,会去哪里呢?
"大人接下来打算怎么做?"她将信笺交还。
"等。"周临岸将信笺放回锦盒,"王肃按捺不住,必会露出马脚。"
陈青禾心中一动。这不正是她的机会吗?若能抢先找到玉佩...
"大人若无吩咐,奴婢先告退了。"她福身行礼。
"等等。"周临岸突然叫住她,从茶盘上拿起一杯茶,"昨日你疑心我下毒,今日可敢喝这杯茶?"
陈青禾看着那杯琥珀色的茶水,心中警铃大作。又来试探?但这次若再拒绝,必会引起更大怀疑。
"恭敬不如从命。"她接过茶杯,一饮而尽。
茶水温热,带着淡淡的草药香,入喉却有一丝诡异的甜味。陈青禾强忍着没有皱眉,将空杯放回茶盘。
"好茶。"她面不改色,"大人若无其他事..."
周临岸摆摆手,陈青禾退出书房。一出门,她就加快脚步,直奔听雨轩。
回到房间,陈青禾立刻反锁房门,从发髻中取出早准备好的银针,插入自己咽喉轻轻一搅——
"呕!"
刚喝下的茶水全部吐了出来。这是她在现代学的应急方法,银针刺激喉部能引发呕吐反应。
吐完后,陈青禾用清水漱口,又取出孙太医给的金疮药服下一小撮——这药有解毒功效,能中和可能的毒素。
刚做完这些,门外就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姑娘!姑娘快开门!"是春桃的声音。
陈青禾迅速清理干净痕迹,开门问道:"什么事这么慌张?"
春桃脸色煞白:"赵、赵嬷嬷让奴婢来请姑娘...王、王府送来请帖,邀姑娘赴宴!"
王府请帖?陈青禾眯起眼睛。红芍动作够快的,看来王肃是迫不及待要见她了。
"什么时候?"
"三日后。"春桃递上一张烫金请帖,"赵嬷嬷说,大人已经同意了。"
陈青禾接过请帖,上面用工整的楷书写着邀请"周府贵客青禾姑娘"参加王府赏花宴。落款是王肃夫人。
"知道了。"她合上请帖,"你去告诉赵嬷嬷,我会准时赴约。"
春桃却没有走,反而凑近一步,压低声音:"姑娘...奴婢还听说一件事..."
"说。"
"王夫人今日来过,和大人吵了一架..."春桃紧张地绞着衣角,"说什么'别忘了我们的约定'..."
陈青禾挑眉。王夫人和周临岸有约定?什么约定?
"还听到什么?"
春桃摇头:"奴婢就听到这些...对了,王夫人走时很生气,还摔了一个茶杯。"
陈青禾赏了春桃一枚银戒指,打发她离开。独自站在窗前,她梳理着已知信息:周临岸是先帝私生子,有继承权;王肃夫妇知道这个秘密,想除掉他;红芍成了王府眼线,而三日后王府宴会很可能是个陷阱...
但她陈青禾最擅长的,就是把别人的陷阱变成自己的机会。
夜幕降临,陈青禾正准备就寝,突然听到窗外有轻微的响动。她警觉地摸出枕下的瓷片,悄声走到窗边——
"是我。"一个熟悉的女声低声道。
陈青禾轻轻开窗,红芍矫健地翻了进来,一身夜行衣,脸上蒙着黑纱。
"姐姐这是唱的哪一出?"陈青禾冷笑,"白天刚见过,晚上就迫不及待再来?"
红芍扯下面纱,脸上竟带着淤青:"妹妹救我!"
陈青禾这才注意到红芍手腕上也有伤痕,像是被捆绑过。她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怎么回事?"
"王肃...他不是人!"红芍声音发抖,"他逼我做那些事...还打我...妹妹,看在往日情分上,帮我离开京城吧!"
陈青禾冷眼旁观。红芍的伤不似作假,但时机太巧,难保不是苦肉计。
"姐姐要我如何帮?"
"王府后日有批货物要送出城。"红芍急切地说,"我可以藏在里面。只要妹妹帮我拖住守卫..."
"后日?不是三日后有宴会吗?"
红芍苦笑:"宴会只是个幌子。王肃真正目的是在宴会上抓捕周临岸,罪名是谋反。"
陈青禾心头一震。这倒是重要情报。
"姐姐为何告诉我这些?"
"因为我恨他们!"红芍眼中闪过一丝狠毒,"王肃,王夫人,周临岸...这些权贵把我们当玩物,我要看他们狗咬狗!"
陈青禾假装思考片刻:"好。但我需要姐姐先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
"王府可有一枚白玉佩?半心形的,刻着'瑜'字?"
红芍一愣:"你怎么知道?王夫人确实有这么一枚玉佩,从不离身。"
陈青禾眼睛一亮。'瑜'字玉佩?与周临岸的'瑾'字玉佩正好是一对!但为何在王夫人手上?难道...
"姐姐回去后,帮我查查那玉佩的来历。"她塞给红芍一锭银子,"后日此时,还在这里见。"
红芍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银子:"妹妹小心。周临岸不是表面那么简单...他书房里有暗格..."
话未说完,远处传来打更声。红芍慌忙戴上面纱:"我得走了。记住,后日!"
她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夜色中。陈青禾站在窗前,思绪万千。红芍的话有几分可信?玉佩为何在王夫人手上?周临岸知道吗?
次日清晨,陈青禾刚起床就感到一阵眩晕。她扶住床柱,眼前发黑——是昨天的茶水!虽然吐出了大部分,但仍有少量毒素进入体内。
"姑娘?"春桃端着洗脸水进来,见状惊呼,"您脸色好差!"
"没事。"陈青禾强撑着站直,"去请孙太医来。"
孙太医来时,陈青禾已经恢复了平静。她只说自己头疼,没提中毒的事。老太医把脉后,眉头却越皱越紧。
"姑娘近日可接触过什么毒物?"
陈青禾故作茫然:"没有啊。就是在教坊司时用过一点砒霜..."
"不是砒霜。"孙太医摇头,"是'七日醉',一种慢性毒药,服用后七日发作,无药可解。"
陈青禾心头一凛。周临岸竟对她下这种毒?
"能治吗?"她问,声音平静得不像在问自己的生死。
孙太医叹气:"老朽只能开些缓解的药。要解毒,必须拿到'七日醉'的配方,对症下药。"
"谁会配这种毒?"
"太医院...或者..."孙太医欲言又止。
"或者什么?"
"或者周大人。"孙太医压低声音,"他年轻时在江湖闯荡,精通各种毒物。"
陈青禾谢过孙太医,收下药方。等老太医一走,她立刻将药方撕碎——谁知道这里面有没有别的陷阱?
七日...也就是说,她还有五天时间拿到解药。而王府宴会在三日后,正好是毒发前两日。周临岸这是算准了时间,逼她在宴会上有所行动。
好一招借刀杀人。
午饭后,陈青禾借口散步,独自来到周府花园。她需要理清思路,制定计划。转过一座假山,却意外看到周临岸站在湖边,手里拿着什么正往水里扔。
陈青禾躲在一块山石后观察。周临岸扔的似乎是食物,湖中的锦鲤争相抢夺。但奇怪的是,不一会儿,那些鱼竟然翻着肚皮浮上了水面。
毒药!周临岸在试毒!
就在这时,周临岸突然转头,直直看向她藏身的方向:"出来吧。"
陈青禾知道躲不过,坦然走出:"大人好雅兴。"
周临岸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你不怕?"
"怕什么?"陈青禾走到湖边,看着那些死鱼,"怕大人像毒鱼一样毒死我?"
"你知道?"周临岸眯起眼睛。
"七日醉,无色无味,七日后毒发身亡。"陈青禾直视他,"大人好手段。"
周临岸突然笑了:"果然瞒不过你。"他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瓷瓶,"解药在这里。王府宴会后,它就是你的。"
陈青禾冷笑:"大人就这么确定我会听话?"
"你不怕死。"周临岸将瓷瓶收回袖中,"但你怕失去自由前功尽弃。而我,可以给你想要的一切——只要你帮我拿到王夫人那枚玉佩。"
原来他知道玉佩在王夫人手上!陈青禾心中暗惊,面上却不露分毫:"大人为何不自己去拿?"
"因为..."周临岸突然靠近,呼吸喷在她耳边,"那枚玉佩是假的。"
陈青禾心头一震。假的?
"真玉佩还在沈如霜手上。"周临岸退后一步,"王肃夫妇设宴,就是想引你出手,好顺藤摸瓜找到沈如霜。"
"所以大人给我下毒,是怕我背叛?"
"不。"周临岸摇头,"是怕你死得太快。王肃不会让你活着离开宴会。"
陈青禾突然明白了周临岸的全部计划——他早知道宴会是个陷阱,故意让她去,是要将计就计。而她身上的毒,既是控制,也是保护,因为只有他能在王肃手中保住她的命。
"好一场大戏。"她冷笑,"那我的角色是什么?"
"诱饵。"周临岸坦然道,"也是渔翁。"
陈青禾转身就走。周临岸没有阻拦,只是在她身后说了一句:"别忘了,你我本是同路人。"
回到听雨轩,陈青禾站在铜镜前,看着镜中女子苍白的脸色和眼中的冷光。同路人?不,她陈青禾从不与任何人同路。
既然周临岸和王肃都想利用她,那她就让这两只老虎先斗个你死我活。而她,自有打算。
她从妆匣暗格中取出红芍给的银票,在烛光下仔细查看。果然,票角有一个极小的印记,像是某种暗号。
陈青禾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这场游戏,才刚刚开始。